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角落人(四)我的中国胆

发表于-2004年10月27日 中午12:25评论-1条

第四章醒

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社会,一部分人的觉醒都会引起

另一部分人的恐慌。觉醒者又叫疯子,恐慌者又叫王八蛋。

韩耕刚走进教室,就发现门上贴着于忠献的亲笔诏书:“韩耕与狗,不得入内。”

班里同学议论纷纷,说这种侮辱人格的行为必定会使韩耕暴怒,继而一刀杀了班主任。他们还想像着班主任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终于换来了韩耕的开除和学校的安宁。同学们争先恐后地扑在导师尸身上,号啕不绝。于忠献这次没阻止同学们的议论,而是得意非凡地在讲台上倾听着,想像着韩耕如何应对。

韩耕终于推开了门。

于忠献立即换了脸色,喝道:“没看见门上写的字吗?”

韩耕低头,轻声说:“看见了。”

于忠献对自己的成功非常满意,问:“看见了还进来?”

韩耕抬起头问:“你都进来了,还不让我进来?”

然后,韩耕走向座位,全班哗然。

任放问他:“你怎么不打手机了??”其实,这么问并没什么特别意思,一是表示关心,因为韩耕平时几乎不说话,仅有的说话对象也是手机;二是表示自己已经认识什么是手机了。

韩耕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我抽烟?”

“是呀。”

“我正在戒,已经一周没抽了。”韩耕说,“你也不希望我打架吧?一周没打了。”

任放哈哈笑起来:“这都是为你好,你不知道么?用得着向我炫耀吗?难道你有打架的癖好?”

韩耕瞧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单晶晶明白韩耕的意思,怯怯地劝道:“韩耕……退出来吧,不然他们会不停地叫你去打架斗殴,迟早会出事的。”

任放这才听懂,忙问:“韩耕,他们打手机给你是让你去犯罪?”

韩耕摇摇头说:“打架是本能,不是犯罪。”又迟疑了一会儿,说,“但我不杀人。”

已是午夜后的东条街,风尘很大,大部分人都已进入梦乡。而另一些不见天日的团体却开始了地下的夜生活,播放着强劲有力、动感十足的迪士高的夜总会与舞厅酒吧活跃起来,生活在城市角落的家伙们在尽情放纵地欢娱。

披着黑风衣的常征和黄狗在街东“夜猫”夜总会外徘徊着。

常征十分着急,不停地看表,来回踱着步子,并不时往大路上张望。时间像在迈着沉重的步子,愈发的慢起来了。

马路对面急匆匆地奔来他们刚收的小弟细毛。他长得又瘦又小,却穿着足以装下两个他的风衣。

“怎么样,来了么?”黄狗迫不及待地问。

“没……没有。我打电话给韩哥四次了,他只有短信,说他不杀人。”细毛气喘吁吁地回答:“怎么办,常总?”

“不等他了。”常征冷冷地说,“我们干吧。”

“不行。”黄狗劝阻道,“他们人多,我们几个怕办不了。不如改天吧?”

“你胆小就别跟着我。我们没时间了。”常征一挥手,“进去。”

门口正走出他们的兄弟小唐山和红发。

细毛胆战心惊地接过一根用纱布仔细缠过柄部的金属棍,战战兢兢地收进风衣里,随着几位前辈走进夜总会。

大厅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穷奢极欲。舞女们袒胸露背,在台上随着强劲的舞曲做着各种自虐和下流的动作,口里发出淫荡污秽的呻吟。大款老板们在开赌局,嫖客们在划拳、喝酒,妓女小姐们快乐地抓住他们的手往自己身上放。整个舞厅充斥着火药味,只须一丁点儿火星,就会发生暴力事件。可以说,人世间的大部分罪恶元素都在这里具备了。

常征等人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前,要了两杯加冰的威士忌,但都没喝几口。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细毛畏缩在众人身后,不敢探出头来。

“看见了吗?”常征用眼神向黄狗示意,低声说,“那边的赌局,长得肥头大耳的半秃子,就是老板要的目标。把他做了。”

“我……我想回家去。”细毛乞求道。

常征生气了,问黄狗:“这小子你从哪收的?这么胆小非坏事不可。”

“落榜的学生。成天在街上乱逛,叫人一顿海扁。要不是我救了他就残废了。他姐有病住医院,想治又没钱,所以找他来当帮手。他对东条街特熟,正好还缺钱用……”黄狗扭头对细毛说,“毛儿,甭怕,用力打头和肚子就行了,事成分你五千块!”

“嗯……”细毛勉强点点头。

“动手吧。”常征把嘴里的烟头吐出来,手伸进腰后的衣袋里,握住了砍刀的刀柄,走向红绿盘。

还没到红绿盘前,一名服务生端着盘子撞到了他。酒杯砸碎了,刀也掉到地上,发出“咣啷”一声响。服务生刚想道歉,可见到这架势吓呆了。黄狗见势不妙,拔出砍刀冲了上去,舞厅顿时大乱。

正在赌兴上的童老板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不知所措,他那肥硕而迟钝的身躯像钉在了椅子上,动也动不了。他的四名保镖冲上前去,想要保护老板。但人虽不少,却没有任何武器,只是赤手空拳与常征他们搏斗。因此很快处于劣势。

常征十六岁出来闯荡,二十多年凭着能打能杀挣命钱,对付四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刀又快又狠地挥舞了几下,两个保镖被砍成了重伤。童老板也惨叫一声,他的大腿被划开一道血淋淋的深痕。小唐山抓起一把金属椅子,猛地砸向舞厅的总电闸。顿时酒吧里一片黑暗,人群更乱了。

常征转头喊细毛:“我操!小丫你怎么不打?”细毛根本没打过架,刚胡乱打出去一棍,棍子就到了对方手里。眼看棍子就要砸向他的脑袋了,黄狗从后面赶过来一酒瓶子击中了保镖的后脑勺。酒瓶未碎那人的脑袋倒大喷血。黄狗还不停手,继续狠砸,边砸边骂:“我操!你不是挺厉害么,你起来哇!操你妈!这瓶子质量够国家颁个奖了……”

常征扑向童老板。童老板吓得浑身战栗不已,无奈太胖也跑不快。常征从背后狠狠踢了他一脚,把他摔了个趔趄。没等童老板再爬起来,常征对准他的腹部准确迅速地扎了下去。白晃晃的刀片溅上了一片污血,童老板的眼球如同死鱼一般暴凸。

细毛第一次亲眼看见杀人,受到的刺激太大,几乎当场要昏过去。要不是常征拉着他冲出去,他准一头栽在地上。

“这是你的钱。”常征把装有两万块的报纸包递给黄狗。黄狗接过钱欣喜若狂地数了数,这些钱又够他挥霍几个月了。

“小子,这是你的。”常征将剩下的五千元扔给细毛,“这两天你也别去找工作了,去我们公司安排的地方躲一躲,两三个月以后就没事了。就算严重些,也能送你去外地。一年以后再回来,正式进金轮公司工作。我会和老板说的。”

细毛讨好地点头:“谢谢常总提拔。”

常征叹了口气说:“我以后说不定也不是什么总了,公安局早盯上我了。一旦他们向省里汇报,甚至报到中央,那市政府的朋友就拦不下,我们公司整个就会倒霉。”他把烟扔到脚下碾了碾,对黄狗说,“国举,安排一下皇城酒吧。我们找小耕出来谈谈。”

连续几天没看到女人,黄狗已经痒坏了。他随着常征来到皇城酒吧,包了两个陪酒女郎,戏谑地捏着她们凝脂般的酥胸和肥滑的屁股。而两个女人也不客气,一边欢叫一边开始脱本来就很短很薄的裙子。

“国举,别胡闹了!我们还有正事呢。”常征教训道,“招子放亮点儿。”

常征的表情随着酒店刚走进的一批西装革履的人起了不小的变化。为首的长相十分凶恶,一脸横肉,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大框墨镜把他的扁鼻子压得更塌,像是刚让人迎面揍了一拳。

“哥,”黄狗见常征目不转睛地看,便问,“你认识他?”

“他是志华烟草公司的董事长史冲,最近的生意搞得很是火……”

常征不屑地吸着麦管里的酒。

“他也来这种地方……”黄狗一拍脑袋,“谁叫人家妈的有钱呢。”

“如果让你贩毒,你也会赚大钱的。他卖给运动员一种特殊的药品,相当于改良的兴奋剂,这也只是传说。反正我们跟他没什么来往,也用不着知道太多。”

黄狗把麦管一吐,说:“哥,小耕来了。”

韩耕穿着一套灰衣,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说:“哥,国举。”

黄狗按着他的肩说:“哪哪哪,小耕你不仗义。我本来以为咱们从小玩到大,我对你最了解。我前天拍着胸口赌咒杀天地向金老板解释,说你一直对公司忠心耿耿。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来?等于我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括子!”

韩耕说:“对不起。不过……没有我你们不也一样完成任务了?”

常征不高兴:“小耕,你说的多轻松,我们差点儿就没命了!现在警察局正在调查这个案子。。这次弄得挺大,说不定不能在这儿呆了,得跑路。”

韩耕问:“那你还要我参加?”

常征真生气了:“怎么?你可不要忘了公司为培养你花了多少心血?如果不是金老板和我,你会有今天?别说上学,你现在还在少管所呆着呢!”

韩耕不作声。

常征缓和了一下语气:“你总抱怨公司左右你的人生,可你想想,你十一岁杀人,得十八年才能出来。十八年,出来你就三十岁了,而且小学还没毕业,你能干什么?再说哪个单位能要一个杀人犯?你就这一条路!金老板一手带大你,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

黄狗也插上说:“最近哥很背,新环那票东北蛮子骗了我的四万块,到现在什么影儿也没有了。明天去老板那儿要人,找他算帐。”

常征拍了拍韩耕说:“你觉得怎么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公司的利益要放在首位。”

韩耕点点头说:“好吧,我再做最后一次,然后洗手不干。”

常征说:“好,我答应你去和金总求情。你想念书的话就接着念下去吧。对了,你记得陈卓吗?”

“陈卓?”

“就是细毛呀。国举刚收的小弟。你们见过的。”

“哦,打电话那个。他怎么啦?”

常征说:“细毛没空去陪他姐,你去看看吧。他姐住在天远医院里。”

韩耕问:“怎么叫我去呢?我这样子不把她吓着了?”

常征说:“没关系,你声音好听就行了。他姐有眼疾。”

韩耕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了。”

常征说:“她叫陈雅。多花点钱买些东西,回头公司会给你补上。你别搞砸,这事儿可重要。”

韩耕没注意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说:“好,我去。”

天远医院设在海滨。这里空气新新鲜,环境清洁。所以在医院旁也有一家疗养院,来这儿的很多是大款和军人。

韩耕问清了陈雅的房间号码。上第二层楼在拐角处找到了,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清脆的女声:“请进。”

韩耕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人问:“您是谁呀,找我有事吗?”

韩耕打量着她,俏美的脸庞因病而显得苍白不堪,一双乌黑清灵的大眼睛令人感觉到光彩依然。尽管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她快乐的笑容和动听的声音,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盲人,与外面的世界有丝毫隔离。

韩耕这才想起要回答,说:“您是陈雅小姐吧?陈卓有事不能来,我替他送点东西。”

陈雅“哦”一声,问:“您是陈卓的朋友呀。那他最近学习怎么样?”

韩耕愣了,陈卓不是早不念书了么,莫非他骗姐姐说自己还在上学?没法子只得敷衍道:“还行,还行。”

陈雅忽然“呀”地轻轻叫了一声,问:“您……您是老师吗?”

韩耕笑了,说:“对,我是他一位老师,但不是班主任。”

陈雅笑着说:“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是他同学呢。还没问您贵姓?”

“姓韩。”

“韩老师。”陈雅说,“陈卓这孩子太懦弱,又不想进取,让您操心了。”忧郁的心情溢于言表。

韩耕这回不感到好笑了,说:“其实……他挺不错的。你不用为他担心,好好养病吧。他那边……我尽量帮助他。”

“谢谢您韩老师。”陈雅说,“对了,听您的声音这么年轻,您刚毕业吧?在哪毕业的呢?”

“是……”韩耕很尴尬地说,“不是什么名牌,在滨都师范。”

“我妈妈是那儿的老师呀!”陈雅刚刚高兴,继而又转为悲伤,“说不定你们认识,要是妈妈还活着……”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不快乐的事似乎转瞬而逝。

韩耕认为自己必须把“老师”的话题扯开,否则再胡诌下去非露馅不可,又说:“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拿出一大包保健品和水果来。

陈雅忙推辞,双手直摆:“不行不行,韩老师。陈卓哪能买这么多,这怎么好意思……已经耽误了您宝贵的休息时间了,还让您破费……”

“别客气。”韩耕说,“这没多少钱。”

“您刚毕业,工资并不高。这我知道。”

韩耕一笑说:“我们家还是可以的。”

陈雅洁白的牙齿露着,咯咯地笑着:“是吗?我真羡慕你。”

“我?”韩耕一不小心,让水果刀削到自己手上,“羡慕我什么?”

“你家有钱啊。我想,我家如果有钱的话,我说不定能重见光明。”

韩耕见她笑容依旧不改,说:“其实该说羡慕的人是我。你的遭遇这么……可以说是不幸吧,可你还能保持这么乐观的性格,我……我却一直快乐不起来。”

陈雅说:“每个人心里都有解不开的结,这跟贫富无关。有钱并不能解决一切,富人不见得就快乐。”接着充满憧憬地说,“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看见这个世界的,我会亲眼去感受它,评价它。”

韩耕笑着不说话。他想,如果女孩真的能复明,她一定会感到失望的。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她不但不能重见光明,反而将看到另一种最真实的黑暗。

国际俱乐部是有钱人和上流社会的掌权者才能来的地方。白天他们在商海或政坛跑来跑去,为进行国际性的骗局忙得不亦乐乎。到了晚上,随手抄起一沓废纸般的大钞来到俱乐部,进总统套房,要一份帝王式的晚茶,在高级沙发上舒适地看着报纸,极其奢华地享受着。

胖胖的毕老板刚呷了一口茶,就像被呛到一般。他忙再次扶起镶金大眼镜,把报纸的头条新闻重新审视了一遍。

“瞧见没有?”毕老板指着报纸高声叫道,“我说最近那群投机商都收敛了──老童让人给做了!”

“是嘛……”长得又黑又瘦的马老板更像一块没煎熟的牛肉。他干笑几声,就仿佛树皮被砍了一刀裂了纹,“童仁杰平日猖狂过度,迟早总会被人干掉。这是意料中的事儿嘛。”

“你们说这杀他的是些什么人呢?”一直没开口的李总,不紧不慢地点了支雪茄,慢悠悠地吸了一大口,“要不是他平日结仇太多,也不会开罪那么多人……”

“也未必是报仇杀人。”马老板说,“不错,老童以前搞房地产占地盘,让不少人没了房子,人家找他算旧帐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我听说最近史冲打算收购靠海的一块风水地,和老童矛盾闹得挺凶,会不会……”

“史老板还不致于做出这种事吧?”一位高个子、一袭古驰西装、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信步走进来。三位老板忙起身向他问好:“金先生。”

金天闯是金轮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金轮总公司设在滨都,总资产达十几亿,在全国有多家分公司,十八万名员工,规模庞大,实力雄厚。金天闯本人不仅仅是个商人,他在美国服过兵役,开过f-16战斗机,见识广博,是南方黑道久负盛名的风云人物。寒耕等几百人都是他养的一批打手,随时为他卖命,但名义上还是职员。他的关系网相当复杂,遍及商界、政界、文化界甚至军界。

“金先生也喜欢来这种小地方?”

“在商战中,地方多大无关紧要,小地方也可以玩出大花样么。”金天闯笑笑说。

李老板奉迎道:“金先生的话真是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啊!”

金天闯只是淡淡地微笑,笑中不乏轻蔑之意。

常征带着韩耕等人走进俱乐部。他们虽然没有俱乐部的会员证,可所有人都被金天闯关照过,要求给予他们特殊权利。因此没人拦他们。

“金先生。”常征向他鞠躬,“事办妥了。”

金天闯笑着说:“常征啊,坐。辛苦啦!不过我早知道,你们办事一向不拖泥带水,效率很高的。”

常征道:“还有件事,”他指着红发,“我兄弟跟新环做了票买卖,结果给骗走了四万。他们招子不长出息,谁都敢骗?”

金天闯收回了笑容,正色问:“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我的意思是……您拨给我一帮兄弟,我去找新环的人要钱。不行就把点子踩平了。”

“嘿嘿嘿。”金天闯笑起来,“用得着吗?为了区区四万块和他们计较,不值当。要钱么,你们每次替我做事,我又何止给你们四万?新环是个大帮派,社长沐春又和我有点儿交情。这交情抵不上四万这个数?”

“关键不在于钱,”常征依旧坚持,“他们这是侮辱金轮,以为我们好欺负。”

“不错,这口气我可咽不下!”红发一拍桌子叫道,“金先生,他们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你什么辈分,这样对金先生讲话?”李耀武霍地站起来,“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哎,他也是我的人。你坐下。”金天闯没理李老板,“常征呀,让你带这班弟兄,是因为你大风大浪见得多,办事沉稳,能审时度势。怎么现在也有点儿小孩子脾气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作生意的,要广交朋友,少结冤家。我外甥阿杰也在新环做事,我可不乐意让家里人去替别人工作。但交际是非常必要的。你想想看,我们只要和新环搞好关系,那整个滨都就都是我们的了。再说,我那外甥也该吃点儿苦,光继承我一手创下的产业,没有什么实际能力,只会坐吃山空。”

马老板迎奉道:“金先生说得有道理。”心里却寻思,“在理个屁!把亲人安插在别人的公司,将来他就可以同时操纵两个帮会了!”

“让我来介绍一下,”金天闯对三位老板说道,“这是我的下属韩耕,很能干啊!他们都是我一手带大的!”

“小耕、国举,”金天闯介绍道,“这位是李耀武先生,是我们金轮西条街分公司的总经理。”

“还有马国明先生,主要管理公司财务。毕发毕总主要负责联系业务,招揽生意。刚才提到的史冲老板,海边一带归他管。”金天闯说,“小耕,想自个当老板可不是那么简单啊。这几位老板都是大学本科学历,李老板还在爱尔兰留过学。现在想要混口饭吃,光靠出力气还不行,得靠脑子。不过今天情况又不同了,我再要你们办一件事,如果成了,红连区的店就是你的了。”

韩耕淡淡地说:“当老板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不想了。不过……什么事您吩咐好了。”

“我先预支你们一人六万,事后我会再付你们另一半。”

“十二万?”黄狗跳起来叫道,“点子是什么牌货,这么高的身价?”

“刑阳庄的宿力,你肯定知道这个人吧?他不服我管,自作主张跟外商谈了许多生意,连我们的人去那儿运货还要抽成。我要教训他,可他跟雅班诺中心的外商总会打得火热,我又不想得罪外商……邢阳分局我有熟人,你们放开手干好了。把他在十四中的女儿绑过来,威胁他向我妥协。正好小耕也在十四中,下手比较方便。”

“绑架……女学生?”韩耕明显不高兴。

常征见此忙斥道:“小耕,怎么跟金先生闹情绪?”

“小耕,你来公司五年,现在都快二十岁了,不就为了混个名堂出来吗?”金天闯森然道,“我向你保证决不伤害他,事后你就是红连区的头马。”

“好吧。请帮我存起来。”韩耕不得已应承下来。

“我会给你立个户头。”金天闯相当高兴,因为韩耕向来说话算数。

“这次可能用得上这个,拿着。”金天闯打了个手势,一名侍者将一只盖着黑布的盘子端给韩耕。韩耕随手摸了一下,知道里面是两把仿五四式手枪,脸色不由变了。

黄狗第一次拿到枪,乐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用手擦拭着。

“小耕,”黄狗见韩耕默不作声,劝道,“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良心上过不去,我也一样啊。”

“是呀,是呀,”红发也说,“这世上没有不昧良心就能办成的大事。再说太清的水就没有鱼,没有黑社会存在的社会是病态的社会,这是咱们存在的道理。”

“那也没必要绑他女儿。他女儿跟这件事没关系,她是好人。”

“好人?”黄狗乐了,“世界上还有好人?王朔说过,世上所有的人都不是好人,我是人,所以只能不是好人。”

“话不能这么说!”小唐山冷冷地说,“好人与坏人毕竟有区别,直接伤害人的叫坏人,间接伤害人的叫好人。”

韩耕愣了一下,无不讽刺地笑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众人一齐笑起来:“韩哥也懂幽默了。”

刚出国际俱乐部,几个人迎面撞上一辆三菱,车上下来两名警察。黄狗一紧张,手摸向腰带上别着的枪,韩耕一下按住他的肩。

年纪较大的警察笑着问:“我要去见你们金老板。韩耕啊,最近你听说过童仁杰的事吧?”

韩耕若无其事地说:“陈局,这事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陈局冷笑说:“但愿吧。以前是我亲手抓你进去的,那是你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希望不要第二次再抓你。”

陈局一走,黄狗悄悄问:“你……你认识他?”

韩耕说:“是。十一岁时我杀了人,是他送我进的少管所。”

韩耕忽然进了宿舍,说你们都出来,咱们谈点儿事。

原来回到学校,韩耕通过关系很快了解到,宿力的女儿宿润因成绩优秀分在高一重点班,于是总在班外徘徊。听说此女是典型的冷美人,比想像的更棘手。这事给任放、薛江、单晶晶等死党看到了,单晶晶冒着生命危险说,韩耕,你想钓高一新生,真是老牛吃嫩草。韩耕和她混熟了,对这话也不以为忤。只笑不答。于是任放把杨朝旭等舍友召来,一同研讨如何使韩耕马到成功。任放天赋异禀,被集体指定为群众演员,没一句台词,负责在现场来回走动跑龙套,平均每五分钟出现一次,极具神秘感。

韩耕信口胡诌,已经高三了,还找不到那口子,认为高中时代大好青春被荒废了,安能不痛苦万分?眼见就要手yin度日了,望各位好汉施以援手。大伙说没问题,然后分组讨论怎么才能把毛茸茸的魔掌伸向那女生。

第一个方案是单晶晶提出来的,属理想型。即渴望那女孩出点儿事,然后韩耕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尽管医院离学校近在咫尺,可恨她总走小路,不走大道,小路上体积大的车不多不容易撞着。而且据高一线民提供情报,那女孩一向小心谨慎,别说车撞人,就是人撞车也没有机会。韩耕本拟要抱起受伤的她去医院,看来不行了。若要英雄救美就更不现实,熟人扮演反角,以后就不能公开露面了,再说一旦当场给警察抓住,“流氓”的匪号就真给法定了。所以此方案被当场否决。

第二个方案是,毕大勇回家从地下室可乐箱子里找出他妈当年发的重量级军用水壶,大得可以用来装洗澡水,还拿上高亢刚买的金刚型铅笔盒,外加韩耕自备的巨无霸不锈钢饮水杯,一起放进书包里。再在她必经之路上埋伏,装作互相嬉闹。待她走近,趁机将书包狠命一扔,迎头痛击。此时,韩耕将不失时机地走过去,扶起她,然后怒骂同党一顿。接着,含情脉脉地对她说:“不好意思,你疼吗?”为了保质保量,毕大勇提议,参与演出者在近一个月内一有空就练习扔东西,尽量将准头练得精确些,以确保临场发挥万无一失。由于韩耕怕这一击把她打得香消玉陨,此方案也被迫流产。

高亢提出了第三套方案,他倾向于怪异事件。先拨一根同班同学的头发,走在她身后忽然说:“同学,你掉东西了。”这时眼睛趁机向她凶猛地放电。单晶晶哈哈大笑说这太幼稚了,对方不是傻瓜,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耗资巨大,会酿成入不敷出的后果。比方说要让现场的所有群众演员都剃平头和刮板寸,而且一色全是男的,这才能保证头发的主人是谁。而这不仅麻烦还会被察觉。况且一根头发掉了这等毛事,连失主自己都根本感觉不到,你韩耕一个陌路人竟能看见并能拣得到,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是以,此方案也搁浅了。

杨朝旭的方案比较文雅。他认为此女美丽纯洁,属冰山美人之流,需儒雅高贵、风度翩翩的男士以浪漫的举措方能打动。于是建议韩耕戴一副眼镜,等那个女孩走到作案现场时,忽然觉得脚下有一双手正在四处摸索。待她出于好奇低头去看,发现地上趴着一位男生,韩耕问,这就是我?杨朝旭说那还用问,女孩一看,多文雅啊!一定是从外国回来的。于是俯下身帮他找到眼镜,刚要递给韩耕,他却在那一瞬间紧紧抓女孩的双手,用一对星光无限的秀目凝视着她,激动地说:“烤癞蛙……凹卖呀……阿力牙多搞索你妈死!爱希德鲁!”很明显,这种提议太呆板,如果对方根本不配合,那下面的戏自然就没法演了。

场记薛江参考《笑傲江湖》。此书一开始并不正面描写令狐冲,而是以旁人之口去侧面烘托他的伟大形象。这次薛江友情客串,现场几十名群众演员走来走去,一旦发现女孩,薛江与任放就跟了上去。这时任放忽然问薛江:“咦,你认识韩耕吗?”薛江说:“噢,那怎么能不认识?他是咱学校第一号人物啊!传说中他品貌端庄,成绩优异,体格健壮,兴趣广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任放不无羡慕地说:“哇?他这么好,我真想见他一面啊!那他究竟在何方?”薛江左手作兰花指状弹出,正指前方道:“瞧!他──来──啦──”这时,灯光毕大勇、烟火高亢和道具杨朝旭三人手执电风扇在后面猛吹,韩耕身着一袭黑夜般的高领风衣,长发飘飘,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过来。薛江一个箭步扑过去拉住他喊道:“发哥,签名!”韩耕剑眉微蹙,冷冷一笑,淡淡地说道:“朋友,你认错人了。”然后走到女孩面前,一抖秀发,学着周星驰说,“这么巧?同学,怎么这么巧?”

单晶晶摆手说这法子不行,我看没希望了,不如你改追我吧。任放立即同意说好,狮子追不上羚羊,可路过野猪也不能白路过。韩耕听着这闹剧计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微笑。任放察觉到他似乎有难言之隐,问他怎么了。而寒耕这样做既能让老板朋友相信他在忠心地为公司办事,又可以使全校都知道自己在追她,她就不能单独走。依她的性格,她会告诉父母,这样一来就安全了。

最近这些日子一直没发生什么大事,仅有两件还全是跟任放有关。一次是任放上课挖鼻屎,刚把手伸到桌下要弹,被眼尖的朱海春捕捉到。朱海春见他的手在桌底极不自然地抖动,疑心大起,威逼他交到自己手上。在好说歹说百般辩解均无效后,任放万般无奈地把鼻屎抹到朱海春手上,众人释然。另一回是任放把朱海春儿子刚捉到的鸟给放了,他儿子哭得昏天暗地,朱海春怒火万丈。任放却神情自若,对前来助拳的校长庄严地宣布:“鸟,是人类的朋友。”

尽管近来为任务之事上了不少的火,韩耕还是腾出时间去医院看陈雅。陈雅性格随和而坚强,又开朗大方。两人熟了就无话不谈。韩耕拙于言辞总是漏洞百出,陈雅只一笑带过以为他只是在逗自己开心。不久,韩耕提来一大捆书,说这上面有治疗和保健法,逐字逐句读给她听,还扶她下床走动。

“我的眼治不好了,这不是先天的。”陈雅有时也很沮丧。

“一定能好,一定能好。”韩耕不知该怎么劝慰。由于职业要求,天生感觉敏锐,他从窗上一眼瞥见了警察局长陈公达。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向楼这边走来。韩耕不由脸色大变。陈雅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出他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忙问:“韩老师,怎么了?”

“我……那个……”韩耕急忙说,“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陈雅说,“因为我耽误了您的宝贵时间,我很过意不去。”

“再见……再见!”韩耕没忘摇摇手,尽管陈雅看不见。刚到二楼,韩耕就和陈公达撞了个满怀。陈公达一见是他,轻声惊呼,不待分辨,钳住韩耕的手就扭到背后,一下子把他摁到墙边,喊道:“小畜生,金天闯杀了童仁杰,还要杀我女儿吗?”

“你放手!”韩耕怒不可遏,“我……”

陈雅听到了陈公达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四下乱摸,叫:“爸爸!爸──”陈公达和韩耕一起抢过去,她才不致跌倒。韩耕这才知道陈雅是陈公达的女儿,他没料陈卓是公安局长的儿子,竟然出来混黑社会。继而一想,常征让他照顾陈雅,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意,欲要以此拉拢陈公达才是真的。

“爸!”陈雅辩解,“韩老师对我很好呀,你为什么打他?!”

“什么老师,他……”陈公达指着韩耕吼:“你,你给我过来!”他拉着韩耕走到另一个角落。陈雅侧耳听着,但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你什么意思?”陈公达怒道,“我说金天闯那天怎么跟我说,要出一百万治我女儿的眼睛,还说要送她去美国疗养。原来你们早有预谋!你们干了坏事,触犯了法律,全滨都都看在眼里,可从政府到老百姓没有一个能站出来讲一句公道话!我陈公达不是没良心的人,哪怕我被你们完全孤立,只要被我找到确凿证据,我绝不放过你们这些害虫!”陈公达略微发福的身躯忽然挺直起来,双目精光炯盛,一时间正气凛然殊不可侮。韩耕心里有愧,没敢和他对视。他明知不是自己的错,但从小受冤太多,也不屑于辩解。

陈公达突然拔出枪,顶住寒耕的脑门。韩耕纵使胆大,心跳也不由加快。陈公达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记住,刚才我不拆穿你是怕我女儿难过。你回去告诉金天闯,再敢对我女儿有什么举动,我找他拼命。我找他拼命!”说完用力推了韩耕一把,转身走了。

陈雅听到那边的声音完全停止了,就大声喊:“韩老师?韩……韩老师!”

韩耕看了看她,说:“我走了。”

陈雅急忙喊:“韩老师,我爸他脾气太火爆,你别和他顶牛,回头我劝劝他,真对不起……”

韩耕再也不想回头了。

附录:

作文请以“宽容”为话题,写一篇作文。

要求:1、必须在“宽容”范围内展开内容。

2、文体不限,题目自拟。

3、字数不少于800字。

宽容

──读《射雕英雄传》有感

高三(12)班任放

话说华山论剑这天瑛姑遇见了杀子仇人裘千仞,于是要与之拼命。一灯大师叹了口气说,冤怨相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老衲有心化解这段怨仇。瑛姑说,废话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一灯道,人生如白云苍狗浮华飘萍,不过沧海一粟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你儿子算什么。他杀你儿子,你又杀他,他儿子又来杀你,你再生个儿子杀他,他儿子的儿子也会杀你的儿子,天长地久永无止境。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们一拍两散吧。瑛姑说,你放屁!那我儿子怎么办?一灯仰天长叹道,汝心之固,固不可彻。你再生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再说裘施主并非天生大奸大恶之徒,只是造化弄人。岂不闻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裘施主像你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岂非天真无邪活泼可爱?话又说回来,谁又能担保你儿子将来长大不变成裘施主这样恶贯满盈万死难赎杀千刀下油锅猪狗不如的畜生呢?你也同意吧裘施主?那么这样一来,裘施主岂不是做了件好事,为民除害,斩草除根,大快人心?

天下之物绝非一成不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坏事亦能变成好事。如果像老衲方才所言,你任由儿子长大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是以你再生一个或领养一个,定不致于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骡子卖个驴价,得不偿失。再退一万步讲,你若把儿子放在合适的地方,又怎会有这种事发生?因为你以前是王妃,就认定只有皇宫最安全吗?正是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宫处处暗伏杀机,岂是久居之所?成人尚且无法自保,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这就是你作为母亲的不是了。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一举一动都会对孩子的将来产生莫大的影响。假如你儿子学你这般,将来把他儿子也放在皇宫里,你家岂不断子绝孙?不过好在裘施主及时出现杀了你儿子,阻止了这场罪过,否则你孙子难免会重蹈覆辙。凡事要从自身找原因,心理才会平衡。要有一颗虚怀若谷包容苍穹的广阔之心,这样才能达到超然物外逍遥脱俗的境界。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物我两忘了,儿子此时也就成了身外之物,死不死就那么回事了。而世界万物都有联系,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假如老衲允许有儿子的话,也是大家的儿子,自然更是裘施主的儿子。裘施主杀了他自己的儿子,又怎能不伤心欲绝?《周易·乾·象》有话:“天行健。”事物永不停息地变化,人也在变,说不定裘施主哪天痛改前非,到那时他所承受的苦楚将要比你大得多。那可真叫哭天抢地惨绝人寰,而且裘施主说不定并非有意杀人,而是事出无心。谁走路没踩死过一只蚂蚁?加上他的武功过于高强,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拍死了你的儿子,就好比老衲喝茶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一样,不可避免。杯子可以再买,儿子可以再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得必有失,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都是一个道理。

综上所述,你儿子的死是人心所向。必然的大势所趋,凭你一人之力,妄想螳臂挡车逆天而行,阻止历史车轮的前进是不可能的,势必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最终会背负千古骂名。而裘施主他顺应天命,初出茅庐就杀了你儿子,真个是一鸣惊人一炮走红,普天之下谁不佩服?将来必定会作为一支独立的力量登上历史舞台,前途未可限量啊。

正所谓是忍孰不可忍,哪怕有人杀了我们全家,我们也不该斤斤计较,要以一颗包容海内外大千世界的巨大心脏,原宥他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任放和乔姿每周日都在十四中对街的一个没星级饭店吃饭。他是骑着自行车去的,由于腿短刹车时不能着地,老远看像中国汉字“本”。任放当然是白吃。乔姿平日不想打搅任放的学习,不过看他太俭省,每次劝他吃点儿好的又都不听,只好周末这顿变相给他改善一下生活。滨都市是沿海新兴经济特区之一。面积很大,而且各条街道容貌都相同,很多人会迷路,惟有两人例外,那就是任东行和任放。他俩相遇的概率奇高,今天又撞见了。好在乔姿和任放一起时间久了,打扮得也像个学生,否则任东行会认定任放背着他嫖妓,就好比当年任放认定任东行是狗一样。乔姿问你怎么了,任放说我哥来了。乔姿问哪儿呢,任放说那个高老头就是。

任东行此次并非孤身一人而来,身后朋友之一是他老同学的儿子,现在是滨都小有名气的导演方大喜,他是任东行的老乡,曾以卫生巾广告一炮走红,又多次窃取名著版权拍摄了情欲片《告别慰安妇》、《麦田里的手yin者》,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赞誉和广大群众的一致好评。后来涉足校园题材,为报复当年所在中学石冶一中伙食恶劣,拍了首部国产校园恐怖片《食堂的后面是厕所》,内容极其惨烈,讲的是一帮中学生在吃饭时吃出屎豆,而另一帮则在上厕所时反而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于是开始了侦探般的调查,但却一个接一个地呕吐而死,仅存的男女主角终于发现了学校一个惊世骇俗的大秘密:食堂通往厕所!最后以一个一手拿着血淋淋的菜刀,一手拿着通便池的大粪勺的大厨狂笑着剧终,标新立异,自此跻身国际影坛。

另一个是歌坛新秀常坎,外号“常走调”,因为唱起歌来像故意学鬼叫,而且学得很像,于是为方大喜的电影演唱主题曲而红透了另半边天。三人总算都是滨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江湖上谁不认识。经理一见不敢怠慢,忙命道:“把《奸夫的爱》撤去!”店员得令放常坎的带子。音响顿时吼起他的成名曲《狗日学校》:在1931年那是一个秋天,我国的东三省发生了九一八事变,蒋介石不让抵抗所以全部沦陷,日本鬼子在那里面建了个省重点……

任放尴尬地向任东行说:“周末好,哥……”

任东行霹雳一声吼道,“歌咏比赛?太好了,你们俩二重唱?快去练习吧,别在这儿练,回学校!”

任放不明所以,但见任东行并不在意乔姿,心宽了许多,说:“对了,哥……”

任东行万钧雷霆地嗥道:“各唱各的?那也好!二重唱太俗套了!快练去吧!”说完才发现刚才音量过大,整个饭店所有人都盯着他。有一个吃烧烤的正从喉咙里费劲地拔出串鸡肉的铁扦,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吓得嗷嗷大哭起来。

任东行会厌软骨和悬雍垂大决堤,眼里马上要流出痰了,不知如何收拾局面,只得从身旁的朋友下手:“都愣着干嘛!嘿嘿,点菜,点酒,叫小姐!”“叫小姐”这话又有歧义。好在任东行应变奇快,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前提下又补充,“叫小姐拿菜谱来!嘿嘿嘿……”

而身旁的导演方大喜,双目锁定乔姿。任东行推推他:“方导……方导?”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方大喜作为任东行的同伙有相同癖好,也是一声暴喝:“好!”登时令那正哭的孩子再也不能作声。

任东行不解问:“好什么?”方导说我从没见过这么清纯这么漂亮的女学生!今天竟让我给碰见了,哈哈,好,好呀!说罢奔到乔姿面前说:“小姑娘,你读十四中吗?”

乔姿和任放一起习惯了说对,方导一拍大腿叫道:“好,好呀!”又围着她端详了一圈,啧啧评价道:“真是太完美了。你愿意拍电影吗?我可以把捧成一个大明星!愿意的话咱们立马就签合同。”

乔姿本想拒绝,可她想到答应过任放要找份正儿八经的工作,而和任放亲戚在一起的多半不是骗子,就说:“拍什么?”导演方讲求效率,又对本职工作热情万分,立即坐到她身旁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中间不停地自我感叹:“好,好呀!”任东行见自己被冷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任放说:“你给我过来!”

任放给他连拉带扯拖过一条街,撞着不少行人。有人喊道:“这爷孙俩咋这样!”任东行站定,批斗道:“任放,你个不争气的!你来城里不珍惜眼前的条件好好学习,倒学会谈恋爱了!你爸妈知道,不打断你的狗腿!”

任放说我怎么谈恋爱了,任东行叫嚷:“你还不承认?刚才那个小妮子,不是么?人家是城里人,又长得那么水灵,能看上你个黑榆木疙瘩?”任放低头不语。

任东行语重心长地说:“任放啊,我都是为你好。你来城里不就是为了学业有成将来出人头地么?到社会上混靠的是什么?不是老实,是钱,是钱!钱从哪来?从学业中来!没钱连狗都不如!马上就要考试了,有膘没膘,就看这最后一刀。你给我约摸着,摸底考试可别摸出屎来!”

任放又问:“哥,刚才你说的那个歌咏比赛……”任东行一巴掌拍在他肩头说没事了没事了,今天天气真好。

任放说,那,哥我走了。任东行说,以后有事直接说别再叫哥。

任放说那哪行你确实是我哥,我哪能不认你?任东行斥道,是什么就得叫什么吗?刚才那导演长得还像猪呢,我能直接告诉他吗?以后别叫了。任放以为任东行因为乔姿的事,严重到要与他断绝亲戚关系,只得默默地回店了。

到饭店里时,乔姿和导演都不在了,只剩常坎在亲自对着电视唱:“他们专拿孩子做奴化实验,不准老百姓学习中国语言,另学一门外语好当汉奸……”下面一片喝彩:“好,好呀!”

到了晚上乔姿打给任放宿舍电话,兴奋地说导演看她拍戏,还为她度身打造唱片,后天就要开机。这期间不能来看任放了,但开机那天要任放一定去市电影制片厂捧场。任放说恭喜你,将来要当大明星。乔姿说我不管今后如何,都不会忘记你说的话,你也别忘。

任放说我永远不会忘。

韩耕想伸手到口袋里掏些零钱,却又触到了腰间的手枪,他的心呼地悬了起来。觉得自己处在两个平面的夹缝,马上就要被挤扁了。这时手机又响起来,里面传来金天闯冷冰冰的声音:“小耕,还不动手?”韩耕关掉了手机,将刀插到护腿旁,慢慢走下楼去。

宿润正聚精会神地做数学题,没注意身旁有十多个男生在眉飞色舞的谈论中时不时地偷瞟她一眼。一个女生跑进来说:“晓润,一男的找你!”登时班里的男生怒火万丈,一齐向门外瞪去。结果给韩耕的目光瞪了回来。宿润疑惑地走出门,不知所措地四处看。而走廊上只有韩耕一人。宿润轻轻问:“你……你找我吗?”

“是。”韩耕回答。

宿润一心学习,并不知此生乃本校头号恐怖分子,微笑着问:“有事吗?”

韩耕感到喉咙梗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跟我出来,我有事告诉你。”宿润也不是一点儿戒备心没有,回头望望同桌以暗示可否。同桌见多识广,忙皱着眉头,摆摆手。由于害怕手摆得太轻了,几乎像得了癫痫。韩耕催促说:“快点儿,我还有别的事。”宿润只好跟着他走出去。同桌干着急却没胆子明说,班里一片沉默。男生们都暗骂自己没用,的确没用。

宿润本以为出门就算了,谁知越走越远,已经出了学校。晚饭时间已过,街上的小贩都见了,这只是个阴暗的停车小巷。她再不肯往前走,嗫嚅道:“你……你,还没到吗?”宿润转过头来,神色冷峻地问:“你爸爸叫宿力?”

宿润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一句,支吾半天才说:“是……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哥和他是一个单位的,都在一个老板手下做事。”

宿润如释重负:“哦,那你……原来是这样……你是要借书吗?”

“你对你爸爸怎么看?”韩耕冷冷地问,“我是说他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啊,可疼我啦。”宿润天真地说,“我想我爸应该也认识你吧?”

“快认识了。”韩耕笑笑。手机又响了,韩耕接过,里面是常征的声音:“国举他们的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下面四环路。快点把票子弄过来。”

“会吓着她的,这事我自己办。”韩耕关掉手机,电话那头“小耕,小耕”的声音陡然断绝。宿润眼睛一眨,调皮地笑道:“噢!我听见了,你是叫小耕吧?。”

韩耕要窒息了,他深吸一口气,森然问:“你真的到现在也不明白?”说着拉起她的手,向学校停车场走去,在一大堆自行车摩托车旁赫然停着一辆黑色捷豹xj8。

“这是我的车。”韩耕说。

宿润轻轻抿着嘴,赞叹说:“你家这么有钱?”

“你不也坐大奔么?你家钱还少?”韩耕摁了一下遥控器,打开车门,抬头看着迷惑不已的宿润,说,“你爸爸就没告诉过你,别和陌生人说话吗?”

宿润笑着说:“爸爸告诉我要多与同学交流……”

韩耕粗暴地打断她:“上车吧!”

宿润不解问:“小耕……同学,你这到底是……”

韩耕忽然伸手一把揪住她后心的衣服,用力向车里一送,“嘭”地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宿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糟了,又哭又喊:“救命啊,救命……”寒耕也不与她撕打,只是将手枪顶住她的脑门,轻轻地说:“意思是,你要是继续闹就会被枪打死。”姜晓茹毕竟害怕,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低声抽泣。

韩耕开车,拨了电话说:“常总你叫国举他们回去吧,太招眼了。我已经得手了,今晚送她去金先生指定的窝。”

常征很意外:“啊?真快呀。到底是你办事。那就快点儿去吧,以防有变。有事打电话!”接着可能是给黄狗打了个电话,黄狗停在四环药店门口的西玛闪了闪前灯。韩耕闪灯回示,黄狗的车调头走了。

宿润的哭声渐渐又大起来,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你为什么……你和我爸爸有仇吗?”

韩耕一只手按在她衣领上,说:“从现在起,只有我跟你说话,你无权说一句话一个字。懂啵?否则我奸了你再扒光扔到街上。”说罢用力扯开她一个扣子,宿润吓着尖叫起来,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韩耕嘿嘿笑着自言自语,“这下省事了。”又拨了电话给任放。乔姿给任放弄了个熊猫手机,任放随身带着。可现在正在上课,任放电话一响,众人愕然。朱海春客观上帮了韩耕,她抓起任放送到门外,狂吠:“个学生还打手机?你出去打!出去打!”

任放只得接过电话,抱怨道:“你不知道我在上课吗?我后天中午一定会去的!”

传来了韩耕几乎绝望的声音:“是……是我,任放。我是韩耕,是我。”

“你怎么了?怎么又不上课?”任放斥责道,“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将来在一个单位工作……”

韩耕冰冷地回答:“那已经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任放,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个朋友,我……”

“你怎么啦?”任放从没听过寒耕说这么恶心的话。

“我转学了,明天就不来了。以后有缘再见。”韩耕迅速扣了电话。心里盘算,这事过不久就会暴露,学校不能呆,家也是回不去了。现在要不要给宿力打预防针电话?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用不着帮他。告诉陈公达更没用,一来他不信自己,二来整个滨都只有十几个警察站在他那边,面对金天闯近半个省范围的庞大势力,根本扭转不了局面。他已经准备了五千元作路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宿润带出市境,逃得越远越好。他现在必须要去见一个人,然后彻底脱胎换骨。

车疾速地开向西区,这边是最快出境的路,而且金天闯再料事如神,也不会算到他明明办好了事,却又放弃了十万元重赏和红连区的龙头宝座。再过两个钟头,车就会驶进烟州。烟州与滨都基本上连在一起,也不是久留之地,逃到外省最好。途中韩耕又买了一瓶安眠药,准备给宿润服下,使她不致在收费关卡那儿大喊大叫坏事。到时人家一问,只要说我妹妹太困睡着了就行了。可无论怎么喂水,药总是灌不进喉咙,只好一巴掌抽醒她,再用枪抵着逼她吃。宿润力气不大,但要想制住她还真不容易。几经折腾,宿润到底害怕,把药吃了。韩耕怕吃多了会出毛病,只给她吃了一粒,说你敢乱喊乱叫我就杀了你。宿润颤声说我爸一会儿就来了。韩耕怒道,我爸也来了,我一家都来了,要打么?一耳光再度令她昏倒。路人不是一个没有,都当作没看见。惟有一个看见还误会了,啧啧说现在的年轻人,这档子事在家做就是了,还跑到大街上公开表演,还在车上。

半路上车快没油了,这倒提醒了韩耕。他把宿润抱出来,再把车开进道旁的林子里,用草盖好。然后,抱着宿润在车站等滨都到烟州的长途汽车。车一会儿就来了,车上的人也并没起疑,因为韩耕和宿润差不多大,按常理讲不会是人贩子。韩耕交了钱和宿润坐在最后一排,并打开窗,准备一旦出事立即跳下去。

金天闯打算第二天打电话威胁宿力,不过即使这样,女儿这么晚还不回家,宿力由于心里有鬼,始终没敢报警,只是命令下属开车四下寻找,所以陈公达等人并不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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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紫滢
文章评论共[1]个
紫滢-评论

拍案叫绝
  【我的中国胆 回复】:谢谢您的称赞 [2004-10-27 16:41:54]at:2004年10月27日 中午1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