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看着远处的地方发愣。
傍晚的时候,暖暖的太阳懒洋洋的斜在黄沙的尽头,四周一片死寂。除了沙,还是沙。
风把太阳最后一抹余辉揉碎的时候夜黑色的裙椐舞着妙曼的身姿垂了下来,遮了我的视线遮了远处衰败的断壁残垣遮了寂寞的土丘遮了满眼的黄沙和遥远的地方。
四周一片四寂。
坐在客栈门前的木墩上我抱着自己的膝盖。风开始拉扯着我的发梢,夹杂着黄沙干燥而厚重的味道。我的眼神变的迷离而恍惚起来。
那个男人也曾让我的眼神变的迷离而恍惚。
是一个风雪飘飞的夜。
小四叫醒我的时候咪咪叫了一声挣开我的手跳到火炉旁边,又叫了一声,然后满足地闭上眼睛,蜷缩着。
我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发现火炉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个人。
是男人。我睁大眼睛站了起来不小 心却把柜台上的算盘弄到了地上。
拣起算盘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正好看过来。那是种柔柔的眼神,感觉是一阵春天里的风舒服地吹拂在脸上,轻扬起发梢,温暖而惬意。
小四在边上切着牛肉干,小火炉温着酒,是竹叶青。
男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桌子上有一个包袱和一支黑而古朴的剑。
我重新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头,看着那个男人。
应该有三十岁。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呵出。男人盯着火炉蹿起的蓝色火焰,双手轻而缓地搓着。
我的视线移到他的脸,愣愣地看着他。他似乎发现了,朝我这看了一眼又盯着火炉蹿起的蓝色火焰。
男人的两道眉斜斜地刺出,像要插入鬓角,鼻子舒服地安放在微微扬起的嘴的上方。
凭直觉我可以推断他从江南而来。
温暖而湿润的江南。
他来这做什么呢?感觉男人一身的风尘压向我的时候我在心底轻轻地问。寻找仇家?探访亲友?挖掘宝藏……还是其他?
想到这的时候小四已经把一大盘牛肉干和一坛温润的竹叶青端到了男人的桌子上。
男人把目光从火炉蹿起的蓝色火焰收回,为自己倒了一大碗酒,仰头灌了一口,然后又满上。
客栈外的风肆意地呼啸着我可以想象雪花在狂风中纷飞,旋转着圆圈有如一朵朵暴雨中的花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哀怨地呜咽。
男人已经灌下七碗竹叶青了。我一直看着他。说实话我有点心疼当男人的眼光穿过酒坛轻轻升起的水气看向我的时候。那种眼神是寂寞而又坚强的,可以让我冰冷的心立刻融化,并且让我迷离而恍惚起来。
我不是随便的人。从爹离开的那天我便用夜里寒冷的风砌起一堵冰墙放在心中,然后,我说从此我开始怀疑一切……可是这个男人这个陌生男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男人,他的眼神让我冰冷的心墙轰然倒塌,并且一塌糊涂。
因为,我的眼神变的迷离而恍惚起来。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这心底祈祷这个男人会醉倒,然后留下……
但是,这可能吗?
不知道。
男人已经换过一坛酒了。一大盘的牛肉干也只剩几块。小四蹲在火炉边愣愣地烤着手。咪咪一动也不动,已经睡着了。
终于,男人伏在了桌上,打掉了碗“啪”的一声碎成了好几片。我轻轻地呵着气,我叫小四找了件棉袄盖在男人的身上。
我开始肆无忌惮地看他。我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会离开。就像来这里喝酒的所有男人。
客栈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可以清晰地听到被卷起的沙砾砸在墙上的声音。小四仍然蹲在火炉边烤着手,咪咪静静地蜷缩在那。那个男人,伏在桌上一动也不动……
小四叫醒我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蓦地站起身,却抖落了一件棉袄-----就是我叫小四盖在男人身上的那件。
火炉已经熄了,咪咪仍然蜷缩在那,而火炉旁边的那张桌子上,早已没有了那个男人。
桌上有一块银子。五十两。足够我和小四赚一年。
我轻轻地叹着气。早晨的阳光从门缝照进来,可以看到灰尘寂寞地飞舞。
咪咪叫了一声爬了起来。
我知道昨晚的风雪夜只是一场梦。
从此我就喜欢在黄昏里坐在客栈门前的木墩上,看着遥远的地方发愣。
很多时候阳光会懒洋洋地斜在黄沙的尽头,会暖暖地照在我的身上。风总是很寂寞地吹,扬着我的发梢,而四周总是一片死寂。
就像现在一样。
我用很多的时间发愣,我想象着我会以这种方式走向苍老。
而夜黑色的裙椐舞着妙曼的身姿垂了下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一个风雪飘飞的夜。
和一个男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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