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月光下的苹果园弘农溅水

发表于-2011年11月01日 晚上8:40评论-39条

月亮升起的时候,已是盛夏的后半夜了,圆圆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湛蓝湛蓝的夜空,深邃高远的夜空没有一丝云彩,月亮便毫无遮拦地把月光洒了下来。

村庄正静静的笼罩在一片白花花的月光中,潮湿的雾气 夹杂着细碎的月光正氤氲在小村的上空。此时,刘满囤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吱吱吱”地从右手握着的宜兴紫砂壶中吸出浓浓的茶汁来,细细的品味了一会儿,慢慢地咽了下去。放下茶壶,点燃一根烟,吸上一口,把头缓缓地靠在了靠背上,扬起了脸,看着一缕淡淡烟雾从鼻孔中徐徐而出,慢慢地向上腾去。月光被层层茂密的葡萄叶过滤后,洒下斑斑驳驳得光影,微风轻轻吹过,如碎银一般,在院子的角角落落里不住地眨着眼睛。

四下里一片寂静,台阶间偶尔有夏夜的小虫发出“啾啾”的声音,和上房的鼾声混合在一起,轻轻敲打着刘满囤的耳膜,却引不起刘满囤听觉的注意。此时,他的脑海混沌的如同着白花花的月光,一片凄迷迷的景象。突然,“吧嗒”一声,门被拉开了,儿媳王晓宇穿着背心裤头从屋子里出来,也许是不太适应室外的月光吧!和他打了照面,却没有发现葡萄架下的老公公刘满囤。而刘满囤就在她走出屋门的一瞬间,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王晓宇那红扑扑的脸庞和朦朦胧胧的睡眼。胸前的两个*房把小背心撑得高高的,快要破了的样子,脸不由的红了起来,心跳也有点加快。而王晓宇根本不知道黑暗中还有一双眼睛在看她,急急向在院子西南角的厕所走去。一会儿,一阵清脆的小便声传到了刘满囤的耳朵里,刘满囤的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

也许是渐渐适应了月光下院子的朦胧吧,王晓宇从厕所出来,不由地怔了一下,“呀”的一声差点叫出声来,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惊慌,装着镇静的样子说了一声:“爸,你还没有睡呀?”

“哎!不瞌睡,在院子里坐坐。”

王晓宇说完,就慌慌张张地逃进了屋子,根本没有听清刚才公公说了什么,脸一下子红的耳根,关好门,看着睡梦中的丈夫,王晓宇钻进了毛巾被中,拉灭灯后,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但一会儿,月光从窗格里跳了进来,白花花的撒了一炕。可不知为什么,公公喝茶“吱吱”的声音不断传来,搅得她久久不能入睡……。

“力力,你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媳妇我也给你娶了,房子也给你盖了,你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就和小玉在家了把苹果院务好,也是吃喝不尽的,可是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成天只知道赌!赌!你拿谁的钱在赌?那是你自己挣的钱吗?那是老子的钱,老子的血汗钱,你那一天能给家了拿回一分钱呐?”刘满囤在院子里对儿子刘力发火。

“谁说我不能做生意,你给我本钱了,做生意没有本钱做个屁生意啊?”刘力争辩道。

“你说什么,没给你本钱,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说胡话啊?上次给你5000元钱,让你到县城买些农药,咱们果树用不完可以在村上代买啊,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说说,哪5000元弄倒哪里去了?”

“给我5000元就想做生意,你都不想想,哪能批发多少农药,能赚几个小钱,我才看不上呢!”

“好,你看不上也罢,那5000元呢,既然看不上这生意,就把哪5000元还给我!”

“还不了了,我花了。”

“哼,花了,少骗人了!张树茂都告诉我了,早都在牌场输了!你啊,这么大的人怎么这样幼稚,本来我用着5000元也绝非是必须要你给我赚多少钱,5000元能买多少农药我不知道吗?就是想给你5000元,把农药批发回来,即使你一瓶也买本了,咱们也就是一年时间就用完了,再说了,咱可以比镇上的价格便宜啊,可是你却拿着钱和张树茂喝酒了,酒没喝完几个人早在惦记你了,你们打牌,打了一个通宵,你拿着5000元,人家三个人口袋里的钱加到一起都没有500块钱,天亮了,你口袋了没了一分钱,而人家确实满载而归啊!你让我怎么说你!”

窗外,是公公教训丈夫的声音,王晓宇听得清清楚楚。其实王晓宇很佩服公公的。公公年轻时,在县城的一家机械厂跑供销,练就了一副闯荡市场的好身手,没有人不佩服的。村上好多男人做生意,不是被人骗了就是赔了,唯公公刘满屯从来没有出过事。正是如此,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刘满囤从刘家沟一个“志大才疏”的落魄者,一下子变成了远近闻名的“能人”。如今又是刘家沟数一数二的富户。

自己嫁给刘力前,根本没有见过刘力本人长得什么样子,爹听说是刘家沟刘满囤的儿子,没和她商量就答应了。当然,刘满囤也没有亏待亲家。王晓宇唯一的弟弟说对象要见面礼,刘满囤二话没说,让媒人送去了五千块钱。后来弟弟的对象嫌家中的房子太破旧,要盖三间平房才肯答应这门亲事。这可急坏了王晓宇的爹。夜里王晓宇和爹粗算了一下,没有五万多块钱,是万万不能的,可到那里凑这五万块钱呢?

王晓宇的爹走了八家亲戚,又买了牛才凑了两万块钱,要盖这房子,真要人命哩!看着儿子年龄一天比一天大,错过了说对象的年龄,以后很难找到合适的,愁的王晓宇的爹夜夜睡不着觉,有时半夜会突然醒来,醒来后抓住眼袋锅子一抽就到了天明。王晓宇看着爹爹红红的眼睛,日益消瘦的脸庞,心如刀割但没有一点办法,哎,到那里弄这笔钱那?

后来还是刘满囤知道了,刘满囤知道亲家不好意思向自己张口。在我们这里,女方未出嫁之前,向男方索要彩礼是正常的,但也是有个度的,超过这个度不仅会被人笑话,而且将来女儿到了男方家了,是要被小看的,同时,超过了男方承受的能力,亲事可能告吹,这样会成为一传十、十传百的“高价姑娘”,一旦“高价姑娘”的名声落到某一位未婚女子的头上,那么就不会再有人问津,最后这样的女子超过了订婚的年龄,再说给别人,人们总会想这女子肯定有什么毛病,否则不会拖到这个年龄,只能像一条长在黄瓜藤上的老黄瓜,低价处理,这样的结果,是任何一个在父母的都不愿了想得到的。刘满囤知道亲家担心这一点,就直接找到了亲家,说:“哎!咱们是亲家嘛,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人的话,你盖房子的事也不给我说一声,我知道你缺钱,不好意思张口,何必呢?”说着就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三万块钱。

“亲家,你说这……。说实话,这几年做生意咱没哪个胆,苹果又种得比较晚,上次你送的伍仟块钱,我还没还上哪!”王晓宇爹唯唯喏喏边接钱边说着。

“球,一家人哪说两家人的话,那五千块我就算给王晓宇的见面礼,还啥哪!再说你盖房子是好事嘛,又不是拿钱去赌,你看我那房子,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多块,盖就盖了,花了钱我认为值,至少到我刘力手中不用盖房子了!”

“那是,那是!”

“你回去把该收拾的地方收拾一下,砖的定金我已交给了砖厂的王麻子,水泥我也给谈好了价格,你说什么时候送,一个电话就送过来,钢筋的事,我包了,力里他表哥在县城承包了物质供应站,就是专门卖钢筋的!你腾好地方,我回头给刘力说,要他给你帮忙,其余的该买啥尽买吧!钱不够,就招呼声!”

“哎!亲家……”王晓宇的爹鼻子一酸,两行热泪从深深的眼窗中流了出来。

从内心讲,王晓宇没有理由不感谢这位老公公。正是因为老公公的大力资助,娘家的地位在杏花洼一下子硬了起来。农村人,说有没有能耐,不看吃,不看穿,就看你住的房子。

王晓宇娘家那幢小楼,虽说在杏花洼不算数一数二,可也算排在前面的,进来过门的弟媳也没敢再要多余的彩礼。王晓宇能嫁给刘力,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知恩图报的因素。但有时王晓宇却很迷茫,迷茫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的爱情,自己的未来。仿佛那一切已经让刘满囤用货币的形式购买了。这时,心中会隐隐约约地痛疼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叫王文远。

那个时候,在杏花洼上高中的,除了她,就是他了。他们常常在星期六下午从二十多里外的学校往家中赶。那时那条简易公路还没有修,也就没有一辆机动车辆可供他们坐。每次回家,他们都要穿过一片槐树林,进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沿着小道,在麦草香味中去穷尽它。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小山头,翻过这座小山还有一条河,河水清且涟漪,她经常被王文远用手牵着,踩着一块又一块大青石,尽管他知道五月的河水很温柔,但每次成功地趟过小河,她总要夸张地尖叫着。引得王文远不怎么相信她是那样的胆小。过了河转个弯,就能看到远处那一片掩映在野杏树林中稀稀落落的小村庄。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他们常常看见袅袅的炊烟从碧绿茂盛的杏叶中升起……。

那时,她特别佩服王文远,他的作文写得太好了,几乎每堂课上,被老师当做范文阅读的都是王文远的作文。可高中毕业后,她们那个班上线的只有两个人,最后都上了一个二流大学。王文远的成绩和提档线相差二十多分。可见他们学校的整体水平。其实,在他们毕业的前一年,那所高中已逐步向职高过渡了,因为他们的课程表里已增设了果树管理、服装裁剪、家电维修等科目,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对此有什么兴趣。

那年夏天过后,王晓宇是死了心的,大学的梦想在她的头脑中很快就化为了乌有。而王文远还动员过王晓宇到四十里外的县城高中去复读。无奈,一是家庭不愿意,拿不出他们复读所需要的费用。二是他俩的分数,就被县重点高中复读班拒之门外。但王文远不死心,便托了关系在杏花哇小学做了一名代课教师,月薪仅有120元,相当于一天只有4块钱,当时一斤苹果可以卖到五毛钱,也就是一天的 报酬就是8斤苹果。这个差事是没有人愿意干的,但王文远不嫌这些,他看重的是这里的学习环境,在他眼中,只有勤奋,才是唯一的出路。

然而,一年的光阴过得比想像的还要快,转眼间,一场暴雨过后,夏天就接踵而来了,乡间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上,汽车在七月里的那一天突然多了起来,王晓宇站在自家果园的地边,目送着瘦弱的王文远挤上了公共汽车,车开走的那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惆怅从心中升起。仿佛那卷入尘土中远去的汽车一下子把王文远从她心中夺了过去,并拉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由地转过身,把头靠在柱锄把的两手上,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夏天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知了躲在绿荫如盖的杏花洼上空的杏树枝上扯着嗓门大喊大叫的时候,八月来了,乡村的八月是多彩的,红的苹果、白的棉花、绿的白菜萝卜,满山遍野呈现出现出一片丰收的景象,天也高了,云也淡了。而挽着高低不同的裤管、赤luo的双脚插在一双破旧的绿解放鞋中、一脸冷峻之色的王文远推着那辆加重破自行车,已经越过了那条在地园上连蓝线线也不曾标注的小河。河水潺潺地流着,恰似一年细碎的光阴,在磷磷的波光中流走了。

月亮升起的时候,王晓宇走进了杏花洼小学的校门,月光很细,柔柔地纱一般披在破落的校园。王文远那间低矮阴暗的办公室就浸在这迷离的月光中。王晓宇轻轻地叩响了那扇紧闭的木门,“嘭嘭嘭”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得异常清冷。

木门开了,一个逢头污面的呆子木木地印在门框内。看到这番情景,一丝凄凉从王晓宇心中升起,这个乡村女子足足盯住门杠里的“画像”看了一分钟,才伸过手去,像一位母亲牵着一个迷失的孩子一样,走出了校园,月光花啦啦地落到他们身上,远处池塘里突然响起青哇“给哇!给哇!”的叫声,那声音一下子把静夜撕开一个口子,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在意。

“文远,也许这就是命,考不上大学的人多的是,在农村不是一样活嘛!”王晓宇握着王文远冰冷的手,半是安慰半是哀求的口气。

“这个我知道,活法不一样,我不愿意在几年后,自己像父辈那样艰辛的生活,让贫穷跟一辈子!”

“你这就不对了,你知道嘛,现在苹果一斤卖到伍角钱,一万斤就是伍仟元哪,看样子还要涨了,你不见去年那个果商到我姨家收苹果,本来谈好的伍角钱一斤,拉苹果时,姨父硬让他每斤涨伍分钱,你猜咋了,他竟同意了,我弟弟跟我姨父学务苹果哩:听弟弟说,这务苹果学问可大了,什么剪枝、配肥、打药多着哪!”

“我怎么能和你弟比,上这么多年学,就为了务苹果?”

“务苹果咋了,只要能卖钱,能过上好日子,有啥不好,你没听张家婆婆骂儿子不孝时说,我老了不用你养,有我二亩苹果园,什么没有,还靠你养活!”

“哎呀!王晓宇,你怎么变了,变得不像以前的王晓宇!”

“废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嘛!”

这一句话好像提醒了王文远,他不由地转过头,仔细地打量着月光下的王晓宇,是啊!变了,真的变了,已不是一年前的王晓宇,那时的王晓宇脸色黑瘦,头发微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现在的王晓宇明显地胖了,脸色也红润了,一头乌发披在肩上,更显出两颗深不可测的清澈的眼睛。当他注视她的时候,两人目光相遇,他一下子发现了那是一双妩媚的眼睛,急忙把目光移到下面,却看见了脸前那两颗涨鼓鼓的*房,把碎花的薄衫顶得高高,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由小贝壳串成的黑项链。太近了,两人距离太近了,王文远闻到了一股少女特有的清香,这股清香使他暄晕,使他全身变软,使他不能自制。在人生命运的道路上,我王文远苦苦地奋斗着,跋涉着,挣扎着,可现实却这样的事与愿违,我要倒下了,我要喘口气。恍惚中,王晓宇扶住了他,也紧紧搂住他的腰,王文远也不由地抱住了王晓宇,脸在王晓宇的脸上摩索着,嘴唇贴到了晓宇白皙的脖子上。

王晓宇紧紧地搂着王文远的脖子,脸贴在了王文远的脸上,听着那颗她心爱的男人咚咚的心跳和轻轻的抽泣声,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是痛苦还是幸福……。

校园外就是一片茂密的果树园,八月的苹果树正散发着青苹果涩涩的幽香。“嘭嘭嘭”此起彼伏的响动,那是青苹果在夜间成长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池塘的蛙鸣骤然消失,想必那些青蛙们已睡下了吧,夜却正快速地深处滑动……。

这以后,王文远不再复习功课,却迷上了写小说,他说好多著名作家都没有进过大学的校门,不也成了闻名遐迩的大作家吗?他要通过不懈地努力去创作,去成名,住进城市,命运最终得以改变。他相信他有这个天赋,也有这方面的悟性,更相信他有别人少有的勤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在这条道路上矢志不移,奋发图强。以后的日子,对王晓宇来说,是灰色的,但对于王文远来说却是炙热而又充满希望的,王晓宇多次到学校找他,不是被他拒之门外,就是谈不了两句,争吵起来,还没有等王晓宇解释,王文远“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在王晓宇看来,关上的何止是那扇木门,连同王文远心中之门,也在“啪”的一声合上了,门外是王晓宇,门内是王文选,眼泪喷涌而出,流在王晓宇脸上,落在王晓宇心里。

然而,如苦行僧一般的王文选,投出的搞件像雪片一样,却没有一篇变成铅字。但他坚信,自己所从事的事业,是正确的,犹如挖井一般,自己的选择的地方,下面一定有水,一定要孜孜不倦地挖下去,才能挖出水,不能像漫画上那个背着铁锨的家伙,在有水的地表层,挖了几个深度不同的坑,因坚持不到底,制造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废窟窿。他自己要做的事就是顶住压力,咬紧牙关,坚持到底。他会特别崇信那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然而,生活像一条河,每天都在潺潺的流动。王晓宇天天在变化,王晓宇的家门天天都有登门说亲的人,虽说父母对自己的亲事还是主动征求王晓宇的意见的,但时间长了,总是拒绝人家也不是一回事,因为你并没用向大家宣布,你已经有了对象。而王文远则像没用发生 任何事一样,一头扎进梦想中,把现实抛在了脑外。

没有办法,王晓宇又找他了,并明确地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希望能好好说一些话。正因为这样,他才放下笔,随她站在破旧的校园,当然,这也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不过,今夜的月亮黄黄的,像一枚蛋黄,被人甩到了蓝色的夜幕中去了。

“我要嫁人了!”

“谁?”

“刘家沟的刘力!”

“为啥!”

“因为他家有钱!”

“有钱就爱他吗?”

“还不是他有钱,是他爸有钱!”

“他爸有钱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爸有钱,他可以花,我弟弟说媳妇要伍仟块钱,他爸给垫了”。

“这和你有啥关系!”

“有,我爹已经答应了他爸!”

“你呢!”

“我不知道……!”

沉默,一阵长长的沉默四处弥漫开来,夏夜蚊蝇发出的“嗡嗡”声音,像在空中漂浮着一根细线,在空间的各个方向毫无规则地延伸。

“晓宇,我……”突然,王文远仿佛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委屈,憋在心中的苦闷使他泣不成声。命苦吗?难道这还不算苦?孤军奋战,却又孤立无援;苦苦挣扎,却又颗粒无收。自己不像迷失在沙漠中的羊羔吗?快要困死在沙漠了。梦想中南方那个郁郁丛丛的城市,绿荫盖地的校园,气势恢宏的教学楼,拥挤的人流,小花伞下那一张张迷人的笑面,还有那轮金黄金黄的太阳及灿烂的未来,都变得越来遥远,越来越模糊了。

“文远,我是爱你的,可是,你不能不面对现实,你总是生活在梦中,远离现实,拒绝实实在在的生活。你能回到现实吗?从明天开始,不做这个小学代课教师,咱俩一起承包几十亩果园,咱有文化,有知识,你又有一股牛劲,好好干,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我也不从我爹,说服爹辞了那门亲事,通过我们的双手,过幸福日子,为什么不可以呢?”最后的几声,王晓宇是带着哭声喊出来的。

“不,小玉,你爱我什么,你不了解我,你知道吗?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

“我怎么不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想在农村生活,想通过考大学能出农门,后来这条路不通了,你又改写小说。可一年来,你写的文章不计其数,连一篇也没有变成铅字,你舍不得吃一碗羊肉泡馍,舍不得买一件衣服,工资全买了信封和邮票,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成功吗?你不敢面对生活,面对现实,功利心太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造车,你会有结果吗?再说,也许当初我们在学校学的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用!”

“别!别说了……!你走吧!”王文远痛苦地推开了王晓宇,说道:“不,我还要考大学,在别人眼中,我已经成了“孔乙己”,如果我这样甘心失败,就真成了“孔乙己”。到了这个地步,结果不是“张举人”就是“孔乙己”,你说我应该怎么面对,怎样选择?不,我不能失败,我要奋斗,通过努力改变我的命运,我不愿在农村,也吃不了那份苦,你走吧!祝你们幸福!”说完扔下王晓宇,踉踉跄跄地走了。

黑暗渐渐围了上来。王晓宇含满泪水的双眼,注视着王文远从她泪眼婆娑的视野中慢慢化成一个黑影,熔于夜色中,大脑一片空白。

临近结婚的前一天晚上,王晓宇到学校找王文远,校长说王文远已有半月没到学校来了,不干了,到了王文远家里,文远的母亲拉着王晓宇的手直流泪,说文远简直得了什么病一般,硬逼他爹借了三仟块钱,到湖北那边复读了,那边的教学质量高。王晓宇也没说什么,更拿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老人,转身向院外走去。出门时,顺手从天井的花池里捋了一把盛开的月季,又一辫一辫地把它揉碎,边走边撒,撒了长长的一路,宛若心中那份无限的惆怅和失落……。

“刘力,刘力”,你这鬼儿子到什么地方去了?刘满囤在院子里大骂,王晓宇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刘力的影子了,急忙从屋子里走出来,说:“爸,你别骂了,这几天我也没见,是不是和张树茂去县城了?”

“去个屁,我才从张树茂家里来,他偷拿了我伍仟块钱,这几天根本没去张树茂家。”

哪儿去了呢?王晓宇也很吃惊,丈夫从不肯在苹果园出力,这也是如今年轻人的通病,不说在刘家沟数一数二的家庭,就是一般的人家,打药、锄草等力气活都是雇外地民工干的。刘满囤还特意给儿子交待几次,不愿意干力气活也没啥,咱雇人干要站在旁边看哪!尤其是苹果成熟的时候,可儿子根本听不进去,很少看见他的影子,无奈,这些事全都落到了王晓宇的肩上。

这几天,可以说是刘满囤让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给砸晕了。轻轻松松地把一个铜镜子和一块金子融合到一起,那金子竟严严实实地把铜包在了里面。本来是闹着玩的,可谁知一个老广(广东人)偏偏此时赶来要金子。刘满囤骑上摩托,带着老广整整在外面跑了四天,哪几天黄金缉私查得紧,没人敢在风口浪尖上玩悬。而这个老广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催,说那边要货很急,刘满囤本想解释,老广却以为他想抬价,老广就有意让了点。刘满囤不是实在人,从老广这迫不急待的心情中,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商机。便拿出了那块掺了铜的金子,老广也可能是急疯了,也许是认为刘满囤这个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不会有诈,掂在手中看了看,拿出天平称了,最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广走的时候握着刘满囤的手说:“老刘,你真够朋友,回去把这批货处理了,马上就来,不找别人,我只看准你一人能成大事嘛!”老广几句谦让的话,却让刘满囤听得满头大汗。刘满囤结结巴巴地说:“还,还是过些日子吧!这阵子风声太紧了!。

送老广上了火车,望着远去的火车,刘满囤激动地如压在心口的巨石落地一般,快要高兴地跳了起来。

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刘满囤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粗略估计一下,那个铜镜子少说也有3斤,仅这3斤铜的价格卖成金子价值,净赚12万元。天啊!这可是个不小的馅饼。怎么说也得犒劳自己一次,边想边走进了一家不错的饭店,背着双手径直走进里面的小包间,这个小包间其实是在一大间房间用密度板分隔出来的。每个小隔子形成了一个小包间。由于包的是下半部分,人站起来从这个包间就可以看清那个包间的人。严格上说,不算很好的包间。但刘满囤已经很满足了。不信你到刘家沟去问问,活了这么多年,谁像刘满囤这样,大腿压二腿地坐在县城的饭店包间里用过饭,他们能在街边小摊吃个肉夹馍、喝碗羊肉汤已经算不错的改善了。我刘满囤以前老想着攒钱盖房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怎么说也要玩一次阔,玩十次阔也不为过,上次在苹果园锄地,看见老闷在路上走,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年苹果卖了一万多,房子也盖了,娃们媳妇也娶了,要那么多钱干啥,这不去镇上吃碗羊肉泡馍,说完从腰里解下一个布兜,掏出两个白面馍让刘满囤看,刘满囤笑他是砍些不卖——烧的。现在,我可是一下子有十二万元了,顶你十个老闷哩!刘满囤心里滴咕着,笑容也爬到了脸上。

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进门后就站了他的身后,雪花膏之类的香气便一下子包围了他。那姑娘笑咪咪地问:“大叔,你要点什么?”

“随便!”

“大叔,我看你一定头一次到我们店,不如这样,这儿的几个特色菜,都给你上点,尝深尝味道,好了下次再来!”

“行!”

刘满囤看着这个服务员姑娘特别顺眼,高兴之余真想去摸一下她那胖乎乎的小手。咋了,摸就摸一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行给她十元钱,再不行,就给一百、一千、一万,就不信,摸一下你的手给你一万元不同意。姑娘看着他,完全不知他内心所想,只是用目光来征询还需要什么。他看着这么美丽的笑脸,乌黑的眼睛,白皙白嫩的脖颈及突出的胸脯,一下子,脑海中跳出了儿媳王晓宇的身影,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想着,想着,似乎王晓宇就站在身旁,笑着说:“爸,吃饭吧!”他答应着,趁王晓宇递馍之际,在她的手上摸了一下,王晓宇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摸吧,摸吧,如今我是大款了,这样想的时候,刘满囤不由地伸出手,在那双按在桌边的小手上摸了一下,那位姑娘把手移开,对她笑笑说:“大叔,别急,需要什么说一下,一会儿菜就做好了!”说完转身走出包间。

刘满囤心中暗暗地笑了。刚才那姑娘明眸皓齿的笑容印在了他的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回转,一会儿又变成了王晓宇的笑靥,变来变去,久久不忍心让它化成一片烟雾而消散。真好,真好,有钱真好,似乎这大街小巷的女人们都是为他服务的,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就是几张“老人头”嘛,这世道原本就是这样的……。

忽然,隔壁包间里传来“五奎手,六六顺,八抬桥……”。他怎么越听越象刘力的声音。不由地站起身来,向内一望,哎呀!正是刘力这小子在大喊:“五奎手”,旁边还站着一个倒酒的服务员。其余四人都是和刘力大小一样的年轻人,留着长长的头发,流里流气的,刘力输了,抓起酒就喝,旁边那几个就对刘力身边的服务员说道:“珍珍,你刘哥喝多了,替他喝两个嘛!”只见那位小服务员夺过刘力手中的酒杯仰头就要灌下去。这几个立刻叫道:“不行,不能从酒杯中喝,要从嘴中喝下去才算数!”没想到,那位服务员真用嘴对着刘力的嘴,一口气把酒吸了过来。显然,刘力已经喝醉了,脸红得像颗成熟的柿蛋子。

刘满囤看到这儿,气的浑身发抖,老子一天到晚担惊受怕,挣得钱多不容易,你到好,在这儿喝花酒,一把扯下那个包间的布帘,站在了刘力面前,愤怒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刘力也仗着酒气站了起来,说:“你,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你给我出去!”门口的两个小伙子站起来就要推刘满囤。

“刘力,你老子来看你了,真长本事了呢!”

“我不是你儿子,你也不是我老子,你总骂我这不行,那不行,就你这个老不死的啥都行!”

“你,你这逆子……”刘满囤听到儿子竟敢这样骂他,气愤到了极点,想不到儿子也敢骂他了。

“噢,原来是大伯,来,给大伯敬酒!”几个小伙子竟相献酒,刘满囤一把打翻了递上来的酒杯,大吼一声“滚”,其中有一个小伙子怒目而视,被另一个拉住,却都站着不动。刘满囤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劲,一下子掀翻了桌子,待刘满囤回过头抓刘力时,刘力已被那三个小伙子扶着走到了店门口,并回头大声说:“你厉害,这桌饭钱你结吧,兄弟们,咱们走!”说完那个叫珍珍的服务员把他扶上一辆面包车上,扬场而去。刘满囤反应过来要追,却被店主挡住,只好自认倒霉,掏钱赔了东西,又付了帐,走出饭店时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吃上一口饭菜。

回到家里,给老伴说了刘力的事,自然是义愤填膺。老伴劝了好大一会儿,才平息下来。吃了老伴热的饭,才给老伴讲了今天至少有12万元的收入已进入咱家。老伴惊得眼睛睁得很大。随后又担心广东客发现了回来找事。刘满囤告诉老伴,公安局抓人讲证据,他拿不出真凭实据,拿什么告我。再说现在黄金走私抓得这么紧,他告我不是自投罗网吗?说得老伴又眉开眼笑了。这才从冰箱里拿出啤酒,老伴切了一盘凉牛肉,又做了蒜泥黄瓜,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几上,自饮自酌了。

月亮升起的时候,刘满囤有点醉意了,却一下子想起了王晓宇,问老伴王晓宇哪儿去了,老伴说:“哎!我还真忘了,你赶快到苹果去换小玉吧,她一个人在哪儿呢!”

“她吃下午饭了吗?”

“吃了!”

“吃了,急什么,一个大活人,能让狼吃了”。刘满囤说完继续有条不紊地喝酒,吃菜。儿子刘力给他带来的不愉快也慢慢地消散了。巨额财产落入腰包带来的喜悦,连同酒气已冲昏了刘满囤的头脑。

“小玉,小玉”刘满囤刚进果园就喊,奇怪,怎么不见小玉的回声呢,此时的苹果园正浸在朦胧的月色之中,青苹果成长的声音镶嵌在淡淡的夜雾里,四处着一股股潮湿的气息,连同野草在树下疯长所散发的芳香气,四下弥漫开来。刘满囤喊了几声,不见王晓宇回话,就解下裤带,在一颗老苹果树下撒了大大的一泡尿,完了长长地舒一口气,好像这泡尿是憋了好长时间的,提起裤子向果园的小房走去。

小房的门大开着,月光从木窗棂间钻了进来,洒在了躺在床上已经睡熟的王晓宇身上。此时的王晓宇穿着一件碎花的青丝小衫,下身是贴身的牛仔裤,两颗尖挺的*房把碎花小衫顶裂了缝,脖子下面的两颗扣子已经开了。可以看见里面那个白色的乳罩和深深的乳沟,脖颈白皙细嫩,上衣本来就短,因为斜躺着,肚皮也露了出来,肚皮上白花花的嫩肉在月光下像一团烈火一样,炽热地烤着刘满囤那颗快要沸腾的心。牛仔裤紧紧箍在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身上,由于没有生育,愈发衬映出臂部的肥大和整个身材的曲线美。刘满囤脸涨得通红,口舌发干,不住地用*头舔着嘴唇,呼吸也急促起来,下身如一团烈火在猛烈地炙烤。

刘满囤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解开了王晓宇上衣其余的两颗扣子,那上衣便无声地滑落下来,两手把乳罩轻轻向上一推,两颗尖挺的乳像两只大白兔一样,一下子跳了出来,热血上涌,刘满囤一下子扑了上去,把暗红色的*头啃到了嘴里。王晓宇睁开眼,“呀”的惊叫了一声,又惊又羞地推着身上的刘满囤,而此时的刘满囤已完成丧失了自控能力……。

月光静静地悬浮在果园里,青苹果成长的声音在“滋滋”地响着,几只夜游的萤火虫打着小灯笼,穿行于野草和树叶之间,四下里一片寂静。

“我,我实在忍不住,又喝了点酒,我,我给你跪下!”刘满囤在黑暗中慌慌张张地跪在床边。

“我要告你,给婆婆说,给刘力说!”

“千万别,你想,这个家还不是由我撑着,给你娘家那么多钱,我什么时候要过!”

“可当时我爹是给你写过借条的!”

“那借条我早就丢了!”

“我不信,你把借条给我,这事就算没发生,以后你也别想占我的便宜!”

“真的,借条没了,丢了!”

“那好,明天我就到乡卫生院,先化验取证,再告你乱*,我也不活了,看你还有啥脸活下去!”

“千万别,我去取,明天给你!”

“不,现在就要,我在这儿等着,你以为我能看上你家刘力,我看上的是你的本事,不错,你比刘力强多了,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你若骗我,我敢与你同归于尽!”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取,不就是三万块钱嘛!”刘满囤说完,把王晓宇揽到了怀里,一只手抓住了小玉的*房,慢慢地搓揉起来,这一次,王晓宇没有挣扎……。

月光静静地泻在了果树园的叶子上,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果园的小房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夕阳染红了天空那层层的云彩,也给刘家沟水库边的斜坡草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金辉。几头小牛犊在悠闲地啃着草,不时地回头向远方的老牛发出“哞哞”的叫声,老牛则不时地甩着尾巴,拍打着它们身上飞来的蚊绳,不时地抬起吃得满嘴滴着草汁的头,眺望远处的小牛犊。放牛的几个老人和孩子,有的坐在树下吸着长长的旱烟,有的在玩一种乡间简单的“狼吃娃”的游戏,几块小土块就是“狼”,几截小树枝就是被吃的“娃”,两人各自脱下自己的鞋子垫在屁股下面,周围观着的几个人眼睛睁得都很大,时而传来争吵的声音,那肯定是“狼”好不容易要吃到“娃”,而“娃”的一方却等着抓着小树枝不愿土块吃。下边那个大水库,可真是刘家沟的一宝哩,它长约三里,宽有二里,呈十字形分布在两条垂直相交的沟底,连着邻近三个村庄。再旱的天气,水库里的水也没有干过,平时水库的水位是不变的,相传在水库的中心,有大人胳膊粗的一个泉眼,日夜不停地往水涌水,但谁也没证实过。听老人们讲,那是五八年大旱那年,周边用浇地用水严重,六个直径1米粗水管不分黑白地抽,还组织了村民们肩挑手提,终于在那一年的七、八月,使澄清的一库水变成了一个烂稀泥潭,水少了,水中的动物们可就没有了藏身之处。好在那时是统一指挥,轻壮劳力一律下水捞鱼。人们真不敢相信,装鱼的篓子用了几百个,当一筐筐地鱼像丰收的玉米棒子从沟底抬上来的时候,人们惊喜得合不拢嘴。那几日家家户户的上空都飘着鱼肉的清香。当然,老人讲这些只是一个惊喜,老人主要是讲老闷的爹。那时村子让老闷多看水库,老闷爹就整日整夜地在水库边悠转,看水库其实是看抽水的那些铁家伙。那时人偷东西的少,老闷爹也只好把精力放在了水中,练造了“浪里白条”的好身手,水抽干摸鱼那会,你看老闷爹那样,岸边坐满了大姑娘小媳妇,可往岸上扔鱼扔得最欢的是老闷爹。突然,一些小媳妇的眼光总盯着老闷爹不肯移动。突然,她们发现老闷爹把一条足有三十多斤重的鱼抱在怀里后,一动不动了,任凭那条鱼用尾巴狠狠地在老闷爹的脸上扇了一下就溜掉了,可老闷爹仍是一动不动,脸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嘴张得好大,却发不出声,用两手急急地指下身,其实水深只能到他腰际,这群女人们大喊大叫,张树茂的父亲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走到老闷爹身旁用手在手下一摸,没有什么呀!抬头看老闷爹,老闷爹才急急地说“在裤头里……”。张树茂爹一摸,妈呀!你知是啥?老闷爹的裤头里正趴着一个圆圆的家伙,少有也有三、四斤重的老鳖……。

虽然这事也是有惊无险,但这个故事却一直要留传下去。夏季里浇地用水多,水位会下去很小的一段,这却无法改变水库边的风景,两边斜坡上的小路像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眼又望不到头的白带子挂在了草丛中。只要你沿着这条干硬的白带子往前走,你就会看到吃草的牛羊、悠闲的老人,在水中追逐禧戏的孩子,还有带着一身臭汗到这儿找个避静的水湾,脱得赤条条的男人和女人们,当然,如果是男人,他会一头扎进水中,在你满脸大惊失声的时候,他却抓着一条鲤鱼从远处平静的水域中冒了出来,洗完上岸后,只穿一条短裤,横七竖八地躺在大树下的阴凉处,开始谈论这个村子有趣或者秘秘的新闻。

“听说刘满囤又打儿子了!”一个说。

“为啥打呢?”

“不清楚,只听说刘力在县城不务正业,赌钱,输了钱有几个赌棍追帐都追到了家里,在外面也是四处借钱,不还,没人敢借给他了,刘满囤为了保点名声,偷偷替他还了一万块钱的帐!”

“呀!一万块钱,那是怎么个花钱嘛!”

“怎么花,刘力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听说在县城和一个卖米线的大姑娘好上了,把人家姑娘的肚子都搞大了!”

“哎,对了,前天好像见一个糟老头子,引着一个大姑娘到刘满囤家里去了,那姑娘就是一个大肚子,刘满囤到处找刘力,没找到!”

“怎么没找到,听说打发走那个卖米线姑娘,刘满囤私下问刘力是不是真心喜欢那个姑娘,如果真喜欢,刘满囤准备给他要回来哪!”

“这不是说天话嘛,要了那姑娘,王晓宇怎么办?”

“你真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王晓宇不是有刘满囤嘛,这公媳两人早就哪个了,你还不知道哪!”

哈哈哈哈哈一阵放肆的笑声,飞过水面,被吹来的微风送得很远很远,这世上确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呐,尽管刘满囤自己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他身体却保养得很好,精力旺盛,刘力不常在家,王晓宇也另有所图,笑声过后,还有几个人对这个话题仍不肯放手,就问:“哎,你说刘满囤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王晓宇图他什么?”

“图他什么,这女子鬼精着哪!听说每次从刘满囤手中哄出钱,都到镇子的邮局寄出去了。上次咱村张树茂去邮局送一封信。你知看见了什么,那王晓宇拿着一摞子钱埋头在填汇款单,张树茂也没敢问,悄悄地走了。

“寄钱,给谁寄,她娘家只有一个兄弟,要媳妇盖房子的钱都是刘满囤出的,听说那个帐也不用还了,何况她娘家这么近,根本不需要通过邮局寄,这几年她娘家的苹果收入不错的,那能给谁寄哪?”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猜出来,猜不出来就都开始猜,却都又往“桃色事件”上想。几个放牛的人,也展开了他们联想的翅膀,想王晓宇该不会在外面养汉子吧!不知谁这么点了一下,一位一直摸着山羊胡须不肯说话的清瘦老头,微微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常言道,温饱思淫欲,*乱则败家,千年古训呐,别看刘满囤家有那么漂亮的小楼房,伦理的大提已经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这就是这个家要败落下去的迹象哪!

通往刘家沟的那条简易公路上,两个人急急地走来,正午的阳光正炽热地烤着大地,路两旁的玉米叶已晒成了紫青色,耷拉着脑袋,低垂着,多日不下雨的路面积了厚厚的尘土。但这两个人不顾这些,一高一低,瘦瘦地个头,穿着土灰色的西服,白色衬衣早被汗水打湿了,脖子上的领带又胡乱地扯开着,上衣的衣扣也解开了两个,仿佛里面有一团燃烧的火焰要向外释放,一边走,一边用手绢不停地向胸部扇着,这些显然还不够充分散热,脸红扑扑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脚步急匆匆地走着。最先看见这两个人是王晓宇,她正走在通往果园的小路上,刘满囤已答应她,这个果园的收入全部归她支配,投资金要刘满囤出,刘满囤也乐意这样稀里糊涂的,心想反正你人都是我刘满囤的了,还说手中的钱,想到这里心里总会暗暗地发笑,仿佛年轻了许多。

刘力从不过问家里的事,他关心的只是能否从家里再拿出钱,而刘满囤的老伴也是不爱操心的人,只要一日三餐有我吃喝就行。这样,王晓宇自然得呈了,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果园里,她想,即使刘满囤不能全部兑现,卖了苹果她至少可以得到一大部分,那一大部分是多少,至少有一万多块钱吧,有了这笔钱,我还要寄出去,那个遥遥之中的他啊,究竟生活的怎么样?

王晓宇和这两人打了个照面,其中哪个低个子认识王晓宇,以前每隔一半月都要到刘满囤家住几天,待货备齐了,刘满囤再送他走。王晓宇抬头的那一瞬间,立刻就认出了这不是老广吗?怎么瘦成这般模样,脸如刀削,皮包骨头,黑瘦黑瘦,两只眼睛深陷着,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和王晓宇目光相遇时,王晓宇立刻感到那深陷的眼睛中射来两束凶光。她心不由地怔,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一脸笑咪咪地样子,上前开了腔。

“这不是老广大叔吗?你们刚来!”

“呀!这不是侄媳妇小玉,我们刚下火车,这次给你们带来了一个顶顶有钱的老板,你老爸不在家吗?”

“我公公不在,清早起来就去县城,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哪,你们到县城宾馆去,可能他住在那儿,平时总住318房间,你不妨到哪里去看看吧!”王晓宇感到这次老广来面带杀机,不会有什么好事,先稳住再说。

“那我们就不要去他家了,干脆到县宾馆去吧!”那个高个子拉着老广说。

老广回过头对高个子眨了一下眼睛,生硬地说:“不,我们还是去他家,不管他去哪儿,总是要回家的!”说完拉着高个子的手继续往前走,把王晓宇扔在了那里。

王晓宇不敢怠慢,急急地抄小路向村子奔去。到家后却不见刘满囤的影子,忙问婆婆,婆婆白了王晓宇一眼,说:“火烧屁股蛋蛋了,急成这个样子?”王晓宇也不计较,急忙把见老广的事说了一遍,这婆婆立刻感到全身充满了畏惧,刘满囤以前对她讲过此次,那笔不义之财占据着她的心。一下子脸吓得苍白,反应过来后,就急忙地跳出家门,向张树茂家跑去。

果然,刘满囤在张树茂家里喝酒,老伴急急把刚才王晓宇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回真挨到刘满囤急了,听到老广这两个字,汗珠子从额头便渗了出来,但碍着张树茂几个人的面,还是自言自语地解嘲地说:“来的好,来了财神爷,又要在我家吃吃喝喝,可这几天风声这么紧,谁敢给他搞!”

“刘叔,凭你那本事,啥事不敢干”?张树茂明显是一语双关,但刘满囤此时不敢和他斗嘴,只好拉着老伴走出了张树茂的院子,边走边说:“球,怕个啥嘛!早晚都要过这一关的!”

刘满囤刚进家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听“普嗵”两声,一高一低两个人跪到了刘满囤面前,刘满囤一愣,片刻,笑着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人,说:“哎哟,大兄弟,这是咋回事嘛?”

“大哥,你拿刀杀了我们吧”!老广声泪俱下地说。

“这,这是什么话,有话好好说”。刘满囤装着满脸的困惑。

“啪啪”两声,跪在地上的老广狠狠地朝自己干瘦的黑脸上扇了两巴掌,哭叫到:“我,我不是人,我没长眼睛,不知哪儿得罪了大哥,大哥如此惩罚我,我罪有应得,你给我的金子,我拿回去我直接交给了老大,老大一下子就发现了那货的问题,把我关在那间黑屋子整整三个月,打得我皮青肉紫的,你看看!”说着老广脱下了上衣,干瘦的胸前,脊背、胳膊到处都是伤痕,有的已成干疤,有的还生了脓胞,真是惨不忍睹哪!

“你什么意思?咱俩一直合作多年,从没出过什么事,现在有问题了,就往我头上扣!”

“可你要用良心讲话!”

“良心,什么是良心,你说问题出在我自上,凭什么,有证据吗?证据就是良心?”

“没有,没有证据,凭得就是良心。我也知道你会这样说的,所以,我也不说什么,你杀了我们吧!今天我不是要我的损失,就是想死在你这儿,老大那边,我托这位兄弟把我的房产卖了,还了老大20万块钱,20万块钱呐!我的一家老小如今也不知躲在那家的屋檐下,下雨了,刮风了,他们可否能找到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我那年迈的老母亲呀!我那不足五岁的儿子!刘满囤你不是人,你杀了我吧!我要看看你心有多黑!”老广泪水横流,歇斯底里地吼着。

“收起你那一套吧!这个,我见得多了!实话告诉你,我刘满囤往上推两辈人,就是刘家沟有名的大地主,不瞒你说,我们和四川那个叫刘文采的大地主还是亲戚呢,以前一个细户为缴租,吊死在我老爷的宅院门前,我老爷眼睛眨都没眨,叫人解下用烂席一卷,扔到了臭水沟去,租子一分不能少,还得收!”说完刘满囤飞快给站在一边的王晓宇示了一个眼神,王晓宇会意地溜走了。

“呼”的一声,跪在地上的那个高个子猛地跳起来,扑向刘满囤,一只胳膊紧紧地箍住刘满囤的脖子,另一只手解开衣衫,露出腰间一排炸药和红红绿绿的电组组成的启爆开关。刘满囤被粗细般的胳膊紧紧地勒着,半呼喘不出一口气,脸憋得通红,几次挣扎都丝毫没有动静。老伴的脸吓得煞白,大声“救命”被低个子老广一个拳头击中面部,猝然向后倒去。

正在此时,门一脚被踢开,王晓宇带着几个年轻的后生破门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木棒子,老广临危不惧,大叫一声:“你们出去,要不然我引爆炸药,咱们同归与尽!”门口几个后生便愣在了哪开。

“闪开,快闪开,冤有头债有主,与你们无关,少管闲事!”老广大声呵斥着,和那个高个子挤在一起,押着刘满囤往门口移动,这时的粗胳膊稍微松了一点,刘满囤急着叫道:“听他说,闪开!”门口聚集的后生们都退了出去。那个高个子仍用胳膊卡着刘满囤,一步一步向后倒,而老广则警惕地盯着几个手持木棒的年轻后生,生怕其中一个趁着不备,一闷根打下来。

“哎呀”一声,随着那个高个子的一声惊叫,他向后仰去,后来后退中他只顾着前面,没留心让一个小木凳给绊倒了,刘满囤则如同一座肉山一样向那个高个子压去。手握红线的启爆开关也从腰间飞了出去。老广脸色大白,众后生也纷纷后跑,然而过了数秒钟,并没有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便一齐涌上来,拉起刘满囤,就要用乱棒打下。刘满囤揉揉咽喉,干干地咳了两声,急止说:“别!别打他们,让他们走!”众后生面面相觑,刘满囤这才解释道:“打死这两个无赖,会弄脏我的院子,毁了我的清白,让他们滚,永远也不要见到他们!”

老广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高个子,恶狠狠地回过头说:“刘满囤,不要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我们还要找你的。”他的话刚完,屁股上就挨了一棍子,又“哎哟”地叫了起来。

“想来,你们尽管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显然说这句话时,刘满囤提足了精神,但后劲还是有些不足。

两个老广相扶着,一摇一摆地走出刘满囤的大院。

刘满囤的心事却异常沉重起来……。

刘力自上月从家里偷了2万块钱出走后,已有很时间没回过家了。有人说在县城的大街上,看见过刘力在给一个卖米线的老头帮忙,又有人说刘力在县城租了一套房子,和那个大肚子姑娘早在一起公开过上了夫妻生活,王晓宇听到这些,心情非常难受,自己好端端的丈夫遗弃了自己,而自己的公公却在自己设计的圈套中占有了自己,有时,她会莫名其妙地愣下去,一愣就是老半天,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凝固了,时间也静止一般,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迷茫再一次袭来,眼前呈现出一副昏浊的天空,有风吹来,尽管正是夏天,她却听到枯枝发现尖锐的嘶叫声,等待她的,该是多么暗淡的未来。

更让她担心的是,这几天总是想吐,却吐不出来,看到酸的就想吃,有时竟偷偷地喝下一小碟醋,酸得她鼻尖上渗出细细的一层汗珠,却仍不觉得过瘾,全身无力,有时一睡就是半天,天哪,该不是有了吧,自己和丈夫干过多少次,都没有事,偏偏这些日子,在有限的次数里,还能真得有了?一想起这些,心不由地颤抖起来。

王晓宇还是一个人去了一趟卫生院,查完毕,那位女医生和蔼地问:“结婚多长时间了”她说有三年多了,那个女医生告诉她不用怕,有喜了,回家后要注意休息营养之类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在回家的路上,只是一下子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怪圈中,这个怪圈是由一串串表情不同的人脸组成的,有嘲笑的,鄙夷的,不屑的,吃惊的,惋惜的,甚至是愤怒的,就是没有一张同情的脸神,她发觉自己的父母兄弟也是一脸的惊讶,不由地双手捂住了脸,让那个不断转动的怪圈从离海中尽快消失,伤心的泪水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黄昏时分,刘满囤在果园的小屋见到了失神的王晓宇。经过前几天和老广的较量,他的心事也越来越重,本想今天和王晓宇亲热一翻,来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可见到王晓宇这种落魄的神情,想着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就在小玉的身旁默默地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在小玉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并未感觉到有发烧的迹象,王晓宇轻轻拿掉了他的手,慢慢地说:“我怀孕了!”

“什么”?

“我怀孕了,真的,我到卫生院做了检查!”

刘满囤一愣,旋即,脸上又升起笑容,说:“我当是什么事哪!这不是好事吗?怀孕就生下来,反正都是自己的亲骨肉”。

“生下来,亏你说得出口,生下来让孩子给你叫什么?”

“叫什么无所谓,先生下来吧!我们刘家几代单传,缺得不是物,而是人,这个你尽管放心,刘力那边,我会处理好,这个家也该给你交个底了,我真有什么闪失,你和孩子要好好活下去!”刘满囤瞬间溢生出来的自信也在瞬间消失得无一点踪影,就像早春三月落下的那场雪,刚刚落到地上,还没有来得急细看却倏地不见了。

一辆警灯四闪的警车冲进了刘家沟,车后卷起的尘土也扑向了这个小村庄,警车在刘满囤家门前还没有停稳,从车上跳下几个武装警察,冲进了刘满囤的院子,片刻功夫,刘满囤被塞进了警车,人们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警车又卷起一股尘烟,在长鸣声中冲出了村庄,土路又恢复了平静,然而,站在村口的人们的议论,却像旋起的尘土,又四下里弥漫开来。

“哎!刘满囤确实把人家老广给坑了,坑得太惨了!”

“咋个惨法?”

“把一块铜掺进了金子,不知用什么法子,金子刚好把铜包严,一般人用手根本拈不出来,把老广给骗了,听说把好几斤的铜当金子卖了,老广能咽下这口气吗?”

“满囤太黑了,这事也能做得出来,还是老主顾哪,怪不得老广要找他拼命哩!”

“是的,两个老广回去了,又来到咱这里,投案自首,据说罚了老广好多钱,还关了半个多月哪”。

“这次轮到刘满囤倒霉了!”

“刘满囤不能说的事还多着哪!”不知谁补充了一句,大家都笑了,仿佛只有这样一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晓宇也不到果园里去了,刘满囤被抓走后,老伴也感觉到了什么,对王晓宇投来了敌意的目光,丈夫刘力也没有回来,这个家一下子瘫了下来,连个商量的人也找不到。王晓宇最后还是回了趟娘家,叫自家兄弟到县城去找刘力。

娘家兄弟很快从县城回来了,告诉姐姐,刘力现在不愿意回家,他正在照看那个卖米线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王晓宇听到这些,头疼得一下子晕了过去。

王晓宇到县城的公安局去了两次,看守所也去了几次,可她对这些地方根本不熟悉,都没能见到刘满囤的人,又托人打听,听说这个案子已转到法院,因为事实清楚,很快就要开庭审理了。

这些天,王晓宇心中乱极了,刘力捎话说他要回来,但坚决不要王晓宇,同时还要带回那个卖米线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而这一点,刘力的母亲则坚决反对,她已清楚地看到王晓宇的肚子已鼓得高高,如果让儿子的理想实现,这个不可外扬的家丑在这个小村中可就打锣了。

开庭那天,王晓宇的心出奇地平静,不知为什么,那一天,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果园的小房里,独自坐了一天。

法院的判决下来了,判处刘满囤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同时处罚金13万元,限公布之日起十日内缴清。

昔日曾经威严的刘家大院,此时是死一般的寂静。刘力、刘力的母亲和王晓宇终于坐在了一起,面对那张催款单,刘力的母亲在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三个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肯说一句话。

“还是我说吧!我没有钱,但我可以想办法借一点钱,加上零钱及金银手饰,凑8万块钱”。王晓宇低声说。

刘力和母亲几乎同时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亲生的儿子和相伴了一辈子的老伴不信任,刘满囤还是偷偷把家底放在儿媳王晓宇身上。“我身边只有2万块钱,这也是从你父亲那儿一点一点抠来的”。显然这话是刘力的母亲对刘力讲的。

“哼,老不死的,还算什么父亲,连亲生的儿子都这样,平时花他两个钱,真像要他的命一样,大方起来可真够大方,现在出事了,要钱,我一分也没有!”刘力气愤地说。

“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把钱先凑齐,要不,听说还要重审办”刘力还是狠狠地白了她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婆婆把一块红绸布包裹着严严的红布疙瘩扔到了王晓宇眼前,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王晓宇解开那层层的红布,两摞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销齐齐地码在哪儿,上面还有银行封的纸带,显然这是才从银行取出来的,但这些钱是不够的,还差3万块钱,到哪儿去找这3万块钱哪?

这几天,王晓宇跑了好多地方,只要说借钱,原来微笑的脸,一下子都僵在哪儿了,最后还是从娘家借出了5000块钱,就这不给弟媳打了张借条,离缴款期限只剩两天了,王晓宇急得吃不下去饭,偏偏这时肚子疼起来就没命的疼,疼得王晓宇把泪水往心中咽,暗骂道:“小冤家,什么时候来不好,偏要在这个时候捣乱!”

就在王晓宇死活不下的时候,邮递员送来了一个蓝色的大信封,那是从一所大学寄来的特快专递。撕开信封,从里面滑出一张现金汇票和一封折叠得像一只鸽子的信来,先看那汇票,收款人正是王晓宇,金额贰万捌仟元整,那封信写到:

晓宇,您好!

非常感谢这两年来,你在经济上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由于你寄给我的钱从来没有寄款人地址,开始我并不知道是你,后来我同家里通了几次信问及此事,才知道你每次回娘家,总要到我家去坐坐,问我的情况,我母亲也喜欢把我的信拿出来让别人看,来炫耀她有个上大学的儿子。如今我已是大学中文系三年级的学生,也说不清什么原因,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漫步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或者晚上睡着床上,我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乡间小学那排低矮潮湿的土房子,想起故乡上空那轮蛋黄色的月亮还有你,你现在过得好吗?

听母亲说,这两年来,你过得并不如意,我也不知道你寄来的这些钱是怎么得来的,如果它是用屈辱换来的,再苦再苦我也不愿意用它,现在我上学确实需要钱,但通过我们努力,在假期打工,课余时间做家教、写稿已经可以养活我自己,我会顺利地完成学业的,请原谅我这份迟到的问候。

你寄给我的钱,一直未用,现在给你寄回,我已决定,毕业之后就到咱们当年上学的学校去教书,用我自己的知识去培养更多的大学生。我是爱你的,如果你现在生活的不如意,就和刘力离了吧,心扉之门,我永远对你敞开!

王文远

×年×月×日

看完这封信,王晓宇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产床上,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没有给她带来做母亲的自豪感,相反,她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痛,婴儿的每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好像是对来到这个世界的不满和挣扎,那声音真如一根利鞭,抽打在王晓宇的心里……。

三天后,当婆婆净开疲倦的双眼,发现另一张床上的王晓宇不见了,婴儿则安祥地闭着双眼睡着了,婆婆没说什么,就抱着婴儿回家了。

一个月过去了,刘家沟没有王晓宇的影子,杏花洼也没有王晓宇的影子……。

孩子在苦难中成长着,王晓宇在人们的记忆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模糊了。孩子已在跚跚学步了,孩子已能捏着自己的“小鸡鸡”撒尿了,当然,孩子也已经开始叫妈妈了,不过,他叫的妈妈不是王晓宇,因为在他的记中,从来没有王晓宇的影子,他开口叫的,正是六十岁的婆婆,整天照看他,给他把面糊糊当奶粉喂的婆婆,孩子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对婆婆喊:“妈妈,我饿!”婆婆应声着,撑着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刺核般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王晓宇的影子,在人们的记忆中,终于模糊得什么也没有了。

时间过得真快,刘满囤走出了监狱的大门,揉了揉昏花的双眼,发现这个世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又是一个月亮升起的夜晚,月光静静地照在这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刘满囤坐在一只小木凳上,头上、肩上披着皎洁的月光,两眼失神地望着早已枯死的葡萄架,葡萄架下的躺椅也如同锈迹斑斑的刘满囤,着地的木横档上,由于潮湿竟然生长出一簇簇贫瘠的木耳。院子的墙角、条石的缝隙间也长满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微风一吹,发生鸣鸣的叫声。刘力已进入了梦乡,那个曾经在县城街道上卖米线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也同刘力一样进入了梦乡,老伴那颗花白的头颅,仰躺在枕头上,鼻中发出轻轻的鼻声。一切真如一场梦呐!刘满囤摸着自己黑瘦的脸颊,轻声叹息着。

孩子没有睡,依偎在刘满囤怀里,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刘满囤那根长长的烟袋,每吸一口,“扑”地一口把烟灰吹出,再装修烟,再吸,再吹,如此反复,没有尽头。不解地问:“爷爷,你咋不吸烟盒里装的烟?”

“爷爷没钱!”

“等我长大了,挣好多好多的钱,给爷爷买烟吃!”孩子歪着头,比划着双手认真地说,刘满囤用手抚摸着孩子的头,眼睛湿润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月亮已经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升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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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理野点评:

首先说,小说太精彩了!虽然两万多字,看完余兴未尽。虽然是在一家子发生的事,而刻画的是社会的全貌现象,有吃喝嫖赌的,有走私弄假的,有乱伦的,还有为了爱儿失贞而在所不惜的。然而都是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以用一首古诗来说明一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小说描景写意均达上乘,文笔细腻而挥洒自如,结构严谨,情节曲折耐读。欣赏,问好作者,快乐开心!

文章评论共[39]个
理野-评论

小说太精彩了!问好作者朋友,快乐开心!at:2011年11月01日 晚上10:46

弘农溅水-回复敬酒,以后多多指点。 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6:58

枫流苏22红话-评论

月光之下,哭过笑过at:2011年11月01日 晚上11:43

弘农溅水-回复其实生活总是哭比笑多。 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6:47

枫流苏22红话-回复这样才觉得幸福,真的不容易 at:2011年11月03日 晚上10:01

弘农溅水-回复在小说的创作中,一直都想把生活浓缩,也就是说浓缩人生精华,在精华中显示主要人物的命运感,给人一种苍凉的凄美感,笑得眼中要有泪花,哭得眼中要有期盼。笑和哭构成了生活的全部,谢谢关注。 at:2011年11月04日 早上8:30

郑佳仪-评论

欣赏精彩小说,问好朋友。(:012)at:2011年11月02日 凌晨2:04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这是十年前写的一般短篇小说,其实像很多报刊杂志都投过稿,结果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为此我曾经一度困惑、迷茫、失意和痛苦过,因为那时我是国有企业车间中的一个小工人,面对工厂里那些平凡而平庸的年轻工人,我一直都想通过手中的一支笔改变命运,那时就在业余时间写了一些小说,当然,小说散文也发表一些,就是没有大的东西,后来厂里把我从车间调到了办公室,再后来企业改制,一些工人下岗自谋职业,我也从企业调到了一个政府部门。现在回过头想想,虽然没有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但文字还是一直在改变着我这个草根的命运。感谢编辑、感谢作者、感谢十年前哪个阴冷的冬天,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山区电站用纸和笔创作出的文字,终于在十年后的今天公布于众了。 at:2011年11月02日 清晨7:11

弘农溅水-回复应该是感谢编辑、感谢读者,由于使用拼音打字,出现错误,望读者谅解。 at:2011年11月02日 上午11:38

理野-回复其实我看出来了,小说中的那位默默无闻孜孜不倦的奋斗者,就是作者你自己的影子的写照。加油!你会成功的,至少理野会全力支持你的!遥握! at:2011年11月02日 下午3:06

燕剪春光-回复“十年前哪个阴冷的冬天,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山区电站用纸和笔创作出的文字,终于在十年后的今天公布于众了”——苦难是人生的老师。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坚守自己的理想,更加令人敬重! at:2011年11月03日 中午2:28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现在我想写个长篇,却苦于不能把握结构,希望各位大神多多指点。 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5:15

闻文-评论

小说太精彩了。问好作者!at:2011年11月02日 清晨7:34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已经加入好友,希望多多指点。 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6:53

伊楠儿-评论

欣赏作者深厚的文字,朴实无华的情节,问好朋友。at:2011年11月02日 早上9:03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支持和鼓励,我会更加努力。 at:2011年11月02日 上午11:32

心语飞扬-评论

市井小说,洋洋洒洒万言尽显人间百态,故事情节很出彩,耐看。at:2011年11月02日 下午6:54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希望以后多交流,敬酒。 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5:17

弘农溅水-评论

谢谢,有我自己的影子,但不全是,好几个人物都是塑造的,就是把几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按在了一个人身上。at:2011年11月02日 晚上9:50

燕剪春光-回复早就听你说有这么一篇小说,今天终于有缘拜读。果真不同凡响,理大总编都给予极高的评价,前途无量啊!问好! at:2011年11月03日 中午1:59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夸奖,第一部长篇[**]作已经开始创作,完成了8万字,准备写完20万字后在发布申请签约。 at:2011年11月23日 晚上7:06

弘农溅水-评论

对了,我想问各位编辑老师及读者,这篇文章开始的题目是《后院的月亮》,后来我想改成《刘老汉和他的儿媳》,但觉得太露骨,就又改成了《月光下的苹果园》,三个题目各有特色,你们认为选择哪个题目会更好,请指点。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5:20

理野-回复当然是《月光下的苹果园》神韵天然了呀,你是最棒的,要相信,金子总会发光的。遥握! at:2011年11月03日 下午5:33

弘农溅水-回复最开始写作的时候,题目定为《我家后院的月亮》,很想在文章中出现我,以第一人称白描的手法进行,当然我的角色就是哪个最不因该出生的小孩,但考虑这样做会被人误解,随后就以《后院的月亮》为题了,但这个题目不够响亮,难以获取更多的点击率,就改为《刘老汉和他的儿媳》,显然这个题目有点通俗,《月光下的苹果园》是临时改的,我自己认为只能是一般的,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at:2011年11月04日 中午2:02

弘农溅水-评论

请问编辑老师,所有短篇文章标识有推荐、精品之分,但是还有一个O里面有一个R,这个标识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红色,他们有什么区别吗?at:2011年11月06日 晚上9:15

桃花源人-回复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好看啊。 at:2011年11月23日 清晨7:23

桃花源人-评论

写得可以是可以,但这个选题有点非主流,老公公和儿媳之间产生那种事情,毕竟听起来让人恶心,不过作者的文笔还是可以的,有劲没使到刀刃上啊,可惜,可惜!at:2011年11月18日 早上9:40

弘农溅水-回复无语,不是所有的文学作品必须是主流的,选题方面我只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没有想的那样多。 at:2011年11月21日 中午1:33

桃花源人-回复这样做是为了吸引人们的眼球还是想提高点击率啊? at:2011年11月22日 晚上9:33

桃花源人-回复怎么不说话呀?无语了吧。 at:2011年11月23日 清晨7:21

弘农溅水-回复不是这样简单的,小说或者说讲故事,要有一个卖点,如果连一个卖点都没有,谁会坐在电脑前看你的东西,现在娱乐的方式太多了,鼠标轻轻一点,美国大片、韩剧、国内一些优秀的影视剧比比皆是,你认为把读者从画面来到文字阅读是容易的吗? at:2011年11月23日 晚上7:02

桃花源人-回复最近怎么不见写东西了呢,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啊? at:2011年11月30日 下午5:30

弘农溅水-回复哦,是这样的,最近我准备写一部长篇小说,提纲基本列好,已经写了八万多字,属于都市言情类,又夹杂了官场小说的很多因素,题目一直定不下来,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太满意,就先开始写了,准备写好10万字后在发表。 at:2011年12月01日 晚上8:21

桃花源人-回复哦,怪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新东西了,能不能给透露一下故事情节,加你为好友了。 at:2011年12月02日 上午11:24

弘农溅水-回复谢谢关心,目前题目还没有确定,站定题目是《草根的情色升迁路》,又怕网站给和谐了,第一卷为涉世之初,第二卷为国企秘书,第三卷为锋芒初露,每卷计划字数为15到20万字,现在正在进行第一卷的写作,想写得差不多时再发表。 at:2011年12月03日 清晨7:58

桃花源人-回复这么说一共只有三卷,顶多60万字就完了,这样的字数在网络上不会有好多收入的。 at:2011年12月03日 早上9:22

弘农溅水-回复不是的,第四卷为步步高升,第五卷为偶露峥嵘,第六卷为夕阳西下。全文为一个底层小人物奋斗至顶峰后迅速滑落的全过程,初步构思这样,写作过程能够还会变动。 at:2011年12月04日 上午10:05

桃花源人-回复哦,太好了,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大作呀,可别说大话、空话和套话。 at:2011年12月07日 晚上7:23

弘农溅水-回复不会的,在2012年的第一天,你肯定会见到拙作,到时还请你多提意见啊。 at:2011年12月08日 下午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