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夕阳余晖像泼过笔墨的国画山水,侧壁描摹,风生水起;有突兀的孤雁扑打羽翼,从湖天一色的地方起飞,掠过烧红了的天角,投下巨大而飘渺的黑影于湖心的渔舟之上。渔民憨兴一起,一时野性勃发,跃动的嘹亮歌声就是在那时候冲向湖心四方。
野鸭被歌声惊醒,在渔船摇橹的水域周围胡乱飞起。望着这灵动又生气的画面,渔民憨态不笑,吆喝的声音却此起彼伏。渔船因此加了把劲,渔民们将橹摇的欢快,将赶湖的号子也唱得欢快。水天四周处就都是跳动的声音,阳光和声音交错在一起,感觉很好。
我就是喜欢在那样的灿烂风景里远望水天处的阳光,红云,渔船,还有所有从阳光和湖水里走回岸边的渔民们。渔民们从一方湖水上带回的大多是一脸金黄色的微笑,朴实的就像晚秋树上结出的果实般美丽。
我知道自己所住的窗前是有一片湖的,秋风席卷的时候,秋水时至。湖水显出的是自己一年中最瘦小的模样,最清明的容颜。有秋后的斜阳通过湖水的反射照耀到我窗里的时候,我能嗅到,一股浓烈的带着湖水腥味的风。阳光和风因此都被染上了秋天的味道,渔民打渔还未回家的时候,那扇小小的窗,是我看到的最明艳的光景。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之前的生命印迹,我能说出什么平静的故事呢?我不能。生命的色彩以前有多辉煌,以前有多璀璨,我都忘记了。人到了生命的某个黄昏或抑郁的季节,总是会否定或遗忘以前生命里的精彩。我生命的前半部分是不属于我的,到底是归咎于谁,我不明了。
我只知道,自己当初是随着湖水飘摇到这座湖畔之村的。我什么记忆都忘了,湖水那么冷,那么凉。而真正撑起我柔弱身体的朦胧女子的身体却是那么暖,那么香。湖水带着死心了的我飘到了这里,我自己却像飘荡过了三江四水般遥远,飘渺。
我是在一片蓝色的阳光里醒来的,依旧是那位满布体香的芊芊女子替我撩开帘布。在一片带着香味的光线和风里,我终于是明白,原来只是我窗前的帘子是蓝色的,阳光,依旧清丽的如白色的缎子,我伸手拂去,一片暖暖的感觉,温柔的像抚碎了的心。
这儿是一个拥有海的名字的美丽湖泊,这儿也是一座拥有湖泊名字的美丽的村落。湖水和村子连在一起,有一段浅浅的湖岸,湖堤。湖水深入和浅露的时候,村子里都是像洗过的一样干净。有渔舟唱晚的时候,也是这座湖畔小村最安静的时候。
蓝海湖和蓝海村的景色让我像个孩子般的陶醉,坐在湖畔的房子窗前,如果不拉起那层蓝色的帘子,我依旧沉浸在蓝色的带有腥味的阳光和风里。这是一间可以叫人忘记季节和生命的房子,房子的简单简约简便让我心生回归的意味。我习惯端坐着,一动不动,心里简明的像老庄描述的那种无为无我的空洞。我终于知道,淡笑自若或者流连忘返,都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境界。
蓝海湖的景色和人的内心很像,湖水偶尔平静如洗,偶尔波澜不惊。湖水静谧的时候,我甚至都能够听到湖上来往渔民吆喝的声音。料想蓝海女子也是在蓝海湖上的,料想蓝海湖上的风景也是绝美的。我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眼前的虚无里就有若干的星光,我在猜想,那或许就是蓝海湖上最美的火光。
蓝海湖在夜色中宛如一面琉璃的镜子,湖水荡漾不停歇的时候,蓝海村里却安静的像睡着了般。村里的人在湖边漫步,欢喜。燃放自制的孔明灯,小纸船,所有人都是欢喜的,只有我是莫名。如果欢喜是一种表情,那么悲伤也是。只有莫名是一种心情,是欢喜,也是悲伤。
蓝海湖边的人都具有流动的性格,他们大多数人的故事都是与水与船有关系的。哪一个人是在水边出世的,哪一个人是在船上出世的,稍微年长些的老者都可以明了。老者不明了的只有我一人,我是来自何方,我将要去到哪里。老者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一间湖边的住宅将我留下,一间宅子里的女人将我救起,所谓起死回生,不过如此的举手之劳。以前的记忆我都忘了,现在的我能够铭记的,就只有那个时常穿成蓝色装扮的女子。蓝色是一类生命,生命也爱幻化成蓝色。我从远处飘来,飘荡到这里,蓝色很美很美。
蓝海湖湖水飘摇的时候,那种蓝色很像天空的色彩,也很像我房间里帘布的色彩。秋风吹拂的时候,站在窗前的我,就会无端的想念起那位蓝色的女子。湖水远隔天地那么远,我内心的期待却是一筹莫展。
单纯的向往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只有当向往不再纯洁的时候,幸福才会变质。有些叫做思念的东西总是在单纯向往之后才有的,那些地老天荒的传说,总是和爱情那么远,总是和思念那么近。思念有时和爱情远离。
蓝海湖的碧水总是和浮云的天空粘在一起,湖水荡漾的时候,天空上的云也跟着翻滚。蓝海的女子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入湖畔,我乐于用一脸期待的表情,看她出去,再盼她归来。在这座宛如世外的湖水之乡里,我安静,满足。
“大海是苍茫的天空,天空是寂静的大海。我想我是海,你是我张望的天空。”有最柔弱的句子总是在等待那位女子的,蓝海湖边的季节,从来敏感的在变化着。我看不出那种变化,却可以轻易的感觉出自己内心的挣扎。
蓝海是一位女子,我是偶然的过客。
所谓的相遇总是穿过了三生之外的云淡风轻,也许前世,我和那位女子只是淡然的轻笑淡眸,虚假相逢,但我却固执的记下了她行走过的路程。一路千山万水,一路阡陌红尘,当我退去了记忆,在湖水里沉湎轮回之时,我终于又见到了那位女子用尽了一生的倾国倾城。
每个人的倾城,总是会因着一些风景的。一杆纸笔,一封诗书,快意或者动容,年少或者从容。蓝海的风景在秋末的季节,将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刻画的风生水起。
蓝海在冬天的时候结了冰,蓝海村的渔民在冬雪深下的时候依旧会出湖打渔。我在这座村里的某个靠水的窗前坐下,依旧在等待着那位蓝海女子。出入湖水,连衣成雪。也许此生,我已经找不到日后将行的方向了,只有蓝海,她是我最眷恋的地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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