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温度正好。你在铁轨边沿迎风而立,身后的草木皆是冬天的一派萧索。忽然间想到那句“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整个人就似乎成了一棵竹,心中空空,似有紫箫的远响。
等到春天来了,你就要离开这里,去那个南半球的国度了。因为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这样怕冷的我,开始不愿冬天过去。就像听到你和我说雅思成绩还不错,悉尼大学应该差不多的时候,为你高兴,却又莫名的开始难过。我只是不习惯离你那么远,远到不能一起看北斗七星。
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里,你像是月下绰绰的树影,不够清楚,却从未缺席。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已经老去,或许那些欢乐的画面不再记得。但我不会忘记,那个盛夏的夜晚,始终没有落泪的小女孩,独自走完那样一条两边全是无人稻田的长长马路,最后是在你的怀里失声大哭。那年也不过十七岁的你,不住的说着“不要怕,没事的”,终于也掉下泪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流泪,也是唯一的一次。
还是更习惯看到那个骄傲优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你。那个戴着少先队大队委肩章升旗的你,那个会因为文科比理科好没挑战性而学理的你,那个在泸梭湖当志愿者天天只有土豆吃还是笑得一脸阳光的你,那个把西南科大的《蓝图》变成最好刊物的你……这一路上始终都光芒四射的你,一直都在我行进的前方,像一座灯塔,告诉我该去什么地方。你不曾知道,别上少先队大队长的肩章的那天,有个孩子在日记里说,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你。你不曾知道,比起文学社社长,更喜欢的或许只是编辑部部长就足够,可是,她想和你一样。你不曾知道,还有太多连她自己也忽略了的细节,就像那天我们意外发现的老房子。我们都不知道这小巷深处会有已经一百多年的古旧阁楼,可是它一直都在这里,安详而淡定,从来不曾远离。
只是习惯所有难过的时候,你在身边。却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有多么重要,直到五月四川发生了那场地震。那天傍晚在班上低头写字,同学进来大声说四川发生大地震,伤亡严重。好像记得自己当时是在解一道数学题,一直没有抬头,却怎么也解不出来了。笔慢慢不会动了,然后趴在桌子上就说不出话。从来没有觉得灾难离自己这么近,在绵阳的你到底怎么样了呢。熬过一个晚上,回家听到妈妈说,你前天正好去了南京上雅思课程,平安无事。很久不哭的自己,终于完整的诠释笑时泪半行。原来我是这样的害怕面对没有你的日子,正如同几年前你去上大学的那个暑假,绝口不提关于你离开的话题。仿佛不说不想,就可以不必经历。而你走的那天,缠着你说了几千遍要写信,还是惴惴不安黯然神伤。因为你在哪里,挂念从此便住在了哪里。
终于这一次,是我先走。去的,也是你喜欢的国家。在那个青松满处木槿温婉的国度里,常常会想如果是和你一起该有多好。慢慢喜欢上那个总是下雪的国家,且因为种种原因寒假不想回国。告诉你说,我的小城云烟疏柳江水清绝,可是失却了归去的理由。你沉默了一会,只是说来年三月你会去澳洲,至少读完一年硕士再回来。于是,还是回来了。千里迢迢为一次分隔经年的告别,已经有足够的意义。
你之于我,究竟是什么呢?是最贴心的姐姐,最有安全感的哥哥,或者就是一个温暖妥稳,最安心的着落点。如果明天全世界都背弃,只要你在,就还有一个可以相信美好的理由。
曾经无数次计划一起远行,却从未成行。最后就算去了,也是一前一后,分散在日历里。此去经年,让我们一起离开,然后背向而行。2010,我们一起归来,完成分隔半个地球的共同远游。只是,此去经年,唯恐浮生已过千山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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