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堂的忏悔

邮往：美丽的天堂

收信人：我深爱的父亲

我深爱的父亲：

您在那美丽的天堂一切可好？您最疼爱的小雨十分的想念您！

当我看着那扇将从此把您与我远远分隔在两个世界的铁门缓缓将你吞噬时，固执倔强的我终于还是在那一刻崩溃了，我疯了一样的向你冲去，拉住那扇可恶的门，想要拉住您曾经温暖而如今早已冰冷的手，想要跪在您身边在您耳边轻轻告诉您：“爸，我错了，不再怨恨您了，我依然深爱着您，您多保重。”可是，我被朋友们拉了回来死死的按住了，任凭我如何挣扎，如何歇斯底里呼喊都无济与事。那一刻，我是那样的无助，眼看着您就此消失于我的世界，眼前一片黑暗，恍惚中，听到您对我说：“小雨，火有点烫！”

您对我的宠爱是众所周知的。小时候我的身体特别差，只要有一点疏忽就会病倒，每当我生病的时候，您总是不分昼夜的在我身边守护着。因为母亲工作很忙，总是早出晚归，所以我的一切都是您来照顾，对于我的所有愿望你总是尽最大的可能帮我实现，也正因如此我对您的依赖远远超过了母亲……

因为有了您对我的点滴宠爱和那些无微不至让我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

后来，因为性格反差太大，您与母亲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您从不动手打母亲，但您总是砸东西，当您因此受伤流血时，当母亲绝望的哭泣时，我看不到了您的慈爱，我想，您大概忘记了我的存在，忘记了我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在我的眼里，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当我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时便坐在了那冰冷的长凳上，一个男人要我在您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我在对您的依赖与对未来的恐惧之中，经历最痛苦的决择，我想，您忘记了我还是个孩子。

我清晰记得在法院将我判给了母亲之后您用那双绝望的眼睛看着我，第一次，我看到您落泪了，我可以感觉得出您的绝望与伤心，我也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尽管我还是个孩子，但是我别无选择。

今后的日子我跟随母亲，日子虽然很清苦，但我很快乐。母亲的坚强感染了我，尽管她对我要求很严格，但我知道那是与您不同的另一种爱的表达式。因为亲眼目睹了母亲的坚强与无奈，因为经历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也因为经历的那样痛彻心痱的挣扎，我对您有了痛恨，痛恨您真的抛下了我和母亲去和另一个女人生活，痛恨您对那个女人的维护，更痛恨您曾因她而忽略了是那样依赖您的我，我想，我失去了原本属于我的您连同您对我的宠爱。我告诉自己，也告诉您：“我恨您，永远都不可以原谅您，我不是您的女儿，从此后我只属于为我受尽清苦的母亲。”

我坚决不去看您，您却常常到学校看我，毕业后您又跟随我到实习单位看我，对与您的关爱我是那样的渴望，但是固执倔强的我偏要装出无比的冷漠想要借此报复您，我故意对您的关爱“视而不见”，因为我曾那是那样的爱您，所以，我恨您。

那次，您到家里来说找姐姐，因为您要住院，来拿身份证，我清楚的知道您是想要告诉我。您坐在椅子上看着我，我盯着电视对您视为乌有，其实我有悄悄看您，因为我爱您是不可改变的。我想您是看着我的冷漠伤心了，只坐了几分钟便走了。我没有送您，但在您迈出大门后我悄悄的在玻璃窗后注视着您，看着您有些蹒跚的慢慢远去，我哭了，真的。

后来，在亲眼目睹了许多人的的破碎婚姻后，我慢慢懂得了其实您并没有错，当初那样做也许是您和母亲最好的结局。

那一年春节，在分开的十几年后我第一次去看您，还给你买了件衣服。您在打开门看到我的那瞬间，脸上竟然显示着孩童般的喜悦，您和邻居不断说着：“这就是我常提起的小雨，她长大了，她来看我了。”您说那衣服很合身，其实有点大，因为那是我凭童年的记忆给您挑选的，我一直觉得您好高好高。您说今年正好买了我最爱吃的带鱼，就等我来了，可是您的邻居告诉我，其实您每年都买好了等着我，只是每年都是空等一场。您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透露着您多少年以来的期盼和关爱，我听得懂，对于您的激动我也确实有些感动，可是固执自私的我仍然不能放下这么多年以来堆积的怨恨，故意平静，仅管我同样深爱着您仅管我同样期盼着您的爱。您极力的想要留我在那里吃饭，但我仍不能坦然面对那个“敌人”与她同屋而处，所以我坚决的拒绝了您的再三挽留，也始终没喊您一声“爸”，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七天后的傍晚，我正和朋友在一起分享春节的喜庆，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小雨，我在医院，爸爸昏迷了，一直在念着你的名字。”放下电话，我傻了。医院里，您深陷在急救室的病床上，身上穿着我送去的那件不合适的外套，还好多的长长短短的连线，我慢慢的走到您身边，姐姐拉起我的手轻轻的放在了您的手上“爸，小雨来了”。您握住了我的手，那双曾经牵着我童年的手，是如此温暖熟悉。“小雨，小雨，小雨……”您不停的念着，“爸，”在许多年以后我终于喊了您一声：“我来了，我就在这”。“小雨，小雨……”您仍然不停的念着，我知道您在想着我的“怨恨”，您是放不下您最疼爱的我。医生说您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固执的我不肯相信前几天还神采奕奕的您如今却是那样的脆弱。当那个女人告诉我，我走后的几天您一直穿着那件衣服，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把它放在枕边时，我无法想像自己前些天竟然拒绝了最后一个与您共渡春节的机会。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着，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让我哽咽，我跪在您的床前，拉着您的手，默默地祈求上苍再给我一次机会，好让我告诉您我早已不再怨恨您了，我又是多么的爱您。我不断搓着您慢慢开始冰冷的手，想要留住您仅剩的那点体温。我摸着您已经消瘦苍老的脸颊，回应着您对我越来越微弱的呼唤，可您始终还是没有从那个冰冷的世界回来，当医生开始取掉您身上的那一道道象征着生命的连线时，我无法相信您就这样的离开了我，在我还没有对您说我不再怨恨您了的时候，在我还没有来的及告诉您我有多么爱您的时候离开了我……

有一种痛是可以深入骨髓的，那是我失去您的痛，这种痛无法医治；有一种愧疚是永远无法磨灭的，那是我对于您的愧疚，这种愧疚无法弥补。

出殡那天，天空飘着小雨，在您离开的时候，您是否看到了您的小雨站在雨中，默默的哭泣着，无数次地在说着爱您，您是否看到了小雨给您寄去的忏悔：“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今生我是您的小雨，来世我仍然要做你的小雨，因为有您小雨所以快乐……”！！！

此

致

您不孝的小雨

二oo四年十月二十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