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少次了,每当看到落日,小悦心中仍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落日的余晖仍旧散发着惊人的热力,那么温暖的一抹红晕,自顶至踵笼罩着小悦的童年,如果用味道来打比方的话,那就是刚剥开的蜜橘的清新的香气,轻轻的弥漫在这傍晚,不经意间唤醒了小悦的记忆,像春风唤醒了沉睡的种子……
二、
那时小悦还未出生,妈妈还未出嫁,小悦的姥爷自作主张的安排了一场婚事,没想到妈妈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妈妈是个很隐忍的女人,姥爷脾气暴躁,妈妈是在打骂声中长大的,腿上通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为了摆脱家庭才答应了这桩婚事。只是没想到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每当提到这些,妈妈总是摇头叹息,说是不该这么轻率就答应的。这就是命吧,当时小悦并不懂得什么是命,只是模糊地意识到,“命”是个坏东西,因为“命”妈妈才这么伤心的,小悦喜欢看妈妈笑,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月光般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亮小悦并不起眼的童年。就这样,妈妈来到了奶奶家,多了一个婆婆、一个公公、一个丈夫和三个小姑子。
三、
不久,妈妈便怀上了小悦,虽然有孕,妈妈还不得不每天早起做一大家子的饭,拖着笨重的身子去压水井哪儿压水,没有人帮她,妈妈说自己还没见过这么吃饭的,刚端上的菜等她一转身就只有残羹了。婆家很穷,桌上的饭食通常是八个人面前一人一碗凉面,清汤水上面漂着韭菜和一点点油花儿,七个人都说好吃,可妈妈怎么也咽不下去,偶然有人送了几斤羊肉来,奶奶不让吃,老是放着放着,结果长出毛来,一口没吃全部倒掉了。
冬日的一个傍晚,小悦出生了,落日温和的光芒透过玻璃轻柔地洒在小悦小小的身体上,小月睁不开眼,只觉得身上很温暖,眼前的光明总是不停地呼唤小悦,让她睁开眼睛,身上一阵疼痛,小悦亮开了嗓门,“是个女孩!”妈妈怜惜地看着我,爸爸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奶奶本来就黄的脸变得酱黄酱黄的,摇着头走出了卫生所。
四、
因为声音响亮,妈妈就起了小悦这个名,小悦这个名字很好听啊,可是没人给好听名字的小悦洗尿布,妈妈还坐着月子,也不得不把手浸在冰凉的水里洗尿布,直到小悦长大,妈妈的手还经常疼,说到这儿,妈妈的眼睛里老是一闪一闪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却硬是忍住了。小悦渐渐长大了,妈妈又去地里干活了。
奶奶铺了张褥子在大门口,把小悦放在上面,没人管她。小悦也不想在阴暗的屋里呆着,奶奶总是阴沉着一张脸,爷爷病了,虚弱地躺在那张破沙发上。小悦唯一的玩具就是手中的烂布条,一整天小悦坐在门口,扯着布条边上的丝儿,扯成一根一根儿的,天色暗了下来,太阳又变得暖暖的,落日的斜晖洒在小悦身上,胡同口微红的光下出现了一个身影,是妈妈回来了,小悦高兴地扑过去,嗅着妈妈一身的泥土气息,沐浴着微温的阳光,娘俩走进了院中……
五、
转眼又是春天了,什么都融化在春的力量里,墙角有开着白花的不知名的野草,有心形的叶子,柳絮纷飞,在暖风中成了一团团儿的,蜷缩在墙角,像雪白的棉花。小悦也离开了大门口的小褥子,拿着火柴,把那白棉花点着,“呼”的一声,也没看清,雪白的都变成了炭黑的,在空中打着旋儿,被风吹得看不见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日落,小悦又坐在小褥子上,在一片微红中朝着胡同口看,没有人,有鸟儿扑棱棱飞过,光线拉着这黑影跑到了梧桐树上,小悦坐不住了,向着妈妈干活的地里走去,土路上散发着牛粪的气息,臭烘烘的,几头老黄牛在大树下甩着尾巴来回走,小悦继续走着,一旁闲坐着抽烟的张伯喊住了小悦:“小悦啊,干嘛去呀?”“找俺妈”“哎呀,小孩子别走丢了,快回吧,你妈躲运动去了。”小悦跑回家,奶奶要她去睡觉,妈妈躲哪了,小悦不知道,躺在炕上问奶奶,奶奶说:“你妈很快就回来,还会给你带个*弟弟的。”小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六、
爷爷病重了,被送去了医院,已经两个月了,妈妈还没回来,家里冷清清的,梧桐树开花儿了,好香好香,紫色的花儿落满了胡同。小悦手里拿着奶奶破天荒给买的小橘子,小悦不肯吃,就这么攥着,小橘子都有些温热了。小悦仍是往常一样地看着胡同口,一个瘦长的身影闯进小悦的视线,是妈妈,不过并没有*弟弟。妈妈弯下身看着小悦,此刻的小悦是个什么样子呀,脸上堆满了污垢,有着清晰的被泪水冲地一道道的痕迹,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衣服也是脏兮兮的,那个小褥子就更别提了,黑的看不清原来的红花绿叶了,更有许多的苍蝇围着小悦哼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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