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日就是母亲给我煮吃的两个鸡蛋。那时放学回家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赶快放下书包，跑进灶房，就知道有鸡蛋可吃了，心里好高兴。全家其他人是吃不上的，哥哥也不会跟我争，母亲有时也会给弟弟蒸一个，要知道那时家里养鸡下的鸡蛋平常是舍不得吃的，要靠它买几个零花钱，一个鸡蛋可以卖5分钱。我年年都可以吃到母亲为我准备的生日鸡蛋，吃着吃着就慢慢长大了。

成人以后，多不在母亲身边，过生日时就吃不上鸡蛋了。特别是后来忙于学习，忙于工作，生日过得马马虎虎。成家以后，从老屋里分出来，和妻子艰难度日，我在外工作，她在家操持，种着几亩责任田，孩子幼小，每到秋季收种大忙时节，忙得不亦乐乎，往往过后才想起生日已过。妻子笑了：“谁叫你生日放在这忙月天！”我想，过了就过了，还不是吃一顿好饭，比平常好不到那里去。秋季，和夏季的龙口夺食差不多，抢收抢种压倒一切，生日哪有农事重要！

有一年，忙着收秋，正干着活，妻子忽然想起对我说：“哎呀！今日是你的生日。”我一想，说：“啊，昨天初五，今日初六……”妻子问：“想吃什么，我中午给你做。”我说：“擀一顿粘（音念“然”）面就行了。”妻子说：“这好办。”于是她就给我做了一顿粘面，加上油炒葱花，油泼辣子，我吃得很香。

中年以后，过生日前后，得空去老屋看看母亲，母亲这时候就问我，“是不是你的生日就到了！”“你媳妇给你吃啥该？”……母亲这时候，一边抽着卷烟，一边和我漫谈。她给我回放着一幕幕“历史镜头”：“你们弟兄五个，就你学走路早，那一年你还不到一岁，就是十个半月吧，就一个人就慢慢地站起来走路，有时是摸着墙……你三岁那年我还带你去了临潼，在火车上，你大哭，闹着要喝水，西安的几个大学生从火车的另一头给你端来了水，那些学生娃真好！……你九岁那年，冬天，老五上世了，接生婆对我和在场的如德婶婶说，又是个男娃！你如德婶婶故意说，不要了给人去，或撩到门外去，不等你二哥说话，你听了马上说，不能给人，也不能撩……后来你婶婶逢人就说你懂事……”

近些年来，每当生日来临之际，我就会收到孩子发来的祝福短信：　“爸爸，明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快乐！”　……我知道，我的人生已过正午，生日不会忘记，心情依然平淡。母亲还健在，她的生日比我重要，我们其实天天过在生日，因为我们年轻，我们身体没有大碍。母亲现在真的到了黄昏暮年，体质越来越弱，越来越不能自理，真让我忧心无奈！如果平常能吃好喝好，行动方便，精精神神，那该多好啊！那是胜过任何人为她过生日祝寿的。我们只能尽心尽力，在自己生日这天，首先把母亲放在心上，把自己马马虎虎。

（　2011，国庆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