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樱花开得灿烂,满山的绯红如画。
璃舞是最爱樱花的。玲珑的花瓣团在一起,小巧而精致,总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馨。
今天的安排是去大阪郊区采樱花。她披着酒红色的天鹅绒毯子,仰躺在靠椅上,浅褐色的卷发慵懒地垂下。这个时候是她最期待的,脑海里已经搭构出一幅幅红粉四溢的画面。在樱花中流连的自己,在飞舞的色彩中转圈的自己。想象中连嘴角都微微上扬了,弧线分明。
旋转的门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身西服的管家走了进来,对她行了个礼,[真城小姐,老爷和夫人让你准备一下,要出发去剧院观赏藤咲家族的舞蹈演出。]
[什么?!]她猛地起身,瞳孔因为讶异而缩小,[可我已经安排好今天去看樱花了呀!]
[不好意思小姐,老爷和夫人的话,你必须遵从。]管家摆着一副扑克脸,丢下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手心里凉凉的,却布满细密的汗珠。璃舞咬了咬嘴唇,愤愤地将枕头向地上砸去,枕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在化妆台边止步了。她慢吞吞地换好了衣服,砰地推开大门向外走。每一步都是僵硬的,木质的鞋跟逆着气流落下,声音响亮而清晰。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大厅里等候了,领着璃舞上了马车。
[璃舞,藤咲家族是有名的舞蹈世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到了那里不能耍脾气,好好看,记住了吗?]父亲看着璃舞闷闷不乐的样子,严肃地对她说。
她嘟囔了一声,眼神又往窗外游离。
幕布缓缓上升,舞台显现在观众面前。
她发出一声惊叹。舞台装饰得十分华美,又有着浓郁的日本风格。墙刷得雪白,点缀着零星的亮片,两边分别挂着和服,袖口里插着绿叶和铃兰,舞台上空悬挂着一束束鲜花,有无瑕的百合,清新的马蹄莲,还有一簇簇重叠在一起的、娇嫩的樱花。
心里悄悄地鼓动了一下,不知是出于对舞台的好感,还是对樱花出现的惊喜。开场白她几乎没有听,目光和心都被舞台牵引住了。
表演者出现了,迈着小碎步走上台。他比舞台更加美丽,璃舞暗自赞叹。舞台似乎就是用来衬托舞者的。一头紫罗兰色的头发高高盘起,琥珀色的瞳眸仿佛翻飞的蝴蝶一般摄人心魂,白皙的皮肤下,纤细的锁骨棱角分明。
平和的舞曲缓缓流淌着,舞者的一颦一笑都显得惊艳无比。空气仿佛凝固了,观众和舞者虽是仅隔着一条走廊,但在音符的翩跹间,似乎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
真美呢,仿佛天仙下凡。璃舞想,绯红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脸庞。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观看着,无法移开目光。
[父亲,可以去后台看看舞者吗?]观众散去了,璃舞在人流中抓住了父亲的袖口。
[藤咲家反正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了嘛,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不过要记得有分寸。]
璃舞点了点头,顺着台阶跑向后台。推开门,里面是正在卸妆的舞者。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气质,可眼前分明是一个男生。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一瞬间,动作都定格了。
[啊呀,这不是真城小姐吗。]舞者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回头便看见呆立在身边的璃舞。他放下手中的卸妆笔,朝着璃舞嫣然一笑,[这本来就是我真正的样子,不用这么惊讶吧。顺便一提,我叫藤咲凪彦。]说罢将手在璃舞眼前晃了晃。
璃舞赶忙转过头,[我才没有惊讶,只是发了一下呆而已。]
眼角瞥见凪彦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微笑,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你来找我干什么呢?聊天吗?]
[哎?]璃舞慌乱地看向凪彦,找不到合适的话。是啊,自己到底来找他干什么呢。当初不过是把他当做女生想来看看而已,可是真的对他说自己的来意,不免会让人想入非非吧。
[你知道吗你进我本来要去看樱花的可是你偏偏在今天表演害我不能去了。]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话一出口,璃舞就知道自己失态了。这只是脑海里飘过的的一句话,没想到居然真的说了出来。她掩住嘴,背对着凪彦,幻想着再次看他时他脸上的神情和会说的话。
[那要我赔偿你么?]
[什么?]璃舞诧异的抬起头。
[你会说出这句话肯定很在乎这件事啦,既然是由我造成的,要我赔偿你吗?]凪彦一字一句地说着,一缕一缕的阳光缠绕在他的身上,笑容像和煦一般温柔耀眼。
[赔偿就不用了,反正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璃舞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带我去看樱花就算赔偿吧。]
她跑出了屋子,一直是用手掩着脸。
她怕凪彦看见脸上的红晕,怕凪彦感觉到屋内不断上升的温度,怕凪彦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以至于没有看见凪彦最后的表情,没有听见最后的话语。也许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初遇,错过了很多。
[五月十三日]
我一直在等着,等着凪彦带我去看樱花。
[六月十三日]
怎么还没来呢,樱花都开谢了。
[六月二十九日]
樱花谢了,这么多天中我都没有凪彦的消息,问过父母,也只是含糊不清的回答。
[七月三十日]
他不见了,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我找不到他。
[九月一日]
凪彦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十二月一日]
我真的很傻,居然把他无心说出的话当真了。
我再也不会去找凪彦了,这个诺言是时候迎来结局了呢。
——摘自真城璃舞的日记
<后曲.>
那个名叫藤咲的男生就这样从真城璃舞的世界里遁去了。
只能说是真城璃舞的世界,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藤咲凪彦已经死了。六月份的时候在准备接她去看樱花的路上被车轮漏气的卡车撞死了。
——或许幸福缺少的仅是恋人而已。
——那么你能再次成为我的另一半幸福吗,凪彦?
_____|the end|____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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