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96年7月23日深夜
地点:南京
人物:我,不知名的司机,看守靶场的志愿兵
起因:射击队解散后,夜夜梦回靶场,于是乘车到南京打算回靶场看看,以慰思念之情。不料在车站被小偷光顾,欲哭无泪……
经过:从中央门车站开始盲目地步行,满天星光时我置身于夫子庙热闹的夜市。人声鼎沸,霓虹闪烁,我的身上,只剩下一张明天的回程车票,这是我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从东市到西市,转了n回之后,逛夜市的人已寥寥无几。我跌坐在石凳上,揉着肿胀的双脚,极力思考今夜的去处,未果。
现在知道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吧?
一脸懊恼抬起头时,身边多了一个男的,他好象是专门坐到这里的。看我警惕地望着他,立刻开口道:
“你是女兵吗?我也是当兵的。我跟在你后面很久了,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多不安全。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我打量着他,削瘦型的,穿着军裤,上身却是一件白衬衣。从他的板寸发型,和军人对军人特有的质感,我想他没骗我。都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在这个身无分文,投奔无路的深夜,我就象看到亲人一样,毫无保留地诉说了前因后果。
听到最后,他向我竖起大拇指:
“乖乖,原来是女神枪手落难在此。这样吧,我出公差路过这儿的,开着车子,要是你相信我的话,我送你去靶场找教练。”
当时的情况不容我做出更好的选择,咱当兵的,不相信战友,还能信谁?
在车上,也许是为了消除我的顾虑,他兴致勃勃地跟我聊起当兵的趣事。我被他的幽默与热情逗得哈哈大笑不停。
可是,当车驶出市区,行进在暗黑僻静的小公路上时,我的勇敢与信任越来越找不到依托。我底气不足地问他:
“班长,这是到其林门的路吗?”
“原来不光女孩子,女兵也有不认识路的毛病啊!呵呵,等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他的回答让我后悔得直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不等于暴露自己吗?笨死了!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超级路盲,尤其在夜里行路,从来都找不着北。尽管在靶场呆了一年多,可每次进出南京市区,两小时的行程我都是在公交车上打盹犯迷糊,哪里曾注意过它的途经路线?
我偷偷用余光瞟着他,要是他真的有什么动作,我可以最快的速度作出防卫。以我经过长期体能训练的身体对付他,应该问题不大吧?不过,人不可貌相,别看他斯文有加,手无缚鸡之力的外表,有很多变态杀手就是以此作为眼障呢!
手心攥出了汗,“扑通”快跳的心被恐惧和后悔包裹得快要窒息。战友姐妹们啊,假如今夜我“英勇就义”,你们可千万切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坐陌生人的车!
我在车里压抑的气氛中胡思乱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车停了。猛然发觉映入眼界的,正是我久违的梦里都想的“灵山靶场”!
我飞也似的冲向大门。教练,希望弟子午夜来访莫吓着你老人家才好。哦对,还没向司机战友道谢呢,亏他在我的想象中客串了一把大坏蛋。
等我回转身,他已掉转车头,冲我帅气地一笑:
“丫头,这下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
还没说出谢谢,车已绝尘而去。除了知道他是某分部小车班的上士,我甚至忘记了问他姓甚名谁,暂且叫他好人吧。
各位观众,别以为事已至此,皆大欢喜。下面,接着看。
教练不在!
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走向看守靶场的小屋。守靶场的是我老乡,集训时大家熟识的。
敲开门,一脸迷茫的是个陌生的志愿兵。他惊大了嘴巴,深更半夜,一个女兵出现在这里,他以为在做梦或是妖精作祟。我看到他偷偷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等他清醒过来,我才知道老乡探家了。真是屋漏偏逢阴雨,看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志愿兵开口了:
“要不,你……就在这凑合着休息一下吧,这大半夜的,你能去哪啊?我到外面睡,正好嫌屋里热。”
说完他就拿了一张草席,出去关上了门。
跟坐上好人的车一样,我别无选择。
至此,凌晨2点43分,我结束了9个小时的流浪,舒服地躺在常被我们称作“臭男兵”的“狗窝”里,沉沉地香睡过去。好象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听见有人不停地拍巴掌,还咒骂着“死蚊子,抓到你,我阉了你!”
阳光照进蚊帐,我伸个懒腰,起床打开门。
咦?外面门把上吊着个塑料袋,里面有:新的牙刷、毛巾还有一碗方便面。
朝霞中,我终于立在辽远的靶场,禁不住,感动填满心房,化成咸热液体由眼睛痛快地释放。我张开双臂,拥抱着这美好的世界。有句话,不得不呐喊出来,让群山听到,让苍穹知晓,那就是:
“好人一生平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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