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温如炉的西京城,我踏上了北上回老家的火车。别离吕梁山区的老家已有半年了,虽说置身于一个文明而繁华的大都市,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与家乡不一样的情景,但家乡的亲情,哪怕是一草一木、一个热情的笑脸和一个友好的手势,都成了我迫切归家的欲望。
列车里的人挤得满满的,大都是订票回家的学生和出来打工的汉子。我找到临窗的座位坐了下来,窗口吹进的风多少让人感到一丝舒活与轻松。我细看对面座位上的两个女孩,年龄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白洁的脸庞和两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我心里估摸着大抵也是学生了。
列车里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找到座位的人穿梭于走廊中,显得有些乱。两个女孩不停地扇着扇子,转动着脸看着过往的乘客。我打了瓶啤酒,狠狠地呷了一口,笑着和对面的两个女孩说:“你们也是学生吧!去哪儿?”个儿高点的女孩莞尔一笑,点点头:“嗯!去介休。”我说:“我去吕梁,在介休下车,正好顺路。”两个女孩很大方也很健谈,没长时间,我们就熟悉起来了,从谈话间,我知道她俩和我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就住在男楼对面的二楼宿舍。
寻找座位的人渐渐少了,列车里也显得安定了许多,但谈话的声音却此起彼伏,仿佛都要在谈笑的快意中驱赶走憋热得时光。列车在夜色中疾驰,轰隆隆的声响牵动着旅途中奔波的每颗心。夜已是十二点钟了,似乎车厢里的乘客没有一点睡意,气氛任然如初。这使我突然间想起罗贯中的一句词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或许正是有如此胸怀的人才可以浪迹天涯、不断追寻自己的梦。我亦没有睡意,归家的心情和对面两个谈笑自如个女孩的使我忘掉了旅途的倦意。我们谈理想、谈人生,在和言悦色中编织着五彩的梦。这两个女孩正是如花似锦的年龄,把现实和梦的距离拉开一大截,织出一幅幅如她们年龄一般动人的故事。我比他两大两岁,可这仅有的两岁里,在一个人生短暂的时光里,又不知要经历多少个行色旅途和风雨晨曦。想起自己这些年所走过的路,一丝莫名的苦涩爬上我的心头,顿觉有股凄凉之感。再看看对面笑如春风的女孩,更觉得时光的匆匆和生命的无奈。
两点多钟了,两个女孩困倦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呷着啤酒,掏出为了应付熟人而备的香烟,抽了起来。烟袅袅婷婷,呛出了我镜片后的眼泪来。临座的一个青头小伙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困窘,笑了笑,说:“你也是学生吧!”我窘迫地点点头,但我却看不出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的嘲讽,也就笑了笑,表示我对他的善意和友好。小伙子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健谈得让我惊奇,也许之前是因为两个女孩的缘故吧,我是一点也没觉察到的。言谈间知道他是个跑生意的,大概是出于职业本能的缘故,他那双敏锐如鹰的眼和超乎寻常生意小贩的思维,显露出他精明与强悍的一面。这对于我曾经为了生计染指过市场的一个学生来说,多少生出些猩猩惜猩猩的感情来。大概是彼此有些相通的缘故吧,所以彼此谈得很投入也很彻底。谈及读书,他倒有些羡慕起来。我没说什么,可有能说什么?我如今在上学读书,但我曾经为了生计做过如他的生意,走过如他的一段小路,这又该如何诠释呢?他是去侯马谈生意,不远的座位上有他年轻貌美的妻子。列车到了侯马,他携妻要下车了,我和他打了个手势,互道声珍重。他走了,隐在了浓浓的夜色中,夜是如此的广袤,而我们显得却又是如此的渺小。我为了求学远行千里,他为了生计奔波与两省之间,行色匆匆,这其中的辛苦和无奈谁又能说清和说得出!
临座很快坐上一个人,看他的身板和胸肌,我断定他是个打工的。没错,询问间得知他是去吕梁打工的。我只是惊奇,吕梁也是个穷地方,为什么打工不到沿海去?打工汉笑笑,没说话,但我分明看出来在他的眼角和嘴角边隐藏着一丝让我无法读懂的深邃。打工汉并不多说话,与前面的小伙子判若两人。这也许是职业的缘故吧,前者在商海里摸爬滚打,沉浮起落,多的是一份生意人的海和精,而后者却是在爆日和风霜雨露中为了养家糊口四处漂泊,多的是一份苦难。这不一样的情景,却有着一样的目的,那便是: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去追寻自己的梦,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列车徐徐到了介休站,对面的两个女孩也醒了。我们互相投以一个微笑,各自收拾行李,等待下车。天已放亮了,晨风袭袭,驱走了一夜的倦意。火车带着余人的期望走了,只留下两条长长的轨道一直延伸向前方。我和两个女孩也道一声珍重,各自走上自己的归途。
坐上开往山区的公车,忽然间我想到:路都在每个人脚下,或平坦,或崎岖,都是路,都在走,也都得走。尽管每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同,所经历的坎坷不同,但都在执着地走,用满腔的热血和拼搏的精神一路向光明顶冲刺。是啊!为了生命的绽放,哪怕是前面荆棘密布,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去践行生命赋予我们的职责和意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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