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握脚手架的钢管冰冷冰冷的,我再一次爬到到了17楼,冬天说到就到了... ...一阵紧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我并不美的梦。
咱庄又唱孝子戏了!两个月没打电话的父亲打来电话说。过去母亲在我家看孩子的时候,父亲几乎三天都要给我打个电话,说是想孙子孙女了,可每次只要母亲不接他就是不挂电话,她和母亲说的都是些:张家的老母猪下仔了,王家的儿子结婚了,李家的闺女出嫁了,赵家又唱孝子戏了... ...母亲耳朵不好,每次接电话都得用免提,父亲在那头讲的起劲,母亲在这头听的认真,那一段,父亲的电话费比我还要高许多。
孝子戏又称感恩戏,就是在父母死后出殡前为悼念父母所唱的一出戏,像是谁请的孝子戏越热闹似乎就越排场。唱孝子戏的大都是活跃在乡村民间的草根剧团、唢呐班子,近几年这些人挺吃香!农村的红白喜事有了他们的参与显得厚重了几分。
马虎奶奶死了,我家的对门邻居。她三个儿子给她请了一场孝子戏,挺排场的!父亲边吃边说。
马虎奶七岁那年,她爹就把她送到婆家做了童养媳。十四岁那年就和还没有“炮”高的马虎爷圆了房。马虎爷比马虎奶奶大八岁,饥饿的岁月没有淹没马虎奶的美貌,更没有遏制住马虎爷似虎的欲望。奶奶说,一到晚上就能听到马虎奶奶受不了折腾的哀求声:“嫂子、表婶、二大娘救命呀... ...”没有炮高的男人,却有着比铁炮还大的能量!伴随着马虎奶的哭泣,不时响起她婆婆的责骂声:“叫唤啥,谁没当过女人?!也不知咋恁金贵!我都不信这事比生孩子疼... ...呸!!”
17岁那年马虎奶生下了第一个女儿。随后就像下饺子一样,一连又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六个孩子吃瘪了她那丰满的ru*房,啃弯了马虎爷笔挺的腰。在我记事起,马虎爷佝偻身体的脑袋,已经够不到马虎奶奶的胸脯了。
大儿子脑袋瓜不够活泛,四十了还光棍一个。为儿子的婚事,马虎奶的眼泪把马虎爷的旱烟袋洗的溜光溜光的。马虎奶奶的一次次下跪,二女儿才勉强同意为哥哥“换”一个媳妇。谁知换来的媳妇,并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保险”和安顺,过门二十多年来,对她的打骂就像院子里的树叶,咋数也数不清!
马虎奶老两口一生节俭。在她孩子小的时候,奶奶说他两口子从未敢吃饱,从未吃过晚饭,并且不吃晚饭的习惯一直伴随了马虎奶一生。记得我儿时经常问他们,不吃晚饭,你们饿吗?“人是一盘磨,躺下就不饿!”当时我并没有试过他们的话,不知是不是真的!?后来在六个孩子陆续成家后,他们的日子开始饱了起来。不过他们还是节俭,晚饭经常在我家捎带——拿俩馍放在我家的锅里代热一下或者在我家的灶膛里烧一下,就着白开水吃的津津有味!他们经常是半斤香油从年头吃到年尾。
她们老两口种地一直干到了八十岁。后来活干不动了就在仨儿子家轮着吃,刚开始还说得过去,后来轮到老大家吃的只能是凉馍剩菜了。
马虎奶死后,是她大儿子花1000元带头请了一场孝子戏,而且外加200元让演员跪在她的棂前声泪俱下地唱了一处《报娘恩》。大儿子说:“俺娘省了一辈子,这一次怎没着也不能再省了!也该风光一会了!”现场听戏的都被唱哭了,父亲说。
只有她的大儿子不知为什么却一直笑着。突然一阵风起把马虎奶的相片推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大儿媳的脚上,看着脚上冒血的玻璃,大媳妇哭的更响了。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这时大儿子看着媳妇的脚,突然把她的遗像举得很高,当他看到母亲的眼神时,搓搓手又把相片放回了原处,并狠狠地剜了老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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