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的那一边住着一户人家,依山不傍水,挂在山边,如同赢弱的树叶。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住在了那儿,估计连自己也忘记了。以前这里十来户的,都牵出去了,小月妈不愿意出去,说习惯了这秋风,舍不得这谷子。
秋了,枫叶红了,如血。母女照样要去卖猪肉。晚上已经把猪肉拾掇好了,就等天蒙蒙亮启程。这是母女最荣耀的事情,可以出去看看城里的世界。小月这时候是睡不着的,她痴痴地望着窗外的世界,那若隐若现的曙光,给了她神秘的幻想。母亲抚摸着女儿,半眯着眼,脸上荡漾着慈爱,女儿显得十分精神,一颗饱水的双眸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天真的快亮了, 母亲把女儿叫醒,原来着女儿在假睡,没等母亲喊来,小月眨开顽皮的双眼,修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笑容像荡开的云。
“妈妈,县城大吗?”
“妈妈也不知道,我们去了就知道,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妈妈,我要吃的动心好多呢,”
“ 想吃什么呢?”
“不告诉你......”
赶时间,母女准备启程,小月拿着手电筒,妈妈躬下身,哎呀一声,把肉担挑起来了。这担蛇皮袋肉估计有七八十来斤吧,昨天托亲戚朋友给赶出来,也找好了买家。今早得赶快送去。
母女启程了。
“妈妈,重吗?”
“不重。”妈妈一摇一晃地走着。
“妈妈,天上为什么现在还有月亮了?”
“你看着地,天黑着呢!”妈妈反而怨了。
小月不问了,一心往前走,照着路,生怕不能把整个世界照亮似的。一路上, 小虫嘶嘶地小曲,与偶尔的鸡啼相和,为这清晨增添了趣味。
六点,他们到了县城,七弯八拐问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小离家。小离让她们母女在门口大厅等着,自己去招呼一伙牌友出来,个个浓妆艳抹地挺出來。“哟,这小女孩可水灵了,”这个去了摸一下,那个瞧瞧,倒是蛮热乎。“我们把这肉各自拿回去吧,”小离笑道。于是各自挑选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这肉会不会注水哟,哪有这么壮实的?”“肉质倒是不错,和城里的铺上没法比,应该是自家养的吧。”“放心,都家里人养的,都拿回去吧,不相信她,还不相信我吗?”小离笑道,然后尽快让他们拿回家,这人来人往的,大厅又不是自家的,况且放在这里也不怎么方便,这丈夫回来了一定会说自己的。
大家都各自拿走了肉,没剩一两,母亲舒展了笑容,对小离充满了感激,想请客却被婉拒了。
“阿老表啊, 我等会要出去,得先上去忙乎,你要不去我家坐坐,”小离上下矁了矁母女。
“老表,您真是热心肠。我要赶着回去呢,天里还有活儿。改明儿黄豆收成了,我再来看你啊。”小离见她这么说了,就和她别了。
“娃儿,你想吃什么?妈给你买,”
“妈妈,我可以去对面橱窗看看吗?”
嗯,我点好钱我们一起去,”说着手去摸口袋,一大把的零钱。小月数了许久,一共九百零六块五。此时妈妈脸色变了,慌了,“妈妈,是不是掉钱了?”“小月,你有没有见过一张崭新的一百元?”“我没有,不是你放的吗?”原来小月头一回来县城,更多的时间是去贪婪地看这座豪宅里,这里有很多吸引她的地方。
“钱去哪里了呢,”母亲思量着。
“小月,少了一百,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过......”母亲无助地看着她。
“妈妈,我想起来了,刚才买肉的一个红衣阿姨拿出过一百,可不知道给你没?”小月说道。这母亲也一时想不起来,买肉的很多,在慌乱之中会不会找错呢?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下,母亲重新拨通了小离的电话......
她们一伙出来了,怒气冲冲的。那红衣阿姨看上去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几岁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和小月相仿的娃。“你这娃说什么,我坑你钱,”边说便揪着她的小脸蛋,“我做人大家是知道的,我是那贪小便宜的人吗?”“这个妹子,她是我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揪她吧,俺也没这个意思,是问个明白罢了,你是清白的,我自然不冤枉你!”那红衣阿姨估计是从没遇到过和她顶撞的,竟然怒发冲冠了:“我就是拿了又怎了?揪揪你脸蛋会死人啊?向下的就是没教养!”不一会儿聚集了很多人,有为红衣阿姨抱不平的,有看热闹的,还有点火,也许还有同情母女的,不一而足。
“小离,我们乡下人不喜欢逞能,我想是一场误会,我先回去了。”母亲很温和,说完拉着女儿离开了现场,
“小妹,走好。”说完小离转身,劝着拉着红衣阿姨往回走。
“小月,拿钱估计是弄丢了......”母亲噙着泪水,“估计是上辈子做了孽......这可是娃儿的生活钱啊......”
“妈妈,我不吃东西了,我其实只是想看看那橱窗里放的是什么......”小月说完,母亲收敛了泪水,紧紧搂着女儿向对面橱窗走去,“今天一定要买!”回来的路上,一辆大卡车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一个小时后,一个收拾垃圾的妇女见了,拨打了110,并留下了浑浊的泪水......
那一道泪水是一道余光,至少能照亮她自己的灵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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