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灯的人
作者 王省
晚饭过后,一个人漫步在小镇。穿过小镇,有一条六米宽的油漆路,它也是唯一一条通向外界的油漆路。在我的印象里,这条路总是命途多舛,修好又毁掉,毁掉又修好,像个极其善变且走极端的怪物,身体唯有两种颜色,黄色和黑色,黄色是土的颜色,黑色是沥青的颜色。天空灰蒙蒙的,稀稀落落几座破败的房舍模糊在晦暗里。时隔多年,故乡不曾有什么变化的痕迹,倘使非强迫我去发现些异样,独是在快速发展的今天她与这个时代的距离委实越发久远,远的回翻泛黄的日历页,终找不出她藏身的角落。
恰逢寒冬腊月,雪花轻飘飘落地,随即融入大地。几年了,降水少得可怜,大地饥渴难耐,颇费煎熬盼来寒风送雪,自是拼命地吮吸。双手蜷缩作一团,贴住嘴唇,深深呼出一道暖流,伸平手掌上下摩擦,一团哈气被蹂躏的惨不忍睹,顺着指缝四下逃逸,消失在雪花与寒流的浑然处。此刻,手更冷了。
出外谋生的人除了混的如鱼得水的少数,大多硬着头皮才回老家过年,尤其家居住在偏远乡镇的。别人是否同感不得清楚,可我目前的认知至少如此。这几日拜访了几位至亲长辈,开五金门市的三叔儿子考进重点大学,三婶咧嘴脸眉开眼笑给我讲述她送儿子上大学的见识;大姑父夸赞表哥去当兵将来可能要做营长兼司部长,听母亲说过姑父曾一度雀跃疯跑在谷子地垄头,提前庆祝自己当上了司部长的爹哩??????消息多的海。每天屁股挨到凳子开始,“嗯嗯”点头迎合,瞪大眼睛喊“是吗”装震惊,间时夸赞一番,然后起身摸着屁股又粘在另一家的沙发上。不禁感慨,大城市里住习惯,消息真的闭塞起来。
串亲戚寒暄之后难免问及我的近况,我只是回答一个字“行”。其实“行”字的概念很含糊,出息人回答时会讲述以他为主人公的正版电视剧,即便是故作谦虚,随后总爱附加一些后缀作为修饰或补充。而跟大流的和如我一般落魄的人,却用“行”字来瞒天过海。“行”既是对如鲠在喉的问题的回避,又给予问者以尊重,这是一个多么圆滑而睿智的回答呀!老人们已经习惯了众多晚辈对同一个问题的同一个答案,绝不深究。其实,“行”字的真正意思,答者自己最明白。
最近心绪一始烦躁郁闷,耳朵生出厚厚一层膙子。大学毕业后炒了n位老板的鱿鱼,至今无业靠稿费维系生计,家中父母常有接济,故捉襟见肘的窘境倒是未曾身临。特别这次归家,婚姻大事已经提到日程上来。凡事诸多不顺,心绪一始烦躁郁闷。西北风呼啦呼啦催抖硕大的雪花,地表雪层薄厚不均,薄处被风扫的精光,厚处很清晰,那是画师用画笔勾勒的山的壑。冷飕飕的,吹的耳垂一阵火热。
去看看煤拐子吧,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一晃我们五六年没照面了,他还拖着伤腿坚持没日没夜的干活吗?他老伴的病治好没有?他儿子儿媳妇结婚后生的是男孩或是女孩?想到这,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徒增一丝足以聊赖的慰藉。
我认识煤拐子并非他家距离我家仅仅两里地路程,也并非他是我的八竿子戳不着的芝麻绿豆没准有瓜葛的远房亲戚,单单是他在我初中那会有一个学期经常照顾我的缘故。
我一个人跑到初中校园。记得那时候,举家搬迁至镇上不久,父母便外出打工,我无奈扛着行李卷离开家开始住宿生生涯。校舍简陋,平房土地。跑完早操,打饭的队伍从食堂门口一直延续到水房门口,小米饭,疙瘩白咸菜。饭勺子比家里用的铁锅还大,舀的饭仅占个勺子边,少得可怜。自那以后,明白一个道理:大和多是两码事。下雨天顶棚会洇成一片片地图状,上铺的同学常常端起脸盆接水,眼巴巴盯着雨滴吧嗒吧嗒滴进水盆。整条路泥泞不堪,走到教室门口,蹭掉鞋底的黏泥,才能进入教室。教室前是一排花池子,皎洁的月光,蝉声噪噪,课间十分钟,我和她坐在花簇旁,手捧下巴仰望星空,她讲她的白马王子,我想我的白雪公主,偏爱预想将来的梦。
那是初一下半学期,期末成绩糟糕透顶。孩子们喜欢攀比,攀比谁的玩具多个子高,谁的花书包漂亮;同学们攀比谁长得帅成绩好,谁的家里有钱有地位,谁爸爸是常坤或者李刚;成年人比车比房比资产,有了孩子就攀比谁的孩子长得精神,大脑聪明等等,一辈子看着别人生活,总之,别人的世界是最精彩的。我很不幸,成为他们攀比的资本,叫资本其实牵强附会,充其量算个比下去的靶子。靶子嘛,众矢之的也。我腻烦靶子,做靶子有万箭穿身的危险,没有谁在乎,射中你心脏的箭你会丧命,射偏的箭它跟你玩命,接着射。一次普普通通的期末考试,颜面尽失。初二上学期开始,我刻苦读书,四点准时起床,背诵政史地英语,自习课笔不离手,做课内外习题。早晨起得太早,班级的门锁的死死的。我索性来到食堂门口,靠石柱子坐下,食堂檐子板一角悬着一盏生满污渍的电灯,灯光非常昏暗,鼻子尖触及书面,字迹仍旧模糊不清,再靠近些,勉为其难看下去(现在想想,那时真是脑残)。
不久之后,一副至今为止估计将来剩余的岁月都离不开鼻梁的厚厚的眼镜,成了我五官和举止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总在必要与不必要时,伸手摆出一个大拇指擎托琴弦的“风惊鹤舞式”,拇指和中指捏住镜子上下边框稳一稳它,颇有古人正襟危坐的神态。
突然,刺啦,刺啦,声音停止,刺啦,刺啦,声音又停止,如此往复。夜深人静漆黑夜,莫非是无常巡街?小时候奶奶不准我和小老叔夜间出去玩,挂在嘴边的频是无常拖着铁链索命之类的奇闻骇事。攥课本蹿身躲在石柱子后面,捂住嘴巴探头观瞧,冷不丁脑袋又缩回来,真毛骨耸立,心里突突打鼓。
人影慢慢移动,一位六旬秃顶老人,肩膀驼一个袋子,一手攥紧尼龙丝袋子口儿,袋子不知道装了什么,但沉重,像是大山压在几近折断的拐杖上,摇摇欲坠。他费劲拖着左腿,走走停停,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他咳嗽两声,不时左顾右盼,他一定在等助手,咳嗽声是求助信号:我得手了,你们赶快帮忙。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事后也证明我猜的并非不着边际。
学校煤屋子在政教处后面,拉煤车必须讲过食堂左侧的胡同子。
一切明了,他在偷煤,不然这么晚他去胡同子干嘛,还鬼鬼祟祟的,人赃俱全,如果用可疑一词形容眼前情景,便是姑息养奸。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后半夜,他把袋子扔在食堂门口,转身去了煤屋子方向。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搬起大半袋子煤到水房旁侧,撒脚如飞钻入黑暗中,藏进宿舍长廊的窗子里。
老瘸子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拖着左腿,一瘸一拐,走路身子高一下低一下,返回煤屋子。不久,刺啦刺啦声又回荡在寂静的校园。
我虽然家境凄凉,连手电都买不起,可我打死不敢动偷人的念想。暗自叹道:“贼心不死,人何以堪!”
从此,煤拐子成了我心目中他的名字。
记得历史课老师准备周末单元测试,末尾三章背的不熟,见他离开,我打开历史课本,继续在灯下嘟嘟囔囔背书。
手瑟瑟颤抖,寒风刮过脸面,刺骨头的疼痛令我坐立不安,又蹦又跳始终于事无补。
“孩子,天冷,外头黑,来我小屋吧。”一声沙哑的话音,仿佛是煤袋子摩擦地面的一般,令我浑身奇痒难耐。
抬头一瞅,竟然是他,那个偷学校煤的煤拐子。他手提约莫一尺长的小手电筒,先是直勾勾盯着我前胸的衣服,白色校服上还留有黑煤面子印渍,一愣,接着堆满褶皱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
“你是?”我诧异,点指他鼻子。
“我是烧锅炉的***,快跟我来吧。”他解释道。尽管他说了他的姓名,我却瞬间忘却了。寻本溯源,正是由于曾经某刻的强化,煤拐子其名其人才深深刻在我记忆里。
他这样热情,必定想贿赂我,我更加证实了当初推断的正确性。煤屋子相当窄,一张木床靠近东西北三面墙,灯光出奇的亮,我终于可以直起腰板读书了。他把仅有的一副残旧桌椅留给我,自己去坐木头凳子。换做平时,我会眼眶泛红感动不已。现在,他絮絮叨叨盘问我住址,父母,甚至于告诉我他与本家叔伯大奶奶的表哥哥沾亲,叔伯大奶奶有其人也早辞世,他闻知貌似感伤地叹着气,令我反觉他搭讪的套路太土了。
整整半个学期,早晨四点到六点,我都在煤拐子的锅炉房度过。他见我水杯空着,就抬起暖壶向里面加水,捎带总爱摆动迟钝的眼神打量我,夸赞我如何懂事,如何前途亮,不比他那败家子。一次问他为什么不用煤车子,他坦承,煤是公家的,车再劳烦公家的说不过,再者,车推也会有煤灰遗落在路上。我如愿以偿,三好学生,优秀三好学生,共青团员,优秀共青团员,班级前三名,老师的夸奖,同学的羡慕,亲戚朋友的尊重,该得的荣誉和关注一股脑收入囊中。欣喜若狂,估计模样与大姑父雀跃在谷子地垄头有得拼吧。
随着彼此了解,我对煤拐子的印象,就像我的成绩那样,发生了转变。至于他夜出偷煤的勾当,自然认为是有情可原的。
煤拐子家就在学校外面的胡同子里,距离我家隔着一条马路两条街。老伴体弱多病,自己辛辛苦苦收拾二十多亩水地。煤拐子一年到尾给学校打更,春夏秋三季兼顾捡破烂,冬季昼夜烧锅炉营生。老两口省吃俭用,连过冬的煤炭钱也舍不得“破费”,农家柴火做饭可以,生炉子取暖搪不住烧。城里的儿子是吊儿郎当的打工仔,所赚工钱都便宜了五脏六腑,未贴补父母分文。
中考后打算去探望他,恰逢锅炉房挂把锁头,又因假期忙碌寻找学校,便没闲暇找他了。高中在市里读书,寒暑假回家度假的日子有限,学习任务压得我喘不过气,早把煤拐子忘的干净。父母与他接触不熟,断断续续传进我耳朵里点零星的消息。
------他偷煤的事不知被谁举报,学校没收了他煤屋子的钥匙。
------他老伴某年种豆子收成挺好。某年一地的豆子被雹子打散在黄土窝窝里,损失极大。
------他捡破烂时掉进大沟,把右腿也摔断了。
过去身子往左摆而且上下晃,想他应该平衡多了,但可能是坐在轮椅上。
高考前寒假回家,那是腊月二十三的早晨。那天我比往常起得早,天还没亮母亲就忙罗炒菜煎豆包饼,不停进里屋催促我起床。根据古语中“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送灶王爷都是男人主持。现在本地虽保留祭灶的风俗,然多交由妇女操办了。但仪式大大简化,点一录香,烧两张黄纸,对着黑乎乎的灶火门磕三个头,再嘟念几句祈福的话足矣,完全符合现代人程序从简、目的合理的生活观念。鞭炮噼里啪啦爆碎一地红纸屑,四周院落鞭炮声陆续接应,嗅着火药味,总算有了过年的意思。
当我衔烟卷准备回屋时,大门咣当一声闷响,三个人两前一后仓促走进院子。见小灰(狗名)狂叫疯扑,他们走至矮墙处停下来等候。母亲一皱眉,对来客唐突登门颇为不悦。我上去截住小灰,父亲将一班人热情迎进客厅。
赤红脸汉子我熟悉,镇上婚丧嫁娶红白喜事的主事人贵海伯父。旁边面生的中年矮子,并不认识。另一个坐在沙发上惴惴不安的人,是煤拐子,打他进院那会我已辨认清楚。看来摔断右腿等纯属谣传,或是早就痊愈。父亲和贵海伯父在寒暄。煤拐子伸双手接过茶水杯,打量我张嘴想说什么。
“抓紧时间忙正经事,别耽误人家吃饭。”矮子一句话打断他的酝酿。
他把目光绕过我再次移到父亲身上。厨房里母亲静静听着,摘掉围裙进了客厅。
“大侄子,论---你大娘那门,你得---叫我一声---叔叔的。”
煤拐子支支吾吾刚开口,矮子翻着白眼背过脸去。他这套搭讪的技术真的太土了。
“对对对,我都说了嘛,有事还要靠亲戚,”父亲点头赔笑,贵海伯父继续说,“你直告诉你大侄子,他肯定能帮你,不会看你热闹的。”父亲还点头赔笑,母亲背地触他一指头,他才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家你弟弟正月二十四结婚,连楼房带聘礼置办周全得三十几万,你婶子我俩节俭大半辈子,堵不住筒粗的窟窿,你存闲余就借给叔,有多多拿,有少少拿。你们放一万个心,我砸锅卖铁不会坑你。孩子不可像我们一样爬垄沟打夜更,我希望他往大地方奔,有出息。”
“这??????”父亲犹豫了。
“叔,家里有点闲钱,是给孩子准备明年上大学的,您看高考没两个月了,做父母的都盼孩子好,怎不能??????唉,您还是去别家淘弄吧。”听母亲讲完,父亲点头,同情地看着煤拐子。我看到他双手罗在左腿上,脸色铁青。
尽管贵海伯父说了许多宽慰父母的话,他改变不了煤拐子空手而归的事实。
“大过年不嫌人忌讳!余钱谁借给他,不准猴年马月还呢,儿子在城里,朝谁去对账簿呀!”送走他们母亲在厨房里咕哝。
煤拐子全小镇只要见面搭话的,包括走路时多看他几眼的人,逐个求钱,一时间此事传的沸沸扬扬。有的锁起大门躲进屋里不理会。墙角旮旯晒太阳的老汉们,双手塞进袖筒调侃,嘲讽,讥笑。更甚者编出了一段顺口溜,说:“一棵树开两朵花,婆婆媳妇谁当家?土生土长土堆滚,楼房儿子全白搭。”煤拐子权当没听见,默默地继续挨门挨户求人。
正月十六我乘汽车回到学校。关于煤拐子的消息又中断了。
大一寒假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煤拐子。临近春节,三叔贩了很多种年货,如对联,挂彩,大福子;像新鲜蔬菜,水果,各式糕点等等,五金门市摆的满满当当,即便卧室床铺下也摞着成件啤酒和饮料。每逢集市日,十里八乡赶集凑年货的人扎堆的购买,三叔一家三口显然难于应付,于是三婶打电话催促我赶紧过去帮忙。
记得那天已是傍晚时分,门外刮起朔风,沙土粒子啪啪敲打有机玻璃。顾客渐渐稀少,我和弟弟抽出闲暇坐在柜台后闲聊。他介绍北京海淀区的楼盘走势,我谈草原的马奶酒香,三叔翻着账本,有一搭没一搭听我们的谈话。正在我们为应该找一个城里姑娘还是就近追求一位大学同乡做新娘的事各抒己见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老板,有没有新进的菜呢?”来人缓缓问道。
三叔哈哈笑出声,打趣说,“看您这老爷子,咱这儿全是新鲜蔬菜,价格还便宜,包您吃了放心。大学生,大学生!”
三叔风趣幽默,从不唤孩子乳名或者大名,一律称作大学生。尽管我和弟弟都对这个称谓极为反感,时间一久就不再过敏了,绕过柜台领煤拐子去挑蔬菜。煤拐子伸出一只糙手,来来回回摸索蔬菜,反反复复问道价钱。弟弟厌烦地回柜台后坐下,独我陪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老爷子,一年见不到你一两次,是不是家里来客啦?”
“是哩,是哩。”煤拐子连连点头,突然他若有所思地卜楞一下脑袋,“也不是外人,儿子和媳妇回来了,今年说在家过年。”
三叔奥一声,说:“那你得多买些,天寒地冻的蔬菜坏不掉。现在的年轻人住市里,口味叼得很,三元五元包堆儿的便宜货不爱吃。瞧老爷子高兴的,原来是儿子媳妇回家过年了。”
“高兴,高兴。大地方,将来孩子有出息。”煤拐子瘦削的脸笑成了椭圆状,同时摸索着蔬菜思量。
煤拐子买了一大堆蔬菜水果和饮料,三婶去厨房找个袋子帮他装好,三叔问他用不用开车送他回去,他说没必要麻烦,付完钱习惯性地扛起袋子走了。
据三婶说,去年煤拐子儿子结婚,他险些被亲家母逼上吊,后来不知谁发善心担保,在信用社借贷款给儿子买下一栋二手楼房。儿子和媳妇打工月吃月用,维持着市里的家。老两口拼命攒钱,除了时常接济他们,剩却的便还给信用社。
断断续续的记忆终于捋顺。
校园已经无法复原昔日的景象,满眼坍塌的墙壁,横竖些房木檩子两头简直腐朽的掉渣,玻璃碎片狼藉遍地,那破旧犹如煤拐子风干而粗糙的皮肤。来到锅炉房,门板消失了,门框磕碰的像锯齿一样参差。扑棱棱一伙乌鸦飞起,远远落在稀疏的枝干上。现在学校迁入了城市,煤拐子自然做不成锅炉工了,或许他在家里正为冬天取暖的问题而发愁吧。
物非人非,游兴索然。煤拐子的故事尚没有结束,我们的故事却已开始。 他不就是真真实实的一盏灯吗?
雪还在下,我踩着唯一一条通向外界的油漆路,脑海浮现出最后一次看见他离开的画面:
------一位六旬秃顶老人,肩膀驼一个袋子,费劲拖着左腿,走走停停,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走走停停,消失在朔风呼啸的街的尽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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