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是往昔故事的暗红,隐隐散发出旧书里沉默的气息。楼下一株玉兰伫立在悲哀的底片上,蕴着化不开的落寞。在这样的夜里,总是容易陷入回忆的泥淖。许多年前,一位神情萧索的女子,站在美丽园的阳台上对月凝神,又无言而去。屋内,一炉沉香屑的香气,弥漫。
天津的家,石库门红油板壁的房子,洋纱衫裤上飞着的蓝蝴蝶……破碎的片段,她说有一种紧紧的骈红的快乐。那些常年里笼罩的鸦片烟,类似与古墓的清凉,在封死的窗缝外秋冬的淡青的天……她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像是羞于启齿的笑容,淡淡的透出凉意,然后写道:“那些可爱又可哀的年月呵!”或许未曾释然,却为那般记忆给自已的文字染上一抹珠灰的色调,而终于允许自已回想那样不堪的少年,那本不该过早可哀的年月。
手中拔弄一瓣雪白的玉兰花,拾起它的时候,我想起自已的过往。不懂得这般矜贵的女子怎肯在《私语》中用惯用的冷冷的语调,写下过往的残破。我是断不会写自已的。所有笔下的繁花或者落红,于我都是局外之物,看看就好。陷在自已的眼神里,才是真正的痛切。而我院内的梧桐,锁尽了无数个清秋,唯有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寄住在旧梦里,在旧梦里做着新的梦。纵然名噪一时,也不能给自已其实柔软的心找一个“天长地久的家”。太聪明的女子总是不讨别人喜欢,也不讨自已欢喜。慢慢放下,总有理由为逃离,为现在的自已的庆幸。终于不着痕迹的在写别人时提到“这样一个模范文人,历尽往古来今一切文人的苦难”。是不是就算肯定了灰色的日子呢?她总说喜欢暮色,喜欢凉而有风的秋天,却又是怕冷的。但最后选择的是一个人缓缓倒向了那一张行军床,带着依旧拒人千里的冷漠,在那个清凉的中秋前夕。
抱着她的作品倚窗而立,封面上的她眼神淡定,旗袍光鲜,是我喜欢的模样。纵然心底有着厚厚的尘埃,却不会表露分毫。只有一个骄傲的背影,与过去的背道而行。笑颜浅浅的绽放,不一定是为了微笑。用一双始终明澈的眼,穿过深厚的迷雾,不言秋凉。记得她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懂得了这人世的喧嚣与宁静,所以淡然的看着一切。只有当同样懂得的人走过,才会明了。
守着一弯残月,这一炉沉香屑烧完了,火熄了,灰冷了,却如她的故事一般渐渐馥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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