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畏寒(赵广为)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
新搬迁的房子已然装饰一新,老屋的器具也要陆续搬来。于是雇上一个拉脚的师傅,我随车而行。
脚夫五十来岁,看起来忠厚老实,长相远比实际年龄老些,面容苍老,赤脚穿了一双破布鞋,衣衫褴褛,看上去有些腌臜。
太阳已经落山,乌云满天、寒风刺骨。脚夫抬头望了望天说:“可别下雨,东西该浇坏了。”我知道做脚夫的,风里来雨里去,在雨中拉脚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脚夫好脚力,与他羸弱的身材及不相符。风很大,吹的让人睁不开眼睛,逆风行进的车子,蹬起来有些吃力。我冻得瑟瑟发抖,脚夫穿的单薄,却不见有丝毫寒意。
脚夫很卖力,家人已经打几次催促电话,每次接到电话总像给他从新注入了活力,每个人回家的心情都是迫切的,尤其是做脚夫的,只有家才让他感到温暖、自在。
从老屋到新居的距离不近,其间还要经过多个路口。脚夫过路口时不大看路灯,这着实让我捏了把汗。天色晚了,路上的车子、行人走的很急。有几次几乎就要与汽车撞上了,脚夫才停下了车子。与此同时,汽车里传来詈骂的声音,而脚夫也低声的骂了几句。前者是实实在在的诅咒,后者更像一种自嘲!后来我才晓得,蹬车不容易,启动后凭借惯性到也省些气力,而一旦停下后再启动,则要费一把力气,难怪脚夫不愿意停车呢。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车子走到一段比较冷清的路面,新居已经离此不远。忽然,一只猫从马路对面窜了出来,车子一斜,脚夫踩住了车闸。这回我以为脚夫还要骂上几句。但这次却出乎我的意料,脚夫回头看着猫儿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挂着一丝微笑,嘴里嘟囔着,‘原来是只猫啊,差点没撞到它!’。说着又蹬起车子,似乎比从前更有力气了。
是的,脚夫对猫是宽容的。脚夫只有在畜生面前才感到自己有尊严,而在驾驶豪华轿车的人面前,他们似乎卑贱的犹如畜生。
我知道他内心是善良的。但生活对他却是悲惨的。其实有时候,善良也是可以逼出来的,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弱势群体,他不善良还能怎样?脚夫过马路闯红灯,难道不像那只乱窜的猫吗?而脚夫对猫儿的宽容,难道不是一种同命相连的彼此慰藉吗!那是一只流浪的猫,而同样是猫,也有被主人精心喂养,住在高居广厦,生活无忧无虑的。而同样的人,也有如脚夫这般,生活在社会最低层,尝遍人间艰辛,倍受世人白眼的。
我同情脚夫,与他一起把东西搬到楼上,并给他倒上茶水。外边已经下起了雨,脚夫休息片刻便离去了。半个小时后,为了接下晚班的妻子,我走出家门,这时外边已经是风雨交加,雨水夹带着雪花抽打着地面。我思忖着脚夫此时依旧在路上跋涉着。俄而,妻子归来,我们回到温馨的家,但我的脑海中依稀浮现着脚夫那诚实的面庞、那一身褴褛,那双赤脚,那曾经闪现在他嘴角上的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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