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因为爱
门铃响了,从猫眼里往外一看,不认识这位来访者,五十岁上下的农村汉子,手里提着两只公鸡和一塑料桶花生油,还有一编织袋,不知装的啥。一看不是坏人,准是找错门了,我忙打开门,问他找谁。他却惊喜不已地说:“哎呀,可找到你了!”我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人家这位竟然像很担事的熟人那样,提着东西就朝里边走。我忙说:“同志,你认错人了,你到底找谁?”他爽快地笑着说:“就是找你。”随后他摘下帽子,额头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此时,我脑子一怔,觉得似曾见过。他接着说:“你忘了,六年前,你送给我一箱火腿肠和一箱奶,还说咱有亲戚。”噢!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六七年前,我和报社《心声》栏目组的编辑小张,一块到农村采访,恰巧要去的那个村里有我一位高中时期的老同学,顺便看望他和他年迈的母亲,求学时,我没少吃他母亲烙的煎饼。上了城乡公交车,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刚坐下。一个毛头小伙送客人上车,连背带提拿了不少东西,一不小心,背上的那只塑料桶正巧碰着坐在驾驶员后面、一位戴眼镜的小青年的兰格白衬衣上,着实地留下一片黑黄色的油迹。眼镜男当时火了,在众人的劝说下,他才气呼呼地坐下。这时,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叫声,只见一中年男子,用手臂夹拉着一个约五六岁的男孩,边上车边用手掌打那孩子的屁股,嘴也没闲着,怒气冲冲地说:“叫你贪玩,把东西丢了,看我怎么打你。”原来那中年男子,进城给病危的老娘拿药,市里金锁牌火腿肠,刚投产上市,他买了一箱,想让老娘临终前,能吃上这新东西,谁料他去买盒烟,让儿子看着那箱火腿肠,等他回来,那箱子早不翼而飞了,再买,那有多余的钱,只有拿儿子出气,打屁股。上车后,中年男子看眼镜男外边还有个座位,没好气,朴通一声把孩子扔了下去,孩子无防备,那一双脏兮兮的鞋,正巧砸在眼镜男的腿上,银白色的裤子上,留下了黑呼呼地印记。刚被脏了衬衣,佘怒未息,现又污了裤子,眼镜男一腔无名火冲上心头,大声质问中年男子:“你没长眼!”中年男子丢了火腿肠也正火气烧心,把帽子一摘,狠狠地摔在座位上,额头上露出一条伤疤,憋得红里透紫,捋了捋袖子吼道:“怎么着,想打仗,你行吗?!”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只听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知怎弄得鼻子还在流血。坐在一旁的我,不由得站起来,赶紧把孩子抱起,用卫生纸把流血的鼻孔堵上,厉声地对他俩说:“看看孩子鼻子都破了,您俩还算是个爷们吧,我看您谁敢打。”女乘务员也在中间劝架,把两人隔开,但还是你一言我一句地恶语相加。我拍了下中年男子的肩头,对他说:“我正找你来。”中年男子看我把他儿子的鼻血止住擦净,我还给孩子一盒牛奶喝,不再和眼镜男理论了,来到我的身边。我告诉他:“你不认识我了,咱是亲戚,今天我到镇里有公事,听说您娘病了,顺便给她带一箱火腿肠,一箱奶,正愁怎么捎过去,这么巧遇上你了,你带走正好。”中年男子端详了我两眼说:“俺眼笨,不知啥亲戚。”我说:“亲戚还有假的吗,我是你表哥。”他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怒火一下子熄了下来。不知何时,那孩子跑到眼镜男那里去了,眼镜男摸了摸孩子头,从包里拿出一盒奶糖给孩子,小孩不敢拿,用眼瞅他爹,中年男子光傻笑。我急忙对孩子说:“楞着干吗,接过来谢谢叔叔。”孩子还真乖巧,怯生生地说了声谢谢叔叔接过来糖。
下车后,大家各奔前程,中年男子再次邀请我办完公事去他家,和我们道别后,提着那箱火腿肠和那箱奶,领着孩子回家了。小张看我站在那里发呆,捅了我一下问道:“他是你什么亲戚?”我说:“你说那。”他略带感慨地说:“什么亲戚也不是,不是亲戚,胜似亲戚。”我俩击了一下掌,会心地笑了。
一场即将拳脚相加的战争,就这样被平息了,全是为了孩子,为了给老娘的火腿肠,全是为了爱。爱的力量是无穷的,爱,可以让人息怒平气;爱,可以使人自信自省;爱可以平息战火,增进互信,有爱,就有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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