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和尤二姐

——重读红楼之三

尤三姐与尤二姐是宁府贾珍夫人尤氏继母的两个小女儿，年纪不大，该是与尤氏之子贾蓉差不多年纪吧。《红楼梦》六十三回，贾敬修仙炼道操之过急，错服私制秘法的丹砂，伤了自家性命。尤氏忙于操办公公的丧后事，不能回家，遂将继母并两个未出嫁的妹妹接来，看家望户。至此，尤三姐与尤二姐出场。六十六回，尤三姐饮剑自杀；六十九回，尤二姐吞金自杀。两个人的分量在《红楼梦》几百号人里面，已经够重的了，而且戏份又相当的集中，在书中众多薄命女子里面，可见其重要性。

尤氏两姊妹之死，皆因了贾家的荒淫之徒，虽然尤三姐没有被贾家淫徒所污秽，但她的死与贾珍贾蓉父子好色而不理伦常间接所致。尤二姐则直接因为贾蓉的私念，贾琏的利诱为妾所致。

先说尤三姐。

贾琏在见尤氏姊妹之前，便闻其名，恨无缘相见。因为贾敬丧礼，贾琏帮助走腿，便和尤氏姊妹混熟了。两个可可人儿，不由令好色的贾琏垂涎欲滴。然而，这两个靓丽的年轻女子，被姐夫贾珍和外甥贾蓉看上了。在促成贾琏与尤二姐偷婚之事，各人都敲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尤二姐在贾珍父子连哄带诱之下，贾琏终于迎娶尤二姐过门，作了贾琏的地下妾侍。

安置了尤二姐，贾珍便开始了对尤三姐的行动，无奈尤三姐不是省油的灯，令他无从下手，甚至敬而远之。六十五回“贾二舍偷要尤二姨，尤三姐思嫁柳二郎”对贾珍与贾琏兄弟俩的风流耍赖嘴脸极尽描写。尤三姐却是拿他兄弟二人嘲笑取乐，书中的话说：“是他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他”。到尤三姐酒足兴尽之时，便不容得他兄弟多坐，撵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用贾琏的话说“是块肥羊肉，只是烫的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太扎手”。按说贾珍没有得手，无奈，贾珍只好着手另拣个人聘了她去了。

原来尤三姐早有心上人，那人便是风流倜傥，颇有侠义风度的柳湘莲。五年前的一次偶然机会，尤三姐得遇柳湘莲，便一见钟情。尤三姐对柳湘莲一汪情深。事情有巧，贾琏在出差公干的路上恰遇柳湘莲，如此这般地把内娣推荐与柳湘莲。柳湘莲闻得尤二姐品貌古今一无二，便把亲事答应了下来，并把家传的一把鸳鸯剑送给尤三姐作定情物。一桩美满亲事似乎成定局。

然而，事情却有变。这柳湘莲侠义倒侠义，第四十七回苦打呆霸王薛蟠，第六十六回从薛蟠口中说，柳湘莲遇上薛蟠被人打劫又救了薛蟠一命，并不计前嫌，结拜为兄弟，这样不卑不亢又能不计前嫌的人却偏生了一副多疑的心。不多久，他便反悔了。“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在他看来，贾珍、贾蓉父子的“不干净”，定然秧及尤三姐的“不干净”，要他娶尤三姐为妻，才不做这“剩忘八”呢！于是要退婚，索回定情宝剑。尤三姐见如此，心已破碎，把剑还给柳湘莲之时，用剑往项上一横，“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可怜痴情可可人儿一命呜呼！

尤三姐所托非人。柳湘莲为人处事表面看去大器，不拘小节，然而骨子里头却顽固狭窄，看问题一杆子打死，未能看见事情的多方面，由贾珍父子的淫猥无耻，便认定近墨者黑，尤三姐必然也是淫猥无耻之流。尤三姐的死，换来的只是柳湘莲的截发出家。

“出污泥而不染”，尤三姐是个纯洁的女子，但柳湘莲并不懂得什么叫得“出污泥而不染”，可悲可叹！

再说尤二姐。

尤二姐做了贾琏的秘密夫人，两口子着实风流快活了一阵子。但好景不长，不久便被王熙凤知道了。东窗事发，平静的日子已被打破。王熙凤是个厉害的人，众所周知，哪会轻易便放过尤二姐。王熙凤假意接受贾琏纳尤二姐这个事实，把尤二姐接进贾府去住。但是，这恰恰是她阴谋的开始。王熙凤百般虐待尤二姐，挑起尤二姐从小有婚约的张华闹事，造谣“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有些首尾”，命人只端些不堪的菜给她吃，更甚的是，最后弄到“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尤二姐所托非人，贾琏本来风流成性，贪新弃旧。尤二姐进入贾府大观园，恰巧贾琏的父亲贾敬又送了个丫环秋桐给贾琏作妾。拥有新欢，贾琏早把尤二姐放在一边了。王熙凤就计借剑杀人，打定主意利用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肤”之人，受了一个月的折磨便支撑不住了，恹恹的病倒了。此时，尤二姐已有身孕。也许尤二姐命该不长，也许又是王熙凤暗中作梗（书中未有此交待），给尤二姐看病开药的太医叫胡君荣，此君一剂药，便把尤二姐肚子里已成形的男胎打了下来。庸医擅用虎狼药，把尤二姐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尤二姐万念俱灰，“病已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况胎已打下，无可悬心，何必受这些零气，不如一死还干净。”于是，找来一块生金，生生吞进肚子，随她妹妹去了。

尤三姐、尤二姐两姊妹在情榜里位居金陵十二钗副册的第四、第五位，尤三姐被称为“情豪”，尤二姐被称为“情悔”（据刘心武《红楼揭秘之二》）。尤三姐对柳湘莲的一汪情深，却被误解，尤二姐遇人不善，姊妹俩也只能成就“情豪”、“情悔”两段薄命故事了！

2006年5月9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