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插门（散文）

金　矿

“倒插门”这种叫法，是苏北白马湖畔旧时代的一种封建传统婚姻的悲剧形式，多是年轻的小媳妇孩子都很小，丈夫就不幸去世了。这时候破碎的家庭没有了顶梁柱。旧时寡妇改嫁是丧门星，这个时候还由公公婆婆当家，小媳妇有劳动的份，有孝敬老的照顾小的份，但没有做主的权利。

媳妇挑不动家庭重担，这时公公婆婆会拜托半边人（指已经丧夫的老女人）媒婆，替她家招个男人来家，和媳妇团一个家庭。这就是“倒插门”，又叫“招夫养子”。通常这个男人多是娶不起媳妇的光棍汉，或者就是有缺陷的男人，这种缺陷多是不影响劳动，主要是“秃子”或者“狐臭”，也有是家庭特别贫困的单身一人，能有个二婚女人过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样组合的家庭能有大的幸福吗？

记得小时候，尽管当时已经是进入新社会，但乡村的封建残余势力还很强，我们村里就有两户人家都是倒插门的家庭。那是我家的一个堂嫂，很秀丽而又贤惠，在家是里里外外起五更睡半夜地干活，起先家庭也很是和睦。没有想到在有两个孩子后，丈夫就突然得了急病去世了。随着丈夫的去世，她在家庭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首先是公公婆婆对他印象就特别坏，说堂嫂的命硬，认为他们的儿子就是被她这丧门星给尅死的，整天对堂嫂没有一个好脸色，说话都是带刺激地刮着，当时就连我们小孩子都觉得对这位堂嫂是绝对不公平，因为一位那么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呢。尽管苦风腥雨，堂嫂都是毫无怨言，仍然很勤勤恳恳地维持这个家。

就是这样，社会对她还是不公平，她那公婆替他找了一个比他大十岁的秃光棍，这老光棍平常老实得屁都不放一个，那漂亮贤惠温情的堂嫂和他这一辈子能幸福吗？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一辈子，堂嫂为家为儿女为社会操劳过度，加之情感社会的平淡和枯竭，过早地憔悴衰老了，结果还没有到六十岁就离开了人世，在儿女们哭成一片的时候，那个老光棍还是木讷地说不上一句送别的话语，我真怀疑他对堂嫂这一辈子究竟有没有相爱的情意，他怎么就没有一点痛苦的表示呢？堂嫂为他付出的牺牲他怎么就一点不领情呢，哎，我在想堂嫂的悲剧还不就是在那个可恶的“倒插门”上。

我们乡间的“倒插门”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有些“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是很没有自由的，几乎没有一点点人权。我以前就目睹村里的一家，因为这个家族里的规矩太狠，“倒插门”以后的女婿还要跟女人那前任死去丈夫的姓，连家庭户主的资格都没有，那前任丈夫的男孩还没有成人就被登记为户主，到一般人家去出礼分，都只准写那前任丈夫儿子的姓名。连自己同女人养的孩子也没有同自己姓的权利，“倒插门”的女婿仿佛是个摆设。也就是说“倒插门”的女婿连一点男人的自主权都没有，他永远是这个家庭的局外人，就像现在是为这个家庭无报酬的打工者。

在旧时代，如果“倒插门”的女婿软弱一点，一辈子在这个家都抬不起头来。连死后都没有资格同女人合坟，后来的祭祖可没有他的牌位，属于一种野鬼，就等于没有拿结婚证的名义姘头一样，所以以前流行一首民谣：“男子汉不要倒插门，一辈子拿你不当人”。这就是封建传统陋习对乡间人权的羁绊和猥琐。这样“倒插门”家庭就有好多都产生了悲剧。

要说旧时“倒插门”组合家庭的形成，本身就是一种凑合，双方的条件并不对等，不对衬就势必会出现倾斜，有一种对插门男者的人权形象的贬低和不公，对妇女丧偶是一种丧门星的精神枷锁，带着一种封建观念严重歧视的阴影，缺乏一种根基的基础，所以这样就会把悲剧延伸到后来，影响他们后半身的幸福。

其实，“倒插门”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概念的错误，婚姻应该是一种很自由的情感结合，是一种社会人性组合的自然规律。无论是少男少女青梅竹马的恋爱启蒙，是青年男女的海誓山盟，还是人到中年的破镜重圆，甚至是晚年的夕阳组合，都是一种人性的光辉，都是一种天成的姻缘。根本就没有瑕疵之分。为什么倒插门就不能享受很正常的天伦之爱呢？为什么这些人就会遭到冷眼歧视呢？

如今国家的婚姻法就是改变对“倒插门”旧观念看法的上方宝剑，提倡男女平等，提倡婚姻自由，“倒插门”的男女组合也就更应该享受一种常规婚姻的平等，随着新的光明世界的到来，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不断深入，经济腾飞，文明和谐，那“倒插门”的不公说法一定会在新的乡野气氛中销声匿迹，被新的精神文明所埋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