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最初,是从哪里开始。
是那年的盛夏吗?紫藤长廊花枝低垂,碧绿的枝叶间淡紫的花串不语含羞,微风过处,荡漾起来的枝叶像一个美丽而不真实的梦。爱穿粉红的裙子的女孩,喜欢跟着从不穿裙子的女孩子,躲在花枝深处,说着只有她们俩还有花朵能听到的故事。她喜欢紧紧的,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像在开学第一天那样,在隔壁的位置上看到圆圆脸爱笑的她,就那么傻乎乎的对着她笑,然后坐在一起,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紧紧的。那浅蓝淡紫的年月里,紫藤花开,紫藤花落,绽放和凋零的,是少年微软的心事。
是那年的深秋么?三角枫黄了。叶子飘满整个学校。淡淡的黄色,浅浅的褐色,好像古旧的书籍里遗失的书页。她的书一翻,掉落的全是秋天的标点。而更喜欢理科的她,完全不理解那些叶子到底有什么区别。她乐此不疲的拾拣,对她而言,只是好笑的游戏。她却一直陪着她做秋天的拾荒人。树下一直寻寻觅觅的两个身影,落在秋天和煦的阳光里。记忆的种子也在秋天落在了岁月的土壤里,慢慢发芽,长成一棵常绿乔木,枝繁叶茂。
是那年的严冬么?白雪一夜之间落满了小城,整个世界是苍茫的白色。放学后的天空已经漆黑,大雪还在不停的落下。骑车回家的她,不放心在雪地里走三步至少摔两跤的她,一定要骑车带她。她记得,在坐到车后座的时候,清楚的听到,一颗螺丝掉落的声音。她在前面带着小胖墩,小胖墩快乐的给她打着伞。可是风那么大,落了一身雪的她说,我有帽子,你自己打好伞就行了。多年以后,在异国漫天大雪里,递给她一把伞的男生说了一样的话,当年的小胖墩忽然想起了在遥远故城的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还是,那年的初春?那春天来的匆匆忙忙,暖融融的阳光就马上揉醒了花朵的睡眼。而紧随其后的,是嗡嗡的蜜蜂。好像是体育课上,拿着同学的一瓶特别香的唇膏,一只晕头转向的小蜜蜂就落在了她的手里。吓得不敢动的她被小蜜蜂狠狠的在手上蜇了一下,立刻就“哇”的一声哭了。她远远的看到被一大群人包在里面的,是好哭鬼的哭声。一下子就冲了过去,貌似是在她这个慢性子的历史上破了记录的速度。拔掉还在上面的刺,她带好哭鬼去找校医。之后的一个多星期,手肿起来的她所有的板书和笔记,都是她给抄好的。那年的春天,特别短,可是那时候的你,却长长的留在了我的生命里。
多么习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在一起开心的笑,却也有赌气了绝对不要说话的时候。那是天地最初的笑容,简单美好的没有落过一丝阴霾。直到那个漫长无比的暑假过去,我们终于分隔开来,小城里,不再有你的身影。仅仅是想念也是幸福的事情吧。给你写长长的信,每一封都会有,“亲爱的大张,我是多么想念你”。和你说每一件高兴的事情,你却忘记我习惯报喜不报忧。而你字迹隽秀的信,却都在告诉我,你过得不开心。直到那个秋天,我是从你同学的口中,知道你父亲过世的消息。整个人呆住,不停的问妈妈,大张要怎么办啊。却忽略了,你已经习惯了自己好好生活,不像我,还一直依赖,你在的时光。
陪你在秋天的风里,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忍不住要哭的是我,而始终表情淡淡的不着一丝痕迹的,却是你。我记得,那天你始终没有哭,只是对我说,然然,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那年,我十五岁,你还没满十七岁。还是一样的校园,三角枫又黄了,而我,也不是那个在落叶堆里眉飞色舞的小孩子了。是啊,我们是从那一刻,都开始长大了的吗?
可是亲爱的大张,我们为什么要这样长大呢?
当习惯紧握的手慢慢失却温度,而太多的故事,也慢慢埋藏在各自的故事里。那个冬天,你带着泪说我,总是会得到想要的一切,总是过得如此顺利。只是因为你知道,你是我多么喜欢的女孩子,你给过我那么多温暖珍贵的记忆,庇护我,照顾我,给我姐姐的深情厚谊。我喜欢给你看到笑容,好像那么多年前一样。而你不知道的,就永远永远不要知道好了吧。你是应该眼里只有明媚的女孩子,我喜欢你的笑容。我该怎么和你诉说,我的故事里,也曾有过那么多阴霾的日子,只是骄傲如我,喜欢藏好眼泪。
最后的最后,却是你选择的结局。
八年了,太多的故事,让我忘记了开篇是写在哪里。那么多的黄叶书签,也没标记出时间的蜕变。花开隔云端,轮廊弹指间模糊残破,如重历旧时山水,只是点点滴滴,都无关于己。
时间湮没了痕迹,带走了我们。固执的忽略不想记忆的部分,只留下那年你长长的信。你说,我怕有一天你不在身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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