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我猜想外面定是夕阳西下,寒风肆虐。我不想回家,她们不在,空荡荡的房子多少有些落寞。
我一直听着黄昏,那个老男人低低的倾述“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蓦然,我才恍惚,夏天就这样悄然溜走了,而我竟似没有感受过夏日的炎热。
那天上班,路过必经的路口,因为下雨的缘故,一直靠着里侧走,忽然意识到那个卖哈密瓜的摊子不知在何时收走了,那个卖哈密瓜的男人竟也无声息的消逝在这个没有温暖的夏天。
留意他纯属偶然,记得两个月前,寻找工作的我像只无头苍蝇,每天奔走在小区和北苑这段路途之间。面试、行走、沉默。那时,我刚刚从那个我有些厌烦的女人那里骄傲的走掉;那时,我正要放弃一些我曾经视为理想的东西;那时,我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回家吧。那天,我面试过两个公司之后,往回走。到了天桥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不知道,在这陌生的石头森林,我们苦苦追寻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恍惚下了天桥,寻了有树荫的路边,随地坐下。抱着膝盖,听着天空飞机飞过时巨大的轰鸣声,眼泪悄然滑了下来。我把头埋在膝盖上,却也仍然感受到了别人注视的目光,女人的第六感往往会害死自己。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那个男人,典型的新疆人,个字不高,皮肤很黑,头发和胡须总是会轻易地让我想起儿时的动画片阿凡提,眼睛倒是很清澈,我喜欢双眸明净的男人,只是在城市里,已经少有如此清澈的眼神了,我想我的眼睛只怕也浑浊了。被注视良久,我实在有些挂不住,起身拍了拍尘土。走过了他的瓜摊,想想又折回走了几步,拿出一块钱买了支哈密瓜,他没说话,收了钱,把瓜递给我,一直面带笑容。那是这个夏天我吃的唯一一块哈密瓜,淡淡的甜。在心里流过无数苦涩的泪水时,那点甜温暖了我整个接近寒冷的夏天。
第二天,经过一系列颇具戏剧化的面试,我到了现在这个公司,说不出好与坏,毕竟现在唯一的愿望只是能够生活下去而已。每天上班都要路过他的瓜摊,这才仔细看了看他的“家”:一堆哈密瓜,一张用木板和砖块搭起来的简易床,床单实在有些不干净,一个小电饭锅。这些所有构成了他这几个月生活的全部,我想亦是为了生活不是吗?一年的收获只这几个月,换成钱又是下一年的盼头,人生啊,不过是重复了今日事,期盼了来年而已。
天渐渐转凉,他出摊的时间也晚了些,有时路过,他还在那薄薄的被子里熟睡,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竟似空白一样。我不禁会想,在他的梦里,是不是回到了绿草一片的家乡,在那草地上,还有他日夜思念的长发姑娘。他的生意很好,常常很多人围着他的瓜摊,下班走到站台也会停下脚步看看他,看他削瓜皮,剔瓜瓤,然后收钱,动作麻利。一直面带笑容,仿佛那不是工作,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看到很多人围着他,我竟也有满足的感觉,生活也许有点苦,可是心快乐了,是不是就会满足。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也没有再去卖只哈密瓜来尝尝。偶尔会遇到,也会相视一笑。也许他并不知道,他曾经几乎给过一个人重生的希望。
工作渐渐有些眉目了,开始很辛苦。天天加班,回家天以黑透。我也开始有了满足感。忙碌的工作让我很少留意外面的世界,那个卖哈密瓜的男人也就从此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了,这个时候我竟然有些淡淡的哀伤。下个礼拜因为工作要去深圳出差,曾经三下深圳三次逃离,我说我再也不会去深圳了,可是,又要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看看大梅沙的海,可以的话,我一定会用相机记录下来,记下海里的浪花,录下海浪的声音,然后一遍遍的看。我猜想,那个双眸明净的男人一定没有看过海,我要帮他把大海记下来。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会去到草原,看到他和家人幸福的在那里牧牛放羊。
我这里天已经黑了,那里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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