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多余张卓翰

发表于-2011年09月15日 上午10:20评论-1条

人生难免有多余的事情,我多想这样。望着窗花,不想外面的风景。他从来就是这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明知秋天季节更替,天空明朗,人不能走动,丧失活力,百花锦簇,月明高唱,感受不到他的。别人说。

他只会敲字弄笔,把一支铅笔削得薄之又薄,叙述:暖暖的灯照在身上,刚成熟了的柿子,苍翠的绿叶,琴弦在手中玩弄,戏嘻着光阴。如水流年,轻轻摇动身姿,朵颐着脑袋,光线明亮适中,这是仙境,平常人哪有这般闲情逸致。他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故事,转换成了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另类。

一方面,为人笃实诚恳,不去花天酒地,可能就是弱处,说不上霓虹灯下的诗境。清爽的外表裹着封锁的心理.矛盾中生存.交际给人踏实善良,不浮躁的感觉,另一方面,抽烟、不讲卫生、随地吐痰、看不惯这世道,躲着有钱人、入不敷出等等,丧失了男人的野性。多面体的生活,强有力的措辞。没有办法的情趣;甚至于活动范围的简短。都能证明这就是个怪人,唯独一点,他能把这些故事悄悄删掉,留给生人一幅鲜艳生活的幻想世界。

他报复过思想,总说,没人懂了,没人懂了!唉这个世道。将近疯狂的做法,是没有正常人聆听的。

庭前,几棵碗口粗的葡萄树,根茎横插在湿泥里,藤上缠满牵牛花。坠满枝头的石榴溢出墙外,吸引着路人,还有墙角的豆荚、小片竹林,精心培育、长期护理。让整个房屋装点成世外桃园,宁静雅致。树下,有他喜欢的铁树、茉莉花、叶兰、红衫,小盆盆景。庭前有一大缸,黛黑色,缸下长满青苔,红色的金鱼和荷花混养在一起。他半夜真的会烦燥无眠的时候把烟灰弹进水里,拿着手稿,供鱼儿咀嚼。嘴里自言道要换掉鱼儿,变成千太岁(乌龟),镇宅,驱邪。以至于后年他誓言要拆,仓库那间房他己有了打算。

花草鱼多美的搭配,屋内凌乱不堪;满是手稿、宣纸、墨渍、书籍,堆得满地都是,没有下脚的空当。墙壁上贴着:沽名钓誉,四个正楷大字,没有落款。我偶去一趟他便说:“即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回,送你一幅,留做纪念。”挥墨极为潇洒。半笑似笑的神态,深深的眼窝,高高隆起的鼻梁。尖尖的下巴。有时看到他,他会装作见不到你。就不停地说话,笔转之处,还会介绍一番。

“这个,看到了吗,很委婉,息事安祥,万物方能从平稳中悟得。字如此,还有这,有些花墨,正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完美也是一闵。”

我己不知是第几个告之者。书架上宋词、古文译作、写作论淡等,随身翻阅,书页己发黄,字里行间圈圈点点,充满腐味,陈破不堪。

种豆南山下,

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

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

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

但使愿无违。

这便是我想到的《归园田居》。字求的多了,我全身都沾满了他的味道。古朴淳厚的情味包含其中。心里能想到他,掂怀他。小时候我常常到他院墙底下玩耍,有次在墙下树枝繁茂处寻到一条小蛇,拿给他看,怏怏不乐的表情,他会跺着脚呵斥着,让你马上离开。我知道他很胆小。同时也很伟大。一次生病,母样背着我到医院,走到他的门口,在也无法动弹,坐在门前石阶上上气不接下气。他便用他那笨拙的身体像扛一大包冬瓜一样,把我送到医院。到医院还对母亲说:“赶上了,赶上了。”母样说我的病不碍。让他放心。他怎能放心,又是交钱又是跑腿的,母亲那时肚中怀着弟弟,父亲单班加班回不来。他说他理解,又说母亲的不易,还说和我对付脾气等等。病好了,他把我接回家中,还是像扛冬瓜,依然笨拙,他问母亲可否收为义子,我始终不满,母亲本来就没答应,我喜悦至极。

三年后,他真的翻新了仓房,用于饲养。鸽子伴随他的病态稍许为他的愁绪带来欢悦。飞的多回来的少,他说, 就养个真心,真心的是不会走的,搭个棚像孩童般疼爱,用藤椅架在门口处,养鱼的缸也放到了墙角。一到傍晚就能听咕咕的叫声。

他是心慈的,又是悲恻的。时常能看到他整日踉跄着身子,或许谁家屋角,榆树下面,马路牙子。天亮又是这般。我也陪着在屋角、榆树下面躲过雨,他教了我很多有用的诗词。“飒飒东风细雨来,一寸相思一寸灰。曾是寂寥香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等等。

唢呐能像女人的叫喊,又似小孩欢笑哭泣。紧紧抓住人们的心,宛转悠扬。他让我喊他师傅,我没有叫,他的步履依然记忆忧新。

现在,流浪狗儿始终光顾他的床前,天放晴,我拿了水果、点心、二斤猪肉,来到他的住宿。搭眼望去,门口己经残破,墙上写了醒目的拆字。我惊叹,不敢想,他的内心会是怎样,他曾说衰败和拆迁有关系,拆房之日也是衰败之时。看来他早己知晓。走进院落,棋盘上落满黄叶,屋檐上架满了枯黄的葡萄藤。隔着破旧的窗户微微听到里面传出的呻吟声。那是他的,他是病了,走进屋里,里屋早己没了字画。昏暗的灯光包裹着我。包括那些书架上的书籍。我劈头就问:“这些东西呢?”

他深穹的眼神努力地望着我惨淡地笑了笑:“卖了,没钱生活我也没办法。”

我又问:“多少?”他的回答不令我满意:“这个,只是废纸,没多少。”来不及诉说这些年的思绪,我就想:他的强骨哪里去了,有时我在,他真的就是背着手的。头昂的像樽雕像。低贱的生命!讨厌的人。他的釉己经脱落换颜了。多久前他还是个怪人,多余的,世俗真能让人变化无常,我这样认为,脑袋嗡嗡作响,我叫他装作听不到。

他用尽全力从床上支了起来,用手示意我坐下,告诉我自己的东西。

稍感平和又问:“是不是不能动了,我可以的,能帮你。”

能看出,有些感动,他的整个脑袋颤抖不停,全身也跟着摇摆。他抚着我的头发低垂地说:“我多舛,唯你不能释怀,我很明白大家都当我疯癫无趣,唯独你,只有你了。”

唯独你了,他说的我懂,我能听他的,问他的,看他的一切一切,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我一直怀念他身上的腐锈和才华,生不逢时,他己是自己内心在对高雅世界的苦命书生,那盏明灯照亮的是心中的伤痕,无法证明的悲欢离合。

现实,就活在理想与多余之间,从憔悴的面容上,我读不了谁才是真正的智者。他还是那样,与他做了一顿团圆饭,又买了几件衣服,我走出房门的时候,雨水刚刚停息,看到他坐在藤椅上依依不舍地望着我,脚向前弓,张着嘴巴,睛泪流到鼻孔里。我睨他,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倔强的人!我的心如针尖揪心,我喊:“我会回来见你。”便再无下文。屋中吃饭时,他告诉我自己有一个多年的好友和一个在乡下的儿子,让我去寻他们。我不了解,这是临终告别还是要告老还乡。至于他的儿子我不想追究,总之,我会找到他们,圆了他的心愿。出了门,我站在墙角,依稀中还能听到他的喘息声,那么的生动,我从心里涌出一股热流欲破眼而出,恍惚里,他的身影渐渐模糊了。在隔墙别院里,此时一个鲜红的柿子正孤独地挂成树上,煞是惹眼,颤颤巍巍的,红的像火。恕放着生命。

后来,我找到了他的儿子却没找到好友,我想,他大概己经归去了吧。

秋后,瑟瑟的寒风吹着每一个人的心,他家门前的那颗柿树光秃秃的,只剩树身。叶子都己除了去,那枚红的像火的柿子也不见了踪影。写信得知,他己经不行了,病入膏肓,返回了家乡,后又来信说:“他原本有很好的一个家庭,后,衰败,多年来,他只身一人告别家乡,独身异处,母亲又早死,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却胜过亲生,孤儿的他,每年能收到他为他寄来的学费和书钱,临终前,他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我,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生活,活出个样子,别在像他一样。”

听到消息,寝食不安,心情坏到了极点。后来,一路风尘,到时,却只见到白色簇拥的花环,上面写着某人赠送。冷冷的田野,他又孤身一人躲在了里面,格格不入。周围尽是人们留下的脚印。临终前,别人一直劝他让他再等等,说些宽慰的话,他嘴里应允着,不停喊着我的名字,直到最后的那一刻。像睡着一般,没有什么痛苦,和平安稳地离开了人世。再后来,我分别到过他的坟前几回,交了心,喝了酒,却没有隔阂的心态了,在心里,他终于成了我的父亲。我想他,什么时候没有现在强烈。想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强有力的语言。以至于死后包括现在我经常到他儿子家里讨论他的种种,直到很晚,我们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弟。他的房屋如今己拆毁重建了,废墟上盖起了层层高楼,横亘突兀的残篱断瓦下依稀能看到支离破碎的唢呐正对着天际,吟唱高歌,含在他的嘴里,奏响生命的音符,却没人听懂他的声音。他让儿子把沽名钓誉四个大字送给我,并说一定要继承他的事业,什么事业呢,他依然那么难懂,或许从字里行间能误出一点什么来,因为我知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送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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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伊楠儿推荐:伊楠儿
☆ 编辑点评 ☆
伊楠儿点评:

多余的散文型小说。人的一生能有那么多多余的空间与时间,更多的多余的思索与反省,我想他的人生是不错的,但也暗藏着大多的无奈,有时一事无成,有时可以促进。看是怎样掌握着多余的东西。问好朋友,推出共赏。

文章评论共[1]个
伊楠儿-评论

问好朋友,小说构思不错,但还有欠缺,望进步。at:2011年09月15日 上午1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