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我死了,在天桥的时钟准备滴答下一声的时候。
至于我怎么死的,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好几天没有乞讨到一点东西而饿死在街头,也可能是今天碰到了慈善家由于酒饭管饱而撑死在酒店;可能是酒足饭饱后无聊地坐在路边看别人的老婆(女朋友也说不定,现在的社情有点复杂,不能停留在表面)过于出神以致被别人暴打身亡,也可能是因为我太帅气是别人的老婆或女朋友主动看我太出神而遭人妒忌再被暴打身亡的;可能是因为刚才我拿着指甲刀抢了一个小屁孩的棒棒糖由于做贼心虚跑得太快没注意红绿灯被飞驰而来的宝马给撞飞了,也可能即便我被撞飞了也仍旧没有死但不巧的是我由于撞坏了宝马的保险杠而又被它来回碾了几趟终于还是顶不住了......,尽管可能的原因还有很多,但不容争辩的事实是我确实死了,既然死了,就死了吧,哪还顾得上到底怎么死的,就像一只小鸡仔从破壳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要被送上砧板,又何必去管到底是谁扒光了它的毛,将它送上的砧板。
我死了,但灵魂却仍在游荡,感觉没有了生前身躯的负累,浑身轻飘飘的,想往东飞,就不往南飞,想往西飞,就不往北飞,自由自在,比生前舒适多了,我再也不用拿着破碗再街头看着别人的眼色自豪地说着:“打发点哦!”了,我再也不会因为以前看见别人在肯德基吃个鸡翅膀而本能地垂涎三尺了,我再也不会因为自己心仪的女孩成为别人的新娘而嚎啕痛哭了,哈哈,我死了,却能如此开心惬意,真是死得其所,虽然死得真的有点轻于鸿毛。
阎王爷鉴于我生前的非凡阅历与见识,又钦佩我死后的开朗与豁达,于是有意让我暂留人间,教育其他不能正确面对死亡的人。
人群中一个扒手正准备出手,却突然停下来。面无表情地面对我,眼角沁满泪水地说:“操。我该死了。”
一个瘾君子吸了口冒着灰烟的粉末。充满满足地往后一靠。面对我,发出一声叹息:“啊……我该死了。”
冬天的一个夜晚。大雪纷飞。萧索无人的街道上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乞丐在睡梦中被冻醒。他的脸颤抖着面对我:“我不如死了。”
教堂里。神父问了新郎问题。又问了新娘问题。然后两人交换了戒指。底下人传来掌声。男人抬起面孔,迷茫地面对我:“我不如死了。”
公车司机僵直的面孔转向我:“我死了。”
屠宰场工人举起刀转向我:“我死了。”
电影导演把剧本往地上一扔转向我:“我死了。”
国家元首检阅仪仗队把头一转:“我死了。”
约会男女饭桌上面对我异口同声:“我死了。”
教师里讲课老师讲着讲着课突然沉默了:“同学们,我死了。”
妓者突然不动了:“对不起,老板。我死了。”
消防队员:“我死了。”
念经和尚:“阿弥陀佛。我死了。”
医院里一台测心律的仪器发出噪音,屏幕上出现一条直线。病人一看,沮丧地转过来,面对镜头:“我死了。”
“原来大家像我一样面对死一点都不怕!”我向阎王爷报告说。
阎王爷让我再看看。
于是:我的灵魂看到在一个灿烂的夕阳,一片红灿灿的云,一座满是红叶的山,一条僻静的小道,一片无人的小林中,一张面孔看着膝下满堂的儿孙,若有所失地说:“我还想再活十几年。”
我的灵魂看到在一条繁华闹市,一座地下电影院,一场精彩的电影,一间黑暗的大厅,一张张舒适的座椅,一张面孔看着正在播放的《苍井空陪我走过的峥嵘岁月》,若有所失地说:“我还想再活几十年。”
我的灵魂看到在一面厚实的窗帘,一间昏暗的屋子,一张吱吱做响的床,一个光着屁股的男人,一个仰面朝天的女人,
一张面孔看着呻吟喘息的女人,若有所失地说:“我还想再活一百年。”
我的灵魂看到在一个明媚的早晨,一片井然有序的街道,一座繁忙的写字楼,一间巨大的办公室,一张戴眼镜的面孔看着满是金银钱财的保险箱,若有所失地说:“我还想再五百年。”
“原来死真的很可怕!”我又向阎王爷报告说。
阎王爷说他看错了我,于是让我魂灵附体重返人间,我从医院里刚坐起来,就吓死了曾经抢救过我的医生,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走出医院又让曾经撞飞我的宝马车自己飞到桥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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