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暖暖秋阳小桥

发表于-2004年11月09日 早上9:29评论-1条

楼前的那棵枫树,在我不变的注目礼下渐渐变的殷红起来,我都担心那细细的树干能不能承受住那满冠的灿烂,甚至担心用手碰一下会不会染红了手指? 

此时秋阳正暖,一只孤雁在异乡如洗的蓝天上振翅哀鸣,它扇动着疲惫的翅膀,找不到归巢。如我 。 

我是个文员,在这个边远的小城里一个只有十几个的公司里打打字、做做表,剩下的时间发发呆。好像杜拉斯说过:我可以放弃生命,但不可以放弃优雅。所以我是优雅的。我穿一件银灰色的长裙。那是一种绝对冷静的色彩。松松的系一条长长的白丝巾,如水的长发便自由的在单薄的肩上流淌。我听见那个刚分来的大学生在我的背后说:自在飞花轻如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我清楚他们想知道我的故事,但是不可以,因为那属于我自已。 

好像是五年前,也许更久,我去延安路打逛,那时我是一名优秀的语文老师。最大的爱好是看时装。延安路好像永远花枝招展,我都奇怪它为什么不叫精品街,那样会更名副其实。我的收入只能买章晓慧、蜜雪儿,离圣罗兰和夏奈尔差的远着呢。却在一家一家的精品屋里不厌其烦的试着一套套的世界名牌,每每都会在营业员逐渐下降的热情里大大方方的离开,好像并不是我没钱,这次却不行。刚想去更衣室换下那套线条简洁、流畅的银灰色范思哲长裙,那个扎着马尾、套着黑色t恤的老板却叫住我:留步小姐。他绕过那一排排的时装到我面前说:你的气质和外表太适合这种银灰色,让人想起阳光下的阿尔卑斯山。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明浩”“若鸿”。我们俩手拉着手大呼小叫,让里面那位珠光宝气的女老板看的有点傻眼。他也许觉得有点过份,便松开我的手对他老婆说:这是若鸿,我小时候的邻居。说完又拉起我的手说:我们找个地方聊会。 

就这样穿着未付钱的范思哲,提着一套纱洗的牛仔裙,套着一双中跟鞋,不伦不类的上了他的宝来车。 

下午的阳光斜斜的射进“莲心”茶座那宽大的玻璃门。他点完茶便看着我傻笑说:“若鸿,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难看,怎么今天长的像模像样的啊?”我说:“你也好不到那里去,白球鞋一年四季都是黑的对吧?现在你却卖世界名牌,你说上帝是不是很会开玩笑啊?”明浩理了一下长发,有点酷,但我不喜欢。他说:让我遇上你才是上帝显灵呢。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好像是很急的事,便跑到收银台买单,顺便买回一个大大的冰淇淋递给我说:“听话,吃完回家。”然后摸了一下我的头。我看他走进汽车,又看他跑了回来,以为他忘了什么,他拿我的手机打了他的手机说:“这次不会再把你丢掉。”我笑,他也笑。这时那个有点酷的帅男人便摸糊成一个瘦弱的少年。 

妈妈刚调入那个城市的时候,我们住在老爸单位分的两室房里。好像是个署假的后期。最初的印象是楼上的邻居天天在吵架。我妈烦的要命,小吵时她便关上窗子,大吵的时候我便拿一快德芙巧克力到楼下的小树林玩。那会明浩一定会在那里,他是那对吵架的再婚邻居男人的孩子。他坐在小路边,头放在弓起的双腿上,泪水浸湿了不太干净的牛仔裤,有风吹来,白杨叶片在他的头上无声的飘下,我想他也许想起了他死去的妈妈,便轻轻的坐到他身边,将那快德芙递给他说:哥哥,给你吃。他接过去摸了一下我的头,顺手掰下一大半放进我嘴里,那一小半放入自已嘴里。然后,他就看着我笑。一块巧克力竟然也能让哥哥快乐起来。他捡起一片黄色的白杨叶,顺手一折便成了一只黄色的蝴蝶,他放在我手里,有点栩栩如生的样子。等到楼上停战,我们才手牵手上楼。 

再后来我上小学,明浩上中学,他放学只要看见我在楼下便知道楼上又开战了,会习以为常的陪我在楼下玩一会。那天下午秋阳暖暖的,我们吃着德芙,明浩告诉我,他妈活着的时候总是把他的球鞋洗的白白的,可现在自已怎么洗也洗不白,让同学笑话他。说着他又哭了起来,我拿自已那块小手帕给他擦泪,然后坚定的说:明浩,不要哭,等我长大一定给你洗白白的鞋。他摸了一下我的头,果然不哭了。 

再以后我们搬了家,那天明浩去上学我拿一盒德芙留给门卫,让他转给明浩,从此我们再没有联络。 

日子一滑就是好远。再次遇见他,许多的细节却历历在目。 

他开始约我吃饭,喝咖啡。还不住的提醒我:你可是答应给我洗球鞋的。我假装忘了说:我说过吗?他很霸道的拉过我,摸一下我的头说:你注定要长成我老婆的。我说:你老婆在拿着计算器算帐呢。他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有一天,他到学校来接我,很短的发,人也好像年轻了许多。我并不意外说:车呢?他却拿出了离婚证说:我轻身离家,一无所有。你不会不收留我吧?我打开包,拿出一快德芙递给他,他依然掰我一大半,剩下的小半自已夸张的放入嘴里,很甜的样子。他笑着说:这个秋天暖暖的。 

那夜我们挤在我公寓的单人床上,他紧紧的搂着我说:若鸿,我有能力让你幸福。我说:我信。 

那天起他租了个小门面,开始卖从秀水街批来的冒牌货,赚很少的钱。 

有一天他去进货,回到公寓只有一张纸条没有我。纸条是我写的:别找我了,我走了。 

他放下生意疯一样的到处找我。头发又成了长发的时候他便抱着寻人启示到处贴。结果他病了,住进了医院,他的前妻去看他,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骂:瞧你给那狐狸精害的。他一个巴掌打在了那张精致的脸上。 

以后他又回到了他的家,还开着宝来到处转,我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找我。我已永远不可能再问他。 

他进货去的那一天,我自做主张买来涂料,想刷一下公寓做我们的新房,活干了一半,也许太渴了,我从梯子上下来,拿起那听雪碧就喝,全忘了里面装的是我用来调涂料的烧碱溶液……

本文已被编辑[兰蝶]于2004-11-9 11:11:50修改过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小桥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审核:兰蝶
☆ 编辑点评 ☆
兰蝶点评:

不是有意等待,而是无意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