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似琴,残阳如血。
岁月就如这小石桥下的流水一样消然逝去,每一个这里的生命都只不过是匆匆的过客,唯有桥畔的古树在见证了多少个日出和日落的同时,也见证了一代复一代的新生和苍老。有如树下的青石小道一样高傲地焕发着豪光在向世人们炫耀他们的沧桑和经历。
夕阳,黄牛,炊烟,与马致远笔下的小桥流水人家有着惊人的似同之处。劳累了一天的农夫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就坐在古树下石桥上抽着自产的“喇叭烟”,聊着农桑家事,偶尔也侃点婆姨们的胸部和屁股之类的荤段子。小孩们光着脚丫在溪流里捉着螃蟹,或是给大人们做下酒菜,或是偷偷地放在他们裤档里。若是后者,结果换来的自然是几声“兔崽仔”或是一个“蛾蒂公”(所谓蛾蒂公乃是湘楚土俗叫法,即将四个手指头弯曲起来。用指关节背在别人头上一砸而曰名。)
每到夜晚之时,揽来几个堂哥堂弟堂伯堂叔什么的围到柴火炉品着点烧酒,吊着个锅子炒几块腊肉便是一顿丰满的晚餐了。
其情纯朴,其乐陶陶。
此时的山野小村除了幽冉与闲乐之外,心头便是再也挂不住一丝愁苦忧郁的了,疲惫自然也就变成了子虚乌有。
人群渐渐地散去,黑色越来越浓之时,小桥顿时归于寂静。只有一个小孩仍然不依不饶的抚着小腮,坐在树下石板上眺望着小道的最远方。
“孩子,只要是你认为值得去做的,你就坚持吧。”爷爷的这句话就是那树下的某一个黄昏说的,小孩把它当做是一种信仰,那时慈祥的语气和眼神在小孩的心里烙下了难灭的痕迹,冲击震撼着他幼小的心灵。
每当他怀着失望最后一个离开小桥时,他总是在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明天会有希望的。不要气馁!
他清楚的记得爸爸再一次离开他的时候妈妈说过:“你使劲的撮三下耳根,如果觉得在发热,那就说明我们在想念你。”小孩不知那是善意的谎言,他不知试过多少回,但他从未失望过。
小孩甚至担心在想念爸妈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刚好在撮耳根。
他也不知道在梦里与他们相聚过多少次,哭湿过多少回枕头,离别他们有了多久。只知道上一次妈妈买的小皮鞋在半年以前就已容不进他的小脚了,他一直在村里伙伴们面前炫耀的“一休”书包也早已挂满了村口代销店的墙壁,于是,村里的大人小孩们似乎已忘记了他还是一个城里来的孩子,也只有在教训自家小孩时拿他爸爸妈妈来做正面典型才会想起。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与省委书记握过手,照过像的地质工作人员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小孩为他们自豪。
爷爷说过他们今年要回来过年,那就一定会回来。小孩于是在小本子上画满了小钩钩,一个一个的数着。盼望着天黑有天亮。
直到有一天,爷爷到村长家接过一个电话回来,小孩发现爷爷忽然之间老了很多,皱纹更深了,头发更白了,在路上都有人搀扶着,爷爷走到小孩面前,眼睛里滚落了两行浑浊的泪水。小孩正欲问,爷爷就抚摸着他的头说:“你爸爸就要回来了。”
为何爸爸要回来了爷爷和奶奶还要哭呢?小孩心想。
不一会儿,小桥上聚了很多人,连过年用的长龙和狮子,鼓乐什么的都准备了齐全,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不曾漏过一个。敲敲打打的,煞是热闹,舞动的龙和狮子时而翻滚。时而跳跃,时而葡地,时而昂头,甚为好看。
小孩耐闷着,要在往常,像这样热闹的场面,大人门个个一定是喜笑颜开的,为何今天愁眉苦脸的,大婶伯母甚高的还在低声抽泣着。
村口晒谷坪前满满的停着好一些小车,熙熙攘攘的站着小孩并不认识的很多人。
妈妈躺在抬椅上,旁边挂着点滴瓶,头发蓬乱,脸色极度苍白,憔悴的样子早已不见了往日的清丽面容。见到小孩来了,吃力的抬起了身子,向他招了招手。小孩见到朝思暮想的妈妈,一头窜进妈妈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没说一句话,只用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头,手在颤抖,身子在颤抖,眼泪滚落到小孩的头上,又流到他的嘴边,咸咸的、涩涩的。。。。
“妈。。。爸爸呢?”
母体缓缓的用手一指。。
只见一副黑黑的棺材前面放着他爸爸的照片:浓浓的眉毛,很好看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还是那样英俊。。那样迷人。
像框下写着一行小字:全国优秀地质工作着。。。永垂不朽。
一时,狮子停了,龙停了,鼓乐停了,鞭炮停了。只听到哭声,或低泣,或嚎啕,或抚着棺木,或地跪于像前。。。。。
小孩清楚记得,那一年:他五岁!
本文已被编辑[白水黑糖]于2004-11-9 11:55:3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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