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遇
周末我和妻决定到市内去给远在天津上大学的儿子存点生活费。刚去时天便下起了雨,随着汽车的行进,雨越下越大,终于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得到了发泄一般,风裹着雨,“啪啪”的打在车窗上,空气的温度也骤然下降了许多,给原本闷且污浊的车箱送来一阵凉爽。车外路旁的水稻刚栽插不久,在风的摇拽下,一排排整齐的在前仰后合的挣扎着,试图要站直自己的身躯。几位农夫披着雨布,在忙着疏理田边的小沟,将田中的积水引到路边稍宽一些的沟中,雨水打着旋,搀着杂草,再顺着沟流向更远些的一条小河。
城中的人们依旧是忙碌的,只是在这雨地里少了平日里的悠闲,无论男女总在奔跑着,进入一个个店铺,稍时出来,便又是一阵奔跑,又进了另一个店铺。我和妻也不敢停留,先是给儿子存了钱,后在她的一再要求下,勉强答应她只许逛一个商场。我们下得车来,照旧是一阵猛跑,随后她便消失在花花绿绿的服装世界之中,而我在楼下的电梯旁等候……
近中午时分,雨终于停了,妻也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担心雨还会再下,我们便空腹返回。在返回的公交车上售票员就告诉我们,来时路上的一座铁路立交桥,因桥下积水太深车已不能通行。果然离那里还有一站路的地方我们就看到前方停着长长的一排车子,无奈我们只得中途弃车。随着下车的人流,我和妻向桥的方向走去,身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子,大约离桥还有三二十米远时,路上开始有了水,便不能前行了,被水隔断的路也就三二十米的距离,在桥的另一面也一样的停着一排车子,照旧有一群男男女女。路人有的在那里观望,有的在打电话告急,有的在相互打探商量着如何到达桥的另一面,也有人一手拎着鞋子,一手拿着包袱,赤脚穿过一片泥地向铁道上走去,企图翻越铁路后,再从另一端乘车。水中已有一家姐弟模样的三人,推着一个用两只汽车内胎临时系在一起,上面铺上一块木板做成的可以搭载人过去的皮筏。那个大些的姐姐热情的招唤着行人,妻无意问了一句:一人几毛钱?坐在木板上稍小些的男孩答:一人二元,几毛钱还不如我做好事呢。有几个年龄略大些的妇人走过去,颤抖着坐上木板,姐弟三人便兴奋的下到水中,分在左右和后面推着向水的深处走去,对面一辆高大些的卡车,从水中直冲过来,击起的波浪把皮筏摇晃的还真有点大海中行船的感觉,上面的人一片尖叫,岸边旁观的人则发出一阵讪笑……我问妻可否掏钱尝试一下,她坚决不肯,宁可赤脚翻过铁路,也不愿把钱送给这些趁“水”打劫的人。于是我们也同其他人一样,随着人流穿过泥地向铁路走去,也许是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踩在泥地上的双脚被硌得有种痒痒的、隐隐地痛。我们挑捡着路攀上铁道,道上的石子更是让我们尝到了艰辛的感觉。在铁道的另一边有一条农民耕地用的小路,顺着小路走下去不足10米远便到了停车的公路了。此时,翻过铁道的人群刚有了点成功的欣慰,又被眼前的一幕破灭了希望。原来,在这条小路的中间有个农夫,大约五十余岁,身上只穿着一件稍长些的短裤,手拿着铁锨将路的中间挖了一个不足一米的缺口,并在缺口上置上一块门板,算是做“桥”之用吧,农夫一面排放着田中的积水,一面伸出一只手拦着过往的行人,口中含混的说着:一人一元。此时,“桥”的这一面已经挤站十多个着刚刚从铁道上蹒跚而下的男女,任凭人们的议论、指责和诘问,农夫总是保持着一种不变的表情:古铜色的脸上始终画着木讷、呆板的定格,一只粗糙的手掌五指微微张开,两腿倔强的站在门板的一端,嘴里依旧只是含混的重复着那几个字。
我无奈的用目光征寻妻的意见,她仍旧坚持不从这里过去,只是这次似乎没有了刚才的愤愤然了。我们沿着铁道向前方走去,在离那个“桥”约莫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寻到了一条田间小路,从那里穿越稻田可以绕过那个“桥”到达公路。我们依旧赤着双脚,在田间的小路上走着,不时会遇到积水稍多些的地方,也都悠然的从中淌过,脚浸在雨水里,瞬时会有一股清凉由下沁入肺腑,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快感。路边草丛中的清蛙此时也争相鸣歌,偶尔还能听到不知名的小虫发出“吱吱”的叫声,我和妻都有一种回到童年的感受,竟生出逗留此处,慢慢品尝的念头。终于,我和妻恋恋不舍的穿过水田,来到公路停车的地方,身后依稀能够听到那农夫与行人话语声,正待上车时,那里一个稚嫩的童音传来:妈妈,怎么就这么一点点宽的地方,伯伯还要钱啊?我不禁一怔,许久说不出话来。回望身后,依旧有人在水中乘“舟”,有人爬上铁道,也依旧有人与农夫在那里对恃,有人顺着我的脚印前行,依称呈现出一幅和谐的田园景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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