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姐姐曰成

发表于-2011年10月24日 中午12:09评论-9条

姐姐不属于夏天。

天空还在意犹未尽的吞吐着最后的一点残光,躲在山岚后的皮影戏,杂乱无章的上演着最后的渔舟唱晚。这本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傍晚,风是淡的,吹散着烟囱里冒失的那一缕魂。

母亲的房间传来低低的哭泣,微弱得让察觉不到那是来自于人类的气息。人人都知道她的伤心和绝望,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解脱。

我坐在门外的楼梯上,沉闷着脸拿着一本童话书装作若无其事的翻来翻去。直到一双很老很大的手把我抱起来,朝母亲的房间走去。

门反锁了。

父亲腾出一只手敲门。他一下一下的敲,很轻很有节奏,却始终沉默不语。

那个时候家里的气氛很奇怪,仿佛每个人同时被巫婆施下了咒语,除了母亲持久不断的哭泣,我再也听不见那座房子的呼吸。

很小的时候,姐姐对我说,我们住的房子,是父亲给母亲的城堡,我们两个公主,呼吸着城堡里的幸福,直到某一天,被属于自己的王子带走,然后,建造我们自己的城堡。

于是,姐姐走了。母亲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也没有资格再来到这里。那几乎是母亲的驱逐令!

姐姐视死如归的奔赴她的彩虹天堂,她大颗大颗的掉眼泪,乞求母亲的原谅和祝福,可是母亲就是那样的倔强,至始至终,她都没开口说话。我藏在阳台的柱子后面,看姐姐不甘心的回望,最后在母亲的叫骂声中绝尘而去,那是怎样的一个夏天,母亲对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大吼,那爆破的嗓门久久的回荡在山村里,最后落入繁茂的山林,化作一缕缕清凉的风,在每个落日黄昏,像游魂一样一遍遍的穿过古老的树木和草丛…

那注定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无论姐姐在婚礼上笑得有多么的灿烂,表现得多么的超凡脱俗,她缺少成分的祝福,还是让她无法得到拼命想要的幸福。 

正如母亲说得那般,她的不顾后果,会让她的一生,充满不幸。

预言一样,姐姐失算了。那个她苦苦维护的男人,在新婚三天后,就迅速的背叛了她,仿佛是一场梦,梦里的姐姐还笑脸如花的计划着自己的新生活,可是,现实,容不得她的半点迷糊。

姐姐于是消失了…

春夏秋冬,我拼一个回忆。伊人不回。

很久很久以后,某一个暑假,我清理姐姐留下来的东西。

事实上,姐姐什么也没带走,也许,她以为她的孤注一掷最终会用她的行动和效果来换得母亲的原谅,那时的姐姐,该是多么勇敢的一个人呀!

可惜,现实没赋予她以天时地利人和,每个人都冷酷着面孔,想尽各种方法活生生的逼走了她!而母亲,也充当了一名很重要的凶手。甚至于我,和父亲。

若是当时,我可以替姐姐求情,兴许结局就不是这样。也或许,母亲用另一种方式挽留,姐姐也不会闹得不可收拾被逐出家门,也或者,姐姐有那么一点点的忧患意识,那个他爱的人,会遵守誓言…可是这一切,都倒不回去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可怜的姐姐。谁知道?她在异地他乡,埋头做人,是多么的艰难?一个女人,可以重头开始多少次呢?

母亲在梦呓里呼唤姐姐的小名,她的眼角挂着眼泪干掉的痕迹。然后在醒来的时候不停地责怪自己。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后悔了,她对姐姐说:滚!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那么绝情的句子,姐姐定是记在心里面去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姐姐都只选择了逃跑,至始至终没出现在母亲的眼里。

那个我本该唤作姐夫的人倒是经常来拜访母亲,第一次来,是为了寻找姐姐,他可能以为姐姐会被母亲藏起来,他不知道,在嫁给他之前,母亲就和姐姐断绝了关系。母亲那时候根本已经分不清怒气和惋惜,她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我心惊胆战的站在一旁,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就直直望着对面姐姐最心爱的人,他真的不好,很瘦很瘦,并非童话里王子的高大伟岸,不过他有一张很精致的脸,我不知道我揪住他的这一点点的优点是不是导致姐姐死心塌地的根本原因。

母亲是不喜欢他的,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强烈的反对姐姐和他在一起。母亲就像一只经验丰富的警犬,早已嗅出不好的气息。她不希望厄运降临在自己心爱的女儿身上,自己的女儿,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啊!

母亲心疼姐姐,却也更加严格的要求她。每当拿着很差的成绩回家的时候,母亲就会拿姐姐做榜样:瞧瞧你姐姐在你这个年纪,年年拿第一,奖状把整个房间都贴满了!

姐姐自是聪明过人的,她文静善良,又勤奋好学,事事都听从母亲的意见,更有甚者,她依着一颗敏感的心和诗一般的眼睛,在文学上颇有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

而我了解姐姐,便从她的日记开始。

姐姐的日记,是她的迄今为止最美 丽的城堡,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城堡。没有一个人能给得起!

我没想过一个人会拥有如此博大的思想。而这些思想只是安静的沉睡在一隅,不理外界的世事沧桑和无情的变迁。

我也没想过,那些属于姐姐的过往,于此会影响到我的一生。

伊人不回,伊人不回,谁空悲?

就如姐姐说,她想要和自己唯一的妹妹在一起,教她长大。虽然她最终是被迫离弃了自己的誓言,可是,她说:她在世,一定会和她相伴一生。那么,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因为,我是她认定的唯一的亲人,一定要在她的保护下相互挟持着走完彼此的一生。

不过那是个没有时间限制的等待,虽然我找到了她的某些蛛丝马迹,还是无法确认,她的存在?

四年过去了,那些曾经的碎言碎语残残破破的被遗忘,可是,姐姐,还在我们的记忆里,还在我们规划好的美好的未来里。我、父亲、母亲.还有姐夫。

姐夫是不被承认的,母亲不止一次的警告我。可是我一点也不恨这个男人。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他会是姐姐回来的重要线索。我知道那是无稽之谈。他背叛姐姐和别人在一起,他不值得姐姐回头!

可是姐姐很爱他,曾经很爱他,姐姐在日记里面说:除他之外,她不再爱上其他的男人。于是,姐夫的头衔就显得那么神圣起来,只是,他没有尊重自己的神圣的地位。他是一个很失败的男人,正如他对自己的人评价。 

遇见姐姐之前,他一事无成,居高临下的姐姐欣然的接受了他,选择了与他共度今生,那本是一段多么传奇的爱情,可是,姐夫亲手毁掉了它,也毁掉了她!尽管他不止一次的为自己无心的过错痛心疾首,她都不再出现!

母亲怀疑姐夫根本就没找姐姐的意图,男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准备丢掉,姐姐在姐夫那里得不到相应的价值,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这我知道,姐姐是那里是出了名的才女,相貌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而且,她的乖巧是人人有目共睹的,谁知道?一场婚姻,败掉了她所有的荣耀。

谁知道?她还有没勇气来接受这短暂的凋零,鼓起勇气重接一段美好。

如果我补上祝福,亲爱的姐姐,你会不会幸福?

母亲迷上了算命。姐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是喜欢给她算命。只是那些结果的不好的部分,就烂在了母亲的心里,小小的埋成一座冢。

如今,母亲也同样以这样可笑而古老的方式,谦恭的祈求老天,不再让她可怜的女儿受苦。让她早日的回到她的身边,冰释前嫌!

母亲有多少的话像对姐姐说啊,她想对她说,她一直盼望着她,她出事的时候,多想她能回到她的世界。她想对她说:其实你没有失去,我们一直在等你。包括当初那个伤害你的人。

母亲终于是原谅了姐夫,这个一直等待姐姐的男人,他最终改头换面,凭着自己的努力,开办了公司,那个公司的名字,是他曾经唤过姐姐的最亲密的称呼。他说:他要把公司的招牌举得高高的,被她发现,他想她知道,他有能力让她幸福了。他多想她回来!

我也想念姐姐,想念她给我讲过的故事,想念她给我买的糖果以及被挨训时适时侯站出来为我说话。虽然那些小小的事情是多么的不重要,可是,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一生的人,她怎可不回来?我需要她!她必定也离不开我!

那一年的春节,姐夫的家人和母亲、父亲正式的会晤了。什么都好,就是少了那么一个人?

她是生在春天的孩子,充满希望。

春天到了。

寒气依旧那么的肆意。可是希望来了。

应了我们集体的请求,姐姐终是回来了。不过,回来的,却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辆姐夫曾经很认真的给我解说过的豪华汽车很规矩的停在母亲的眼前,后门打开,两个漂亮的小孩几乎是奔跑着出来的,他们的神情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生机勃勃。然后姐姐出现了,这是我们猜了多少年的场景,她成熟了好多,略施粉黛的脸上挂着职业女性特有的微笑,她走过来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径直走到母亲的面前,母亲早已泣不成声。

当年积压在心底的话再也经不起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也没有人再来追问什么。

姐姐住在以前的房间,母亲舍不得丢掉她的任何的东西,就一个劲的塞在姐姐的房间,经常打扫,如今,她回来了,两个小屁孩坐在床沿上打量着一切,这是他们的母亲最初的地方,他们,该有多好奇!

现在的姐姐,也是多么的美好!风韵犹存的年纪,一份无比成功的事业,一对儿女,然后,她回了家,寻找失去的东西.

她永远都摆脱不了她的风光艳丽,她是春天出生的孩子,时时刻刻充满希望。谁也剥夺不了她的幸福!

逃亡的那个人摘掉路边的果子,好苦!可是他没退缩。

姐姐给我们讲了一个长长地故事。故事的逃亡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所求。那个逃亡者,就是姐姐。

消失后的姐姐,长长地堕落了一段时间,本来想就此结束一切,可是,姐姐是一个注重价值的人,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廉价的死去会成就她的光荣。

于是,她奋力的为自己的将来拼搏。或许上天是眷顾她吧!她很快的找到一份工作,很有名的企业,她做一个部门的秘书,固定的工资,不高不低,却一点都不用费心。而且,她有足够的时间去一个培训机构做受教老师,闲来写写稿子赚点稿费。后来事情有了转机,她有幸被选中去国外学习一年,回来的时候不仅被提了职,工资更是翻了两番。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医院的证明怀孕的消息,那双喜临门的一刻,很可惜无法与人分享。

其实我知道一切都是姐姐自己争取来的,未尝没付出过辛勤的汗水。她还是孤单的,一个人在外,面对一群外国人,她难道不想念家的温暖?她生葵儿和杉的时候,没有人守候着,最后不得不自己生出来,那个时候,她会怕吗?会疼吧!

只是,所幸,上帝垂怜她,给了她一个美好的结果。那就够了!

母亲宽了下心,这静默了这么久的屋子,终于醒了过来,姐姐带回了它的呼吸,欢声笑语重新回来。原来,姐姐,确实是家里很重要的元素。

父亲更是欢喜的不行,成天和葵儿以及杉打得火热,这两个孩子,在姐姐的管教之下,确实可爱的不行。逢人必喊,母亲戏谑说,当年的姐姐,可是一只掰不开口的蚌壳。

我静静地看着姐姐,她坐在电脑前,认真的操作着什么,回来之后,她拥抱了我,说:你和我想象的一样美丽,今后,一定会幸福!她把我给她的祝福全部还给了我。

可是我多么的希望,她会说那句:我们是彼此的唯一,我们需要相亲相爱。

可是有了葵儿和杉,我就不再是你的唯一的依靠了吧!?

你问我在干什么?我在修一个童话。

姐夫是在姐姐出门后过来的。他跪在姐姐的窗下,为他和她仅有的三天婚姻做最坚决的挽救。

谁也没人劝阻他,母亲说,他们的事情,终须他们自己解决。

其实我们明了,当年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蛊,姐夫是被冤枉的。没有人想到结局会那样,以为一个玩笑,来戏弄一对新人,怎可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夫等待姐姐的决心,一次比一次强烈,他还是爱着她的,就像姐姐一样的爱他。终其一生,不再爱上其他人。

老远的听见杉的欢呼,姐姐应该是回来了。

车停下来,很平常的,姐姐跨进家门。她发现了地上的姐夫,没有丝毫的惊讶、谩骂、责怪。她只是把手伸在他面前,拉他起来,然后安排他坐上了副座。小声的交代了母亲几句,母亲很快的从家里搬出很多的包装精美的东西塞进后备箱,哗的一声,姐姐再次开着那辆车走了。

可想而知,姐姐是去姐夫家了,带着礼物和葵儿还有杉,以及姐夫。

我完全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段奇妙的旅程,失散这么多年恋人夫妻,如何缩减那么多年的隔阂和差距轻易就开口?

事实上是姐姐一直保持着沉默,她是这样不多言的人。来到姐夫家,她热情的和姐夫的爸妈打招呼,葵儿和杉一个劲的叫着爷爷奶奶,这两个孩子,是姐夫曾经说给姐姐的希望。姐姐总是把什么事都写在日记里尘封。

那一晚姐姐他们并没有回家,姐姐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她说她从未这个家做过事情,那一刻姐夫很感动。可是姐姐没有吃,她有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葵儿总是给姐姐带着药,姐姐的胃从小就不好,吃不下很多的东西,也禁止吃很多的东西。现在,工作一忙,胃闹得更凶。

那一晚姐姐没睡,姐夫也没睡。姐夫是看着姐姐一直在忙乎的,他看得很心疼,曾经那个离开他之前需要依靠的女孩,一下子变成一个能干的女强人,那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曾经的她,那么希望和他一起勾画美好的未来蓝图,可是他拒绝、逃避。他也从来没尊重过她的想法,他热切的希望得到她,可这让她失去的更多。他永远都给不了她安全感!

他给她泡了一杯咖啡,直到凉了她才喝,他愈加的心疼和自责。为什么?她需要的一切,连同他需要的一切,她都能给?!而他,却不可以!

离开的时候她准备了早餐。葵儿和杉都没叫姐夫叫爸爸。直到走了的时候,葵儿突然拉着姐夫,说,妈咪说我们的爸爸把我们弄丢了,我们都在等爸爸回来…

姐夫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堂堂七尺男儿啊,在自己善良的妻子面前,他有多么的怪罪自己!

后来的后来,是彼岸花开。

一切就像一场烟花表演,轰轰烈烈的过去了。

姐姐和姐夫终于走到一起。而我?姐姐决定把我转学到她工作的地方。那是姐姐日记里写过的,我幸福了,一定要让我最最亲爱的妹妹住进我筑好的城堡。然后,我会等有一天,有一个美好的王子,接走我如公主一样美好的妹妹。我要倾其所有,让她幸福!

…………

某一天,葵儿和杉问姐姐,谁会陪一个人走一生?

姐姐放开童话书,她轻轻地说出我的名字,真的说得很轻,可是,我却听得弄那么清晰,这一生,恐怕都忘不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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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美泉精华:美泉
☆ 编辑点评 ☆
美泉点评:

文章饱含深情,倾注了无限的情感,在流畅的文笔中,讲述的不仅仅是姐姐,
是那个年代的日子,那些平凡而琐碎的记忆,那些无法用语言倾诉的真情。
一篇不错的文章,小说般的构思,鲜明的人物和特点,
耐人寻味的往事,一一呈现到读者面前。

文章评论共[9]个
美泉-评论

欣赏朋友生活味浓郁的文章。问好朋友!at:2011年10月24日 下午3:28

曰成-回复谢谢!希望以后的作品越来越受欢迎! at:2011年10月25日 上午11:34

文清-评论

寒霜降,天气凉,大雁向南方;红叶舞,染清霜,莫忘添衣裳!at:2011年10月24日 晚上8:32

美泉-评论

朋友文章确实不错,但排版太乱了。个别标点也不规范。请朋友下次发文时候注意。at:2011年10月25日 早上9:10

曰成-回复嗯,下次会注意的。谢谢! at:2011年10月25日 上午11:32

戆卅-评论

喜欢姐姐,羡慕妹妹。希望自己就是那位姐姐---聪明能干,又希望自己是那位妹妹---有那么好的姐姐她该是多么的幸福啊!at:2011年10月25日 上午10:44

彩虹泡泡26-评论

(:003)文如心 心如人 很棒的文章 感人至深....at:2012年06月05日 早上9:22

曰成-回复谢谢!呵呵 at:2012年06月05日 中午2:25

彩虹泡泡26-评论

我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我内心的想法,但你的文字如同我的内心,总会把我带回那个美好的童年,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花花草草下的世界,你的文字如同宫崎骏动漫一样深入人心,引人入胜,很轻、很美....at:2012年06月05日 早上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