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个人,那一幅景象,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
记得那个冬天的雪是异常的多,多得让我心烦,我隔着厚重的且不清晰的玻璃窗看雪地里的顾正南,他趴在雪地上连脸也埋进去,我不敢去碰他,他会像愤怒的小狮子用眼神定住我,他会朝我叫喊并且把脏的雪扬在我漂亮的衣服上。
十岁之前,我惧怕顾正南。
他永远是那么骄傲自大,他瘦削的身影被雪地的光亮映得异常高大,那时候他高出我半个头。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告诉我顾正南的爸爸是他的局长,我必须谦虚和卑微。所以我很乖很听话,可能小孩子就是这样幼稚,他们心里保留一点荣耀。他就是如此。我的家在他家对面,他家的房子很高,他有一辆单车就停在楼下,我特别想骑上去兜风,我好想要一辆单车,像顾正南那样威风,他骑单车时衣服会扬起来,里面灌进很多风。
顾正南。我恨恨地说,你竟然无休止的欺负我。
他用小石头砸我的头把我本不算华丽的衣服弄得脏兮兮,他带着一群八九岁的男孩子在我放学的路上围堵我。我的头发不止一次被他扯乱,大把大把的发丝掉落而他还得意的笑。我哭时他会木然,他紧锁了眉头不再碰我一下。他知道我是多么难受吗?被宠着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地位卑微者的痛苦,在每个人心里的自尊只像玻璃般易碎的岁月里我的心一次次被顾正南划上伤痕。
十二岁生日结束,我依然是寂寞的过完生日,因为没有孩子愿意和怯懦的小女孩共同过生日。我的父亲却很兴奋,他在我生日那天买了一个大蛋糕送给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第二天父亲的同事见到父亲以后朝他点头微笑,那神情有点窘然,就好象以前父亲见到顾正南的爸爸一样。我们家也开始有人光顾,楼下停了一辆又一辆豪华车,我知道坐那些车来的人都是看我的爸爸。
第三天来了很多警车,其中两个警察用手铐铐住顾正南的父亲和他母亲的手,两个人被推搡进警车,他们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围观的人群带着嘲笑和鄙视的目光开始议论,或许这是他们早就期待的。
那天雪下得很大很大,雪片几乎遮挡了一切现实世界的联系,我突然恨透了人们的幸灾乐祸。天地全是银白,我看见顾正南缩在一个角落像受伤的小羊流露他的哀愁。他的父亲和母亲在上警车之前不停喊他的名字,而他连头也不抬只坐在那里,雪地周围有一圈雪已经融化像泪珠一样。顾正南的漂亮单车被抬走,家里的所有家具都被抬走,一件件东西在他眼前闪过,我能理解他有多痛苦,他全部骄傲的资本瞬间离他而去,尽管他没有犯错。
我想去帮他,他在雪地里坐了一整天,我在暖和的屋子里坐了一整天,直到深夜他还是不回家。北方的冬天夜晚冷得怕人,那样的严寒足以冻死一个小孩子,顾正南以一个姿势坐着,我看不清他的脸。这是寂寞的苦涩滋味,原来见到他就带着笑容的邻居没有一个人肯帮他。我抱了很厚的棉衣去给他送去,父亲说让他来咱们家住吧,他家已经不成样子了。
当我把关心连同那件棉衣一起披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拒绝了,他说宁韶然,别让我恨你。
同年纪的小朋友开始和我玩耍,我答应每个人的请求,只不过他们玩的时候我会独自坐在秋千上喝玻璃瓶装的汽水,我喜欢咬着吸管,塑料管上整齐的齿痕会让我很舒服,我把空的玻璃瓶子摆成一排,它们反射太阳的光芒明亮且干净。
从前说我长得像丑八怪的邻居大妈说我是越来越漂亮了。我对每个人都是很友好地笑,因为看惯了他们世故的嘴脸。
顾正南生日那天我送了他一辆单车,我知道他是不会收的,我没有告诉他是我送的,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他家楼下。
夏天很炎热,我荡着秋千看顾正南一圈一圈飞快地骑着单车,我这才发现他长得很高了而且慢慢变得很英俊,他的侧脸像漫画中的男主角一样好看。我总是趁他不注意就偷偷看他。他也轻轻咬着吸管似乎从来不曾发现我的注视。
他说宁韶然你不要总喝汽水,那样会发胖。
我眯起眼睛笑,他也笑起来,他雪白的牙齿分外惹人注目。这些年来我的父亲和母亲给了他很多照顾,他总是拒绝,固执地拒绝,不给我们照顾他的机会。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倔强,偶尔他斜眼看我的父亲——那个已经发福,说话带有官腔的男人。他对父亲的不满我全部看在眼里,这就是他讨厌来我们家的原因,他不想对着过去的影子,这样会拨动他痛苦的回忆。
可是我从没有看不起他,我一直小心说话惟恐顾正南有什么顾虑以为我在报复他。他说我是公主,他从霸道的带有一点嘲笑的语气转成很有心事的语气,他不知道我会为了他的不开心而扔掉我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班级有男生给我传纸条,上面写着宁韶然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我只会若无其事撕掉纸条继续做作业,我就是这样的人,在心里认定一件事会义无返顾地去做往往不会理会其他,我的那个骄傲的王子始终是我无法释怀的痛。
顾正南顾正南顾正南。
八月末我和顾正南一起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他嚼着口香糖心不在焉。我突然说顾正南,我喜欢你。
在刚刚区分开喜欢和崇拜的年纪里,我把这两个字对他讲出来。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很单纯的感情。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天气很热很热,他额前的发被汗水浸湿一丝丝垂着,十九岁的顾正南已不像个孩子那样任性和乖巧,他狂野的眼神会让人不知所措。
宁韶然,你到底哪里配得上我?他轻笑一声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到地上。
那个下午我把我的坚强踩得一塌糊涂,我拼命咬着嘴唇宁可让血流出来也不让泪流出来,我说宁韶然你输得好惨,无论你是灰姑娘还是公主,你的王子都把你当成空气,为什么还要自作多情!
晚上我开始发高烧,母亲说我一直念着顾正南的名字。我的心很痛,纵使我有千种万种自豪和幸福,可是顾正南的一句话会把我彻底击败。我以为我可以成为他坚强的起点,我以为有资格帮他分担一些忧愁,我以为我们一路走来早已形成不可摧毁的默契,现实却笑着说我错了。
康复之后我的心有了很大改变,一场高烧烧走的不仅仅是回忆,也带走了本不该来的情感病菌。我不去想十九岁时那双忧郁的眸子,不再骄傲不再迎合顾正南的喜怒哀乐,不再为顾正南叫我的名字而心跳加速。我把自己作为独立的自由体,但是我在逃避,我能感觉到顾正南的目光一直追随我,他不是宁静如水的吗?为什么还要穿过几层人群找寻我的影子?
他让我难受。
人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忙碌已经让邻居们无暇理会别人的事,我居住的地方逐渐寂寞下来,到了傍晚只听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响,我也变得很现实了很庸俗了,关于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忘记了大半,却还依稀记得美好的结局,只有在童话中的爱情才是长久的,有情人才能终成眷属。深秋到了,冬天不再遥远,一天比一天凉的空气常会让我感冒。寒假我从学校回到家,吃饭的时候爸爸说韶然,你该找个男朋友照顾你了。
我看着苍老憔悴的父亲,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金钱和地位,同时也换得身心俱疲。突然发现我已经二十三岁了,真的,我该找个男朋友了,我在等待什么呢?
回家后我一直没看见顾正南,我站在窗口不经意就想起小时侯,那个总欺负我的人,直到现在仍给了我不大不小的伤痛,他总是以沉重的方式出现在我心里,我却不能很快忘掉他。
我盼望的冬天,大雪飘洒下来像轻盈的精灵,它们缓缓飞旋在我的周围,我摊开手掌接住它们然后手心一阵温暖。
宁韶然。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有阵悸动,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有这种感觉。顾正南穿了羽绒外套和一条旧的牛仔裤歪头看我,目光很是挑衅。
你是自己一个人?他推着单车走过来,我发现那还是我送他的那辆单车。
我点头。
你的男朋友呢?小公主。他的话里充满了讽刺。我紧了紧外套飞快地走不想再理他,他的话只会让我的心再伤一次。
他一声声喊宁韶然宁韶然宁韶然,他的声音在雪中盘旋直逼到我耳边。然后我听见单车倒在雪里的声音和他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我的指尖很温暖,顾正南握住了我的手。我的眼角被冻成冰的泪水刺得生疼,一株株带些忧郁和伤感的植物顺着那只手爬到我的心底在那里纠错盘结。
整个冬天最令我感动的情景就是寒风吹动了顾正南额前细碎的发,他用他厚实的外套为我挡风,他的眼睛望向前方嘴角一直带着好看的笑容,我们的手牵在一起。别分开了,我对自己说。我们走了很远很远,我庆幸那时有雪,雪地上能留住我们的脚印,春天到来阳光融化了雪,我们的脚印从此长久不灭。
雪中的广场甚是好看,我们坐在长椅上谁都不说话,我不知道怎样打破沉默,幸福来得太快了。我想要是顾正南这时说喜欢我该有多好,在我们都喜欢的季节里我们终于走到一起,对于将来会是很美好的回忆。我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每次我想接近幸福都被他的那句话阻止了脚步,这次我想试试,只有他才能帮我解开心中的结。曾经他对我说宁韶然,你到底哪里配得上我?
黑暗渐渐笼罩了广场,顾正南说宁韶然,对不起。
一片银色推着我的希望涌向远方,黑暗中我看不清顾正南的脸,他一次又一次给了我希望然后又亲手放逐。他没再牵我的手而是单独向前走,我永远只能做一个看他的背影的角色而不能成为他生命的主角,他的童话结局无论是喜是悲都与我无关。
我真的只想陪伴他,他为什么要伤害我?他为什么总是不能平等地对待我?他为什么除了瞧不起我就是畏惧我,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说爱?
你要怎样?顾正南。我对别人没有动过任何心思因为我把我所有的爱和精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现在你叫我怎么能轻松地忘了你再去和别人恋爱?
顾正南。我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泪水涌出,他总是给我太多哭的机会。
冬天过完四分之三,那时天冷得要命,隔着窗子我看到顾正南背了很大的帆布包低着头走,他的不易察觉的忧愁透过无数人的眼睛准确无误地映到我心里。我是多么想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爱人,然后此生陪他走过痛苦走过快乐,但是他的话已把我拒之门外。
寂寞的时候我会用网络消磨时间。
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人,一个男孩子,我忘记了怎样和他相遇,那是我最想念顾正南的一天,我努力敲着键盘想把神经麻痹。那个男孩子告诉我他叫沈文希。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沈文希的谈话方式让我很舒服,也许因为看惯了顾正南的冷漠和若即若离。我们很自然地见面,没有多余的话语,他的笑很明朗,和顾正南是不同的。他很高很瘦,我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我也没有很仔细地看他的脸,因为还不习惯心里想着一个人却要看另外一个人,他微笑着和我说话,他问的问题我胡乱地答,后来他说韶然,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我听得最清楚,当时我没有任何反应,我很难过,我怪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沈文希惊慌失措地说我把你吓着了吧,是我不好。
那天我见了一个陌生人,他的名字是沈文希,他说他想和我在一起,停顿了很就我回答说好的。
宁韶然,你到底哪里配得上我?我想起顾正南的话不禁苦笑,我不再是从前的宁韶然了,顾正南你明白吗?过去的宁韶然已经远走天涯。
生活还是一样的,沈文希对我很好,他很温柔地叫我韶然而不会像沈文希那样叫我的全名,面对他时我的心不会狂跳不止,我们真的都过了喜欢浪漫的年纪,我也终于知道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和他最初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才能幸福。从沈文希的眼中我读出他对我的珍惜和爱恋,可是顾正南没有,他的忧郁掩饰了一切。
某个下午我再次见到了顾正南,他朝我微笑,我也礼貌地微笑,他笑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我想哭,但是我不能哭,对着他我在极力忍着泪水。我说顾正南,这是我的男朋友。身边的沈文希握着我的手。他的嘴角轻轻动了动,只是这一下我的心变软下来,我在心里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如果在这天他能来我家找我或者他说一句宁韶然你和我走,那么我会不顾一切地追随他。
我看着家里的时钟等了他一天,他没有来,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我和沈文希还是会遇见他,每次他都是友好地笑,笑过之后和我们擦肩而过。我紧紧抓着沈文希的手臂拼命平定心情,我说我们走吧,如果那个时候我不说话我一定会哭出来。
几个月后我从母亲那里知道顾正南要走的消息,母亲说顾正南想去另一个城市打拼他的未来。沈文希说我们去送送他吧,于是我最后见到顾正南,他不是我熟悉的样子了,时间磨平了他的霸气和骄傲,在他的父母离去之后他很憔悴,在我离去之后他又很憔悴。我从来没那么平静,我可以平静地队他笑祝他一路顺风。在我终于可以平静面对他之后,我明白我累了,他放弃我给他的所有机会,他永远不知道我最后一次在家里等他的时候我是多么焦急,而现在,不必了。顾正南,我累了。
原来我是主动的,主动的感情一文不值,顾正南看到了我的光环却不曾看到我的失败,他忘记了曾经我和现在的他一样自卑。我无法承载他的感情所以只能找一个愿意给我感情的人。
起码我知道沈文希是爱我的,起码我知道自己正努力爱着沈文希。谁说短暂的相遇的感情不能长久?沈文希从来不问及顾正南和我的故事,我感谢他的体谅。沈文希说韶然,有时间我们去看顾正南,他是我们的朋友。他总喜欢说“我们”,我会在瞬间感到满足,顾正南,我喜欢了他许久,他可曾用“我们”二字来形容?
经历了太多心碎和等待,人的心灵总会疲倦,我不会忘记顾正南友好的笑和当初拒绝我一样刺痛我的心再次揭开血淋淋的伤疤,
顾正南,冬天不远了,保护好自己。
十岁之前,我一直让宁韶然惧怕我。
我的父亲——呼风唤雨的局长,拥有很多钞票很多朋友。我习惯于让同龄的孩子们流露出羡慕的表情,他们不停地说顾正南你的衣服真好看顾正南你的手表真好看。而宁韶然是个例外,她也会表现出很尊敬我,可是我能洞察她的心事,她骨子里的反抗以另一种形式抵挡着我的骄傲,她不卑不亢地捧了书从我面前走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所以我欺负她——用尽一切方式让她屈服。
但是为什么她哭的时候我会难过,而不是以胜利者的口吻嘲笑她?
那时候我最愿意看到宁韶然坐在秋千上的样子,我曾调侃她喝那么多汽水会发胖,她对我笑,两只手捧着汽水瓶子,她的唇很红而且笑起来很美。
喜欢上她,因为她也喜欢偷偷看我,我从来装做不知道,可是我在心里高兴。我一直骄傲地欺负她,一直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到最后我还是被宁韶然打败了,她的父亲成为局长而我的父亲沦为阶下囚,那个冬天存在于我脆弱的记忆里,我的悲哀一触即发,当人们幸灾乐祸时总会忽略受伤的孩子,晚上我在院子里坐着,我想起我最爱的单车被他们拿走,那些家具如断了翼的风筝一样飘过看到我眼睛生疼。我很怕宁韶然会嘲笑我,但她只是安静地依靠着窗子像只可爱的小猫一样用无比心疼的眼神看我,我仍坚持我的自尊,宁韶然柔软的略带疲倦的脸化成一团火焰温暖着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她跑出来为我披上衣服,还有她的爸爸妈妈都在门口迎我去她家住,我终究还是没去,我不习惯。
直到她送我那辆单车。
我的生日,宁韶然送了我一辆单车,她以为我不知道是她送的,她怕我拒绝她的好心,可是我看到了,她把车子放在我家楼下。冬天里最让我感动的细节就是如此,她的脸被冻得通红手也冻得红肿,宁韶然,从那天起你成了我心中最大的痛。
我们都不喜欢夏天。夏天无事可做,宁韶然每天都喝汽水,我知道她面对的方向是操场的方向,我就骑着单车从她面前经过。我是没有权利被她看到的,我穿着破旧的衣服穿梭于闹市之中过早为生计发愁,宁韶然和我不同,她可以穿着价格不菲的裙子和鞋子坐她爸爸的黑色小轿车去上学。我本不在乎这些,如果我不是生性高傲的人,如果一开始我就习惯平民化的安排,那么我绝不会故意搪塞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我的唯一的亲人,我的爱。
这些,我能让宁韶然知道吗?
宁韶然,她几乎是完美的,我知道班级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她每收到一张纸条我都很紧张,我却不能阻止他们那么做。我亲眼看见宁韶然对那些纸条不屑一顾,亲耳听到她的声音在风中略有颤抖,她说顾正南,我喜欢你。
这是个多么容易受伤的女孩子,我觉得她和我说话像在踩一块薄冰,是我给她留下的胆怯吗?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此刻我比她还想哭,我在心里默念了千遍我喜欢你,说出口的却是宁韶然,你到底哪里配得上我?
父亲母亲离去的五年后我第一次失眠缘于看见宁韶然幽怨的眼睛。
都无法挽回了。宁韶然,你知道我喜欢你吗?你相信在你没来上课的日子里我心急如焚吗?你相信你是我亲人吗?就是因为你太脆弱需要保护,我才不能随便给你承诺让你和我浪迹天涯。
那时我常去她家,只停留片刻就走开,我在她的家里仍会想起我的幸福生活,还有她的父亲,我一直认为是他顶替了我爸爸的位置,可是我错了,他们一直给我关怀和爱护,无论我用怎样的眼神看他们,他们还是会关心我。
再见到宁韶然是另一个冬天,那天依旧有很大的雪,太阳始终没有露面天空阴霾,我的心也阴霾。我很想宁韶然,很想很想,好久不见她还好吗?她还是一个人守着孤单的秋千,她还是有很多心事她还是很寂寞,她在等我吗?
我终于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以后宁韶然怪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要锁住一些回忆,让我以后的路不至于那么苦涩。
于是我扔掉单车挽住宁韶然的手。她冰冷的手瑟缩了一下但是没有抽出,我们走了很远很远,我想把这个画面永远留在生命里永远保持下去,我会铭记一辈子。可是我也清楚这次牵手会给宁韶然带来伤害。
宁韶然,没有我的日子你要坚强一些,你一直都是很优秀的。而我,拥有这一个片段已足够足够。
我说宁韶然,对不起。至此心弦崩断。
我还有我的路要走,以后我故意忘掉她故意伤害她,以后的以后她会生活得更好,我努力镇定着思绪,宁韶然从我身边走过,她的目光如水般宁静,这是我的期望亦是我的伤。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和宁韶然相遇。她指着她身边的男孩子说顾正南,这是我的男朋友。我尝不到一丝虚假的成分,他们是那样自然的牵手,那个叫沈文希的人取代了我的位置用他的温暖关怀宁韶然,我开始友好地笑,我不能确定我的笑是不是很好看,除了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她和她的男朋友会走很长的感情之路,我应该妥协退让。
我躲进家里压低声音哭泣,宁韶然真的离开了,我从未给她承诺让她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忽然疯了一样想去找她,我不管什么未来,我只想告诉她我爱她我只想带她走。
午后沈文希站在她家楼下,他总是很随和地笑,我却不喜欢他的笑容。他用一只手臂挡住我前进的路,他说算了,你哪里配得上韶然,不要再纠缠她,你应该知道她对你已经死心,她对我说她恨你。
我说你让开,我要去找宁韶然,我要带她走。
沈文希用异常怪异的眼神打量我,他说你确定韶然想和你走?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你配不上她!我能给她将来,你能吗?
我竟一时语塞,我实在太没有自信宁韶然会和我走,我也相信宁韶然说她恨我,我更相信我不能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不过可笑的是许久之前我用一句“你哪里配得上我”伤害了她,如今她的男朋友用同样的话回击了我,我说的牵强,他说的坚定。
或许宁韶然已经不再记得我,我不及一个过客不能给她想要的承诺,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男朋友身上,虽然我讨厌他,但是我仍友好地说请你照顾好宁韶然。
我依旧做着我的事情在属于我的空间忙碌。我和宁韶然不同,所以我会离开,离开带给我遗憾的城市,可是这里会有我一生一世的牵挂。我终究是黑暗世界的一株植物。宁韶然,我只愿某一年你听到我的名字时会淡淡地笑着说哦,我记得他。
那一天我就满足了,真的满足了。宁韶然,我曾无数次想象我用手指揩去你脸上的泪珠,我不想再伤害你,我很想再看看你白净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的样子,一点一滴把我的思绪带回遥远的幸福。还有空荡荡的玻璃瓶,已经积攒了很多很多,下雨的时候它们会盛满雨水。我从来不想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但是我想上天会知道,雨水就是我想你时上天被感动所流下的眼泪。
宁韶然,我走了,我爱你。
宁韶然,和你的男朋友好好相处下去,保护好自己,冬天不远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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