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雨
早上起床后,方发觉屋外的地面湿润了,间或一二处低洼的地方还有些许积水,看来昨晚是下雨了。昨夜的雨我竟然一点都不曾感知。近来,不知为何,少有睡眠,所以昨晚睡下时已近凌晨,也未曾有雨的声响,不知这雨为何偏选在我睡下时才落,我有些悻悻然了。
到办公室坐下不久,也就在刚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还在回味茶的清香的时候,听得窗外又有雨落下了。推窗望去,但见那雨细密得竟分不出是线或是点,倒更象是一圈如烟的水帘挂在天际,将稍远些的街道、楼宇和行人都披上了一层烟霭,流落在窗外篷布上的雨也是那样轻轻地,甚至于有些怯怯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怕象是吵扰了什么……
我久久地望着窗外,眼里却渐渐由清晰到模糊,最后竟是一片空白,完全忘却了手中的茶杯。此时,正是农家水稻生长的季节,按说对于这雨的到来我应是高兴的,然而不知为何我却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在屋的另一面窗子的外面呈现眼前的是另一幅已让我看了许久,且一直心痛的景象。茫茫一片的水泽之乡,使得昔日狭窄的河道此时早已成了可以称得是湖的样子,原先青绿的农田只能隐约看得见小树的梢枝,偶尔一二处平日农民用以看护庄稼的小屋也成了水中孤零的点缀,眼看得见的几个村庄让人感觉象是被遗弃在水中的一座孤岛,已不见了平时饮烟飘渺,鸡犬相争的景象。
听人说,这河的下游原是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排涝站的,按照历年的做法,象这种水量,只需六、七日便可使水退去,但如今这片茫茫水乡却一月有余,(有人说原是因为排涝站在雨季前曾向政府写了数十万元的维修经费报告,但却未获审批,只给了报告的半数的原故;也有人说是因为排涝站负责人把原应用于维修机械钱拿去请领导喝酒了,才使得机械在雨水刚来临时就出了不能修理的故障的原因)此时,数千名原本无辜的农民被迁居到地势高些的地方,虽然他们对此呈现出一脸的无奈,但有着政府及方方面面隔三差五的送粮送油,却下忘却了背井离乡的感觉,有的只是乐此不彼的接待来去匆匆的男女们,他们有的每家发上几袋方便面,有的给了几瓶矿泉水(与乡人喝的井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有了带来了写着若干数字的大红信封。总之,无论来者何人,肩扛摄像机的记者却是不曾少过的。每每此时,村民们总能写满一脸的笑意,然后伸出长满硬茧的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有的是纤细的,有的是肥厚的,同样也是一双手递过来的食物,口中仍旧是颤颤的说着别人难以听到的低语,只有在第二天的电视或报纸中才被记者们解读为感激党和政府的肺腑之言。
如今,江河中的大水早已退去,然而我身边的这片水泽却依旧是那样的宽阔。沉寂于水下的禾苗早已腐化成鱼类的食物,原本低洼的小路也已有了摆渡的小舟,迁居到高处的材民也已摆脱了初见记者时的生怯,无论老少,也无论男女,面对提问都能说出一套无须修改的真情告白。
唯一可见的是菜市场蔬菜的价格已比雨前涨了数倍。
今天,竟又下起秋雨,河面上的水不降反涨,栖身在水中央的人们该是作何感想?我想,他们绝是没有兴致欣赏这水天一色的秋景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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