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总是躺在奶奶的身边,听她讲讲也讲不尽的故事。现在想来,她的故事许多是她听来的,因为她识字不多,还有一些是她的亲身经历。下面的故事就是她的亲历。故事的主人公是她的大表哥,但讲故事的时候却说是一个姓那的,叫那大。那大是满族人,祖上当过清朝的大官,富甲一方。那大是在福窝里长大的。到他中年时虽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百顷地几套车,还很风光。那大吃喝玩乐惯了,又最好寻花问柳,少不得又败了许多。有一年庙会,他看上一个中年寡妇。这人徐娘半老,还有几分姿色。贪图那大的家业,自然百般逢迎,使出浑身解数。那大心花怒放,卖了几顷地,给她置了房产,买了金银首饰,正式作了外室。这样过了两年。那大发妻生的两个大儿子都已成年,他们特不待见自个那花心的爹,对他又瞪又吐,不给好脸色看,还扬言要打断他的腿。那大听了心里发怵,轻易也不敢回家。这样,他便断了财路。开始还可借点,时间一长便取借无门了。外室见他两手空空,也给他脸色看,王八兔子的骂,不时出去勾三引四。那大知道了也不敢言声,只好暗气暗憋,畏畏缩缩的挨着。有一天,他打听到两个儿子外出,便壮着胆子回了家。家里大门关着,他小心翼翼推开一个缝捱进去。这时,他发妻正在上房炕上做针线,听到门响抬头见他进来,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急忙下地迎出去。妻问道:“腿咋了?”他羞赧道:“是脚,磨破了,疼得很。”妻道:“脱下来。”他坐在木头上把鞋袜脱下。妻将袜儿接过来。那袜多日未洗了,又酸又臭。妻将布袜儿翻过来,见脚掌处有一个线疙瘩,是它磨的脚。那疙瘩周围还有血渍。妻用指甲去掐,油滑掐不住,她急了,把袜底一折,恰好疙瘩突出来。她毫不犹豫,伸嘴用门牙咬住,一撕,线疙瘩咬进嘴里,随即吐出口外。妻的一系列动作都一丝不漏地看在他的眼里。他只觉心里一热,大颗泪珠刷地一下滚落下来,他穿上鞋袜,站起身两脚一跺,头也不回大步走了。走到没人的远处,他大哭一场。那哭声像牛吼,如驴叫。那吼、那叫有悔恨、有悲凉,也有期待。
又一个早晨,那大的发妻和她的两个儿子正吃早饭,忽见他爹闯进屋来,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一面大哭一面抽打自个的嘴巴,一面道:“我那大不是人,抛妻别子,走了歪路,如今知错了!”桌上的三个人一时懵了,待他们回过神来,只听那妻叫道:“还不把你们的爹扶起来!”两个儿子慌忙去扶,那妻也下了地,四个人哭作一团。
奶奶讲到这停了下来,嘆了口气道:“孩子,做人一定要走正道,千万不可走歪门邪道。一定记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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