和煦的春风，明媚的阳光，悦耳的鸟语，醉人的花香，所有这一切仿佛都是在为阿杨庆贺，庆贺他福利彩票喜中180万。税后180万哪！借阿宝和阿祥的那二十万元可以一次性还清了，买车的梦可以圆了，儿子的手提电脑可以兑现了，老婆几年前便眼馋的貂皮大衣可以拎回家了，老爸老妈的生活费不用愁了，岳父岳母的营养品、保健品也不用愁了，最令他激动不已的是，买车的梦终于可以圆了！．．．．．．

就在昨夜大舅子和二舅子为庆祝他中奖而专门为他设的宴席上，他喝多了酒，看不清妻子频使的眼色，当场拍着胸脯答应了妻子的两个哥哥各借款二十万的要求，事后被妻子好一通埋怨。　

他也知道两个妻家哥哥是只进不出的主。一年前自己那套40平米的老房子被拆迁补偿后，夫妻两个看中了一套100平米的二手房，房价要一次性付清，在整合了拆迁补偿费和家中所有积蓄后，还差二十万。当时两位妻家哥哥都是有条件资助的，只是在两夫妻涎着脸几次登门求助时，两位哥哥都以“正是用钱紧张时候，实在挪不出来”为借口拒绝了。就在两夫妻心急火燎地为筹钱伤透脑筋时，自己的好友阿宝和阿祥雪中送炭，每人给凑了10万元，终于买下了一家三口现在居住的这套100平米的二手房。妻子为此事一直对两个哥哥满怀怨言，阿杨也对两个妻家哥哥有看法。　

只是彩票中奖的事不小心被两个舅子知道后，阿杨实在抹不开脸面，只好说服妻子赴两个妻家哥哥那摆明了难吃的宴席。宴席中阿杨毫无悬念地被两个舅子的利嘴说得喝多了酒，不顾妻子的百般暗示，着了两个妻家哥哥的“道”。

2

今天要到一百八十公里外的省城福彩中心领取奖金。

由于妻子是汽修厂的仓库保管员，请不了假，不能陪阿杨一起去领奖金，二舅子也忙得抽不开身，大舅子说他可以陪妹夫去，不过要等下午才能抽出时间。阿杨说是用卡的，又不用拿现金，既然大家都忙，他一个人去也没关系。

妻子和舅子都知道阿杨只要不喝酒，那是出了名的小心谨慎，想想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就让阿杨一个人去了。

阿杨将那张宝贝彩票小心地放进钱包最里面的夹层中，再将钱包放入公文包（公文包是两年前阿杨被评为省级劳动模范时厂里发给他的纪念品，阿杨只在出差时用过几次，平时都舍不得用的）内夹层中，然后将公文包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阿杨对着镜子摸了摸刮得青白溜光的下巴，又整理了一下还算满意的发型，强抑着由内而外溢满周身毛孔的喜悦出门了。

阿杨生怕坐公交车不安全，于是狠了狠心拦了一辆绿色出租车，摆出一副坐惯出租车的姿态，自认为潇洒地一脚跨进出租车，却不小心将头撞在了车门口上沿，撞得生疼。阿杨忍着疼痛在副驾驶室位置坐定，故意看也不看司机地甩出一句：“汽车东站！”

司机有点奇怪地打量了紧抱一只公文包的阿杨一眼，没有说话，按了一下计价表，踩起油门疾驶而去。

在汽车西站门口下出租车后，阿杨不自觉地将公文包越抱越紧。不知是因心情的紧张，还是因为天气的炎热，只一会功夫，阿杨已是满面珠流，汗湿衣背。直到坐上c城到省城的快客大巴，在靠窗的位子上坐定，他才终于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阿杨一路上不敢眯眼打盹，也不去看那车载录像，只是紧紧地将公文包捂在怀里，一边浏览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打起了算盘，想起了美事。

阿杨先将那税后180万现金的用途构思、设想了n遍，然后想象着自己也开起了不低于两个舅子家轿车档次的家庭轿车，令两个舅子再也不敢小视他；亲友看他时满眼钦慕，同事看他时一脸惊羡。最重要的是自己从此彻底摆脱了平时跟两个舅子在一起时那种永远是配角、甚至是跟班的窘态。

正当阿杨沉迷地想入非非，省城汽车站到了。阿杨下车后又不自觉地将那公文包抱紧了几分。

就在阿杨一边想象着领奖金时的情景一边走上大街时，突然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小青年撞个满怀，阿杨冷不防被撞得坐倒在地，公文包也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了阿杨的怀抱。那个小青年也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翻滚了几下躺在地上显出一副痛苦状。阿杨看小青年那副痛苦状，慌忙伸手从小青年身边捡起自己的公文包，顾不得自己屁股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去看小青年，谁知小青年迅速从地下爬起来，向他摆了摆手，丢下一句　“我有急事，算我倒霉！”然后拐进一条巷子一溜烟跑了。

阿杨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奇怪小青年的怪异表现。在他抱着公文包重新往前走了没几步后，猛然发现公文包拉链不再是原来拉实的样子。阿杨一惊之下，急忙拉开公文包检查，却发现原来放钱包的夹层内已空无一物。阿杨惊叫着差点跳起来。他慌忙将公文包里里外外都查了个仔细，除了不知什么时候遗忘在公文包另一夹层内的八十元现金，公文包内依然空无一物。阿杨一边“啊！啊！”叫着一边将公文包又仔细地检查了n遍，只差将公文包一寸寸拆开了，哪有钱包的影子？阿杨回到刚才被撞倒的地方低头弯腰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钱包的影子；绝望恐慌之余，阿杨甚至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就连裤腰内都翻过了。越翻神越慌，越翻心越凉。

就在阿杨像个疯癫之人般一边啊！啊！乱叫一边固执地胡乱搜寻了半天都找不到钱包后，阿杨蓦然想到那个小青年以及他的反常、怪异举动，他“啊！”的大叫一声，吓了早就在傻呆呆看他的几个路人一跳，疯狂地向小青年跑进的巷子内追去。

阿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躲着巷子内的行人和车辆一直追到巷子尽头，早已看不到小青年的影子。他又在巷子周边区域头脑木木、心肝空空地搜寻了两个小时，最后一屁股坐在一条老街的一个角落里，欲哭无泪。

3

阿杨失魂落魄地回到c城后，强打起精神将自己在省城的遭遇讲给妻子听，妻子乍听之下如遭雷击，整个人跌坐在沙发里，面色铁青。当她听到丈夫遭遇这等蹊跷大祸事竟然没有报警，而且在钱包被偷后还“刚巧”有八十块钱可以坐车回家，她当时就说老公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是故意吓唬我的。等她发现丈夫确实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后，她不禁想到了丈夫的干妹子——丈夫阿杨去年救助过的那个湖南女人虞雅芝。

一年前阿杨在下班路上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躺在路边缩成一团，她身边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拼命地哭喊着妈妈，四围几个男女指指点点在议论着什么。阿杨看到这种情况后赶紧将电动车停在路边，走上前去察看，他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女人紧闭着眼睛一副痛苦的表情，那个坐在地上哭叫的小女孩满脸泪痕，哭得声音都嘶哑了。阿杨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将电动车锁好，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将母女二人送到了市人民医院。

经检查，女人患了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可这个叫虞雅芝的二十六岁女人身上全部现金只有500元不到。没办法，阿杨只好硬着头皮到医院门口银行自动取款机上取了3000元帮虞雅芝交了手术费和住院费。

虞雅芝出院后，生活毫无着落，阿杨只好好人做到底。他凭着自己毛巾厂老牌模范厂机修工的身份和他与厂长的要好关系，在自己工作的毛巾厂为虞雅芝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将她安排进了厂职工单身宿舍，使母女二人有了生活保障。

虽然虞雅芝工作不到一年就凭着自己的劳动所得还清了欠阿杨的三千元钱，但阿杨在她心目中已成为永远的救命恩人和好哥哥；阿杨在虞雅芝四岁的女儿小雨口里、眼睛里是亲亲的干爸爸。虞雅芝平时称呼阿娟为嫂子，称呼阿杨却只有一个字：哥。

虞雅芝的老家在湖南一个山区小镇上，一家三口原本生活就够清苦，在女儿小雨刚满周岁时的一个夏日的午后，丈夫下河洗澡后就再也没能上来。虞雅芝知道浙江是经济发达省份，就不远千里带着女儿小雨来到浙江c市。

屋漏偏逢连雨天。虞雅芝带着女儿在c市找工作找了三天，没有任何单位愿意接收一个只身带着三岁女儿的女人，就算工资再低、再缺人的路边小吃店也不愿聘用她。就在虞雅芝带着女儿有气无力地走在大街上时，早先还可以忍受的腹痛变得越来越剧烈，终于令她无法忍受，瘫倒在人行道边蜷缩成一团。之后便被骑电动车经过的阿杨遇见并送去医院。

26岁高中学历的虞雅芝不但长得身材匀称，相貌清秀，而且温婉识礼，贤淑能干。日子久了，阿杨妻子阿娟也成了虞雅芝的好朋友，成了小雨和蔼可亲的干妈，两家交往频繁，关系融洽。

虽然虞雅芝贤惠、正派的作风以及她与阿杨交往时那种有礼、有度、有节的姿态令阿娟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虞雅芝平时在提起自己干哥哥时那种出自心肺的敬慕情态以及白皙清秀的脸上那种神采焕发的心仪模样总令她有一种醋意，并酿就成一种怕失去什么的危机感。毕竟虞雅芝比自己小了十几岁，身段、相貌都比自己明显占优势，她跟自己的干哥哥阿杨互相间的好感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阿娟能不担心吗？

4

本来丈夫阿杨最近与虞雅芝走得越来越近就令阿娟心里不爽，而今丈夫竟然说那已经触手可得的天大幸福就这样蹊跷地、轻易地不见了，一丝一毫都不再属于她了，她能不产生联想吗?

阿娟确定丈夫阿杨所说彩票被偷一事不是开玩笑后，她的心火噌噌噌便窜上了脑门，她颤抖着手戟指着阿杨震惊地说：“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我？我怎么啦？”阿杨诧异地问。

“你骗我！其实钱你已经领回来了。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妻子说完便放出悲声，一面涕泪横流，一面哭诉着，“你．．．．．．呜呜呜！．．．．．．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呜呜呜．．．．．．你儿子．．．．．．呜呜呜．．．．．．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呜呜呜．．．．．．这么多年．．．．．．呜呜呜．．．．．．我跟着你容易吗？呜呜呜．．．．．．我干什么不是为了这个家？呜呜呜．．．．．．你也太狠了！呜呜呜．．．．．．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呜呜呜！．．．．．．”

阿杨被阿娟的哭诉震晕了，他瞪大眼睛不相信地望着妻子阿娟道：“你？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不要装糊涂了！彩票的钱你已经领回来了。你就是想拿着那些钱去跟那个虞雅芝过好日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早就嫌我老、嫌我丑了！你不想要这个家了！你不想要我们母子了！”阿娟索性不再哭泣，面对着丈夫阿杨开门见山地说道。

阿杨看上去整个人都傻了，他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眼泪直往下流，笑着笑着仰面跌倒在客厅地板上不省人事。

妻子阿娟看到丈夫阿杨的怪异状况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慌忙跑过去蹲下身子双手摇动丈夫的身体，带着哭腔尖声叫着：“老公你怎么了？老公！老公！．．．．．．”阿娟摇着丈夫的身子哭喊了半天，阿杨才悠悠醒转过来，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阿娟见丈夫没事，便再也忍不住自己，一头扑倒在床上嗷嗷痛哭。

当天下午，阿娟不再去听阿杨那千篇一律的省城遭遇，两人中午饭没做，也没吃。阿娟一气之下收拾被褥、换洗衣物搬到了汽修厂员工宿舍。反正儿子在外地上大学，还要半个来月才放暑假，她无牵无挂。

晚上，两个舅子不约而同来到阿杨家。当他们听到阿杨那蹊跷得不可思议的省城遭遇后，二人笑得一个比一个邪恶。大舅子说：“你们两夫妻什么时候变成演员了？你们不想把钱借给我们就明说！我们不借这点钱又不会饿死！你们真行！”二舅子说：“你们两夫妻把我们当什么了？三岁小孩？脖子上拴着绳子的猴子？我们的好妹妹是怕见我们了吧？什么‘赌气搬到厂里’，你们可真能做得出来，好好好！你们既然做得出来，没关系！权当我们从来就没有妹妹和妹夫，你们就慢慢过自己的好日子吧！”说完两个舅子一前一后摔门而去。

5

自从妻子伤心离家，两个舅子反目后，阿杨整个人瘦了一圈，他脸色灰黯，不修边幅，形容邋遢，沉默木讷。

阿杨的生活、工作圈子里流传着两个关于“彩票故事”的版本。

一曰：阿杨两夫妻为了让那些已开口向他们借钱或准备开口向他们借钱的亲友彻底打消借钱的念头，不得已导演了一出“彩票被盗戏”，阿杨夫妻反目，阿娟负气离家都是戏的一部分，演得惟妙惟肖。

二曰：阿杨其实早就包养了一个比他老婆年轻漂亮得多的湖南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怀了阿杨的孩子。阿杨其实早就将那180万元奖金领回来了，这事只有他和那个湖南女人知道，连他老婆、儿子都被他骗了。阿杨为了那个年轻美貌而又手段高明的湖南女人老早就想跟他老婆离婚了，这次彩票中奖使阿杨下定了这个决心，如是他便骗他老婆称彩票被偷了。其实那180万元奖金老早就捏在那个湖南女人手里了。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是，阿杨和那个湖南女人都是演戏天才，演得太逼真了！

彩票风波在阿杨的生活圈子、工作圈子中闹得沸沸扬扬后，阿杨的父母、岳父母、单位领导都找阿杨谈过话。当阿杨再一次郑重地将省城的遭遇讲给他们听后，他们对阿杨的一致意见是：“要维护好家庭的和睦、安乐，不要走上歪路；大家始终看好你是一个有责任心、有良知、本分厚道的人，千万不要做亏良心的事，千万不要做‘陈世美’；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声誉和形象，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害得家庭破裂、妻离子散。”阿杨向他们百般澄清，万般辩解，都收效不大。

包括阿宝、阿祥在内的阿杨最要好的几个朋友、同事都劝阿杨要把握好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认清自己脚下的路，不要走错了路最后后悔：“如果那个湖南女人虞雅芝真的怀了你的孩子，你完全可以给她一笔生活费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但你现在的幸福家庭是万万不能抛弃的呀！”

“要风流就不要怕‘负债’，内外都能顾牢，内外都能摆平才是真正有本事的男人。你现在聪明的做法是想办法‘共赢’，而不是‘毁一荣一’，你是该动点脑筋了！”

“你儿子都上大学了。想想看，你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走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千万不能做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啊！”

“不管你这样做是出于什么意图，你欠我们的那点钱我们不会催着你还的，哪怕你中奖一千万，只要你还有难处，我们依旧会义不容辞地帮你。关键是你要认清孰重孰轻，哪个是你真正需要的，哪里才是你真正的幸福所在。”

6

面对亲友、同事的谆谆良言，阿杨始终“顽固不化”，死死咬定彩票确实被偷，死不承认与虞雅芝有超出朋友、同事关系的所谓“私情”。

亲友、同事看阿杨如此执迷不悟，油盐不进，都觉得阿杨变了，变得不是以前的阿杨了。

在整个彩票风波中，始终坚信阿杨所述，深信阿杨人品的只有虞雅芝和小雨。

阿杨的彩票事件在毛巾厂传得人尽皆知后，虞雅芝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虞雅芝每天遭遇到同事不同的眼神，那些暧昧的、探究的、不屑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甚至敌意的眼神令虞雅芝感到震惊而委屈，但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干哥哥阿杨。阿杨的那副潦倒落魄的病态模样令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毫无办法。他不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面安慰自己的干哥哥，还要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一个多星期来的寝食不安令她憔悴了，着急上火令她几天来牙痛难忍。

虞雅芝毛巾厂的几个特别要好的同事兼朋友开门见山地向虞雅芝问起她与阿杨的事情，虞雅芝发誓称她与阿杨是救命之恩，是异姓兄妹，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虞雅芝的那几个姐妹听了都未表态，只是对她充满了同情。

一个周六的晚上，虞雅芝因太过担心阿杨，硬着头皮，趁着夜幕，带着小雨来到阿杨家。看到阿杨胡子拉碴，脸色青灰，守着冷锅冷灶吃方便面的潦倒样子，她的眼泪禁不住流下来，止也止不住。阿杨看到虞雅芝这副样子，眼泪也禁不住涌出布满血丝的眼眶。

就在阿杨和虞雅芝面对面互相为对方擦眼泪时，房门突然被打开，阿娟站在开启的门口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正互相说着安慰话为对方擦眼泪的两人。

虞雅芝乍一看到阿娟，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几步，阿杨也呆在原地吃惊地望着阿娟。阿娟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虞雅芝看了几秒钟，然后看也不看阿杨，快步走进卧室。

就在虞雅芝调整好自己状态想到卧室跟阿娟解释什么时，阿娟拿了一包衣物冲出卧室，她不理虞雅芝的任何解释，疾步向客厅门口而去。阿娟走到客厅门口时，突然刹住身子，撇过头去怒视着丈夫和虞雅芝，面容扭曲，神情怪异地冷笑着说：“你们好！你们真好！看看！多像一家人啊！你们终于等不及了！我还没死，我还没离婚！我……”阿娟尚未说完，突地悲不可抑，转身冲出门去，放着悲声噔噔噔下楼去了……

7

自从阿娟撞见自己丈夫和虞雅芝的“私情”后，阿娟和阿杨的家人及他们共同的亲友都对阿娟充满了同情，对阿杨和他们并不是很了解的虞雅芝满怀恶感，极力谴责。

毛巾厂领导终于找虞雅芝谈话了。领导首先肯定了虞雅芝几年来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然后含蓄而严厉地警告虞雅芝要注意自身名誉和形象，不要在厂里造成太大的不良舆论。领导并不听取虞雅芝的任何辩解，末后劝虞雅芝好自为之。

阿杨的儿子子骏放暑假回到家中那天，看到极度憔悴的父母和家中的凄凉景象，他感到异常震惊、迷茫。因阿杨两夫妻在得知彩票中奖时想给十几天后放暑假回家的儿子一个惊喜，因此子骏并不知道家中的这场彩票风波。

当子骏从母亲和一干亲属及父母的至交好友那里将事情的“真相”了解得差不多后，父亲那苍白的“省城遭遇”便成了理屈词穷的谎言。

子骏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说父亲要珍重亲情，不要做出糊涂事毁了一家人的幸福，都毫无效果，还被父亲责骂。他心火上脑，一气之下赶到毛巾厂，对着虞雅芝就是一通辱骂，骂完后不听虞雅芝任何解释，怒气冲冲头也不回地离去。

子骏放暑假后跟母亲搬到了外婆家暂住，留父亲一人在家“悔过”。

阿杨省城归来第十八天的那个早上，他进厂上班时门卫递给他一封信，信是虞雅芝写给他的。虞雅芝信中说当阿杨收到她这封信的时候她和小雨已经回湖南老家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信中虞雅芝向阿杨表达了深切的感恩之情，真挚的崇敬之意，她对阿杨的生活、心情和身体状态感到忧虑，她劝阿杨多动动脑筋，多想想办法，主动上门消除家人的误解，以自己暂时的委屈救回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她认为她的离去可以使阿杨及他的家庭慢慢重新回到从前的幸福、和睦。

8

阿杨以无比灰黯的心情看完信后，像具失去了心肝，脑浆已渣样硬化的行尸，木然走出毛巾厂，来到江水爆涨的瓯江边，看着汹涌的江水发呆。他突然觉得似乎一切都不再那么真实，一切都是虚构的，虚构的天、地，虚构的妻子、儿子、家，也包括他自己。似乎只有那汹涌的江水才是真实的，他向往那真实……

就在阿杨眼前出现幻觉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直响了好几遍，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

阿杨接起电话后又呆住了，直到电话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阿杨一边嗷嗷大叫着眼泪直流，一边拔腿往毛巾厂方向急奔而去。

原来省城c区天堂派出所在昨夜破获了一个盗窃团伙，在犯罪嫌疑人租住处查获一些作案工具和赃物，其中有一个钱包，内有一张姓名为“阿杨”的身份证，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塑料压膜的c市毛巾厂通讯录及一些票据。民警用钱包内身份证对照着通讯录上阿杨姓名下的手机号码打电话没人接，便打了毛巾厂办公室的电话，在确定了阿杨其人是毛巾厂职工后，要求接电话的人务必转告阿杨速到省城c区天堂派出所领取失而复得的钱包。

毛巾厂领导异常高兴，特准许阿杨立即前往省城取钱包。

阿杨到达省城天堂派出所后，从民警手中接过钱包，颤抖着手从钱包夹层中取出一张字迹清晰如初、完整如初、还在兑奖有效期内的福利彩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