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与外面那条号称东南亚最大的步行街相比，造船巷确实显得有点落拓。打民工进城那年开始，这里就是住满了各地的民工。小明如果不是因为英子的关系，也不可能在小巷里找一间只有七八平方米的房子。房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剩下的位置也就只够转个身了，他现在只好躺在床上，一块塑料布取代了原先天花板的位置，而现在那里成了老鼠的游乐场，小明静静了听了半个小时，已经听出来了，上面一共了七只老鼠。

英子的父亲在外面的步行街上开了一家不小的饭店，英子瞒着家里人很他交往了两年，毕业后英子的父亲让她在家里帮忙，为了照顾小明，英子于是就在船巷里替他租下了这间屋子。

天黑时，小明听到屋子外面有了声音，闲得无聊，他起了床，出去和新邻居打个招呼。小明的屋子面前是一条内河，河边四间屋子一字排开。小明住的是第二间。“来了！”看到小明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忙招呼道。他正在忙着整理一辆板车，车上都是拖鞋。“你好！”小明说。汉子停下手里的活，抽出一根烟递给小明：“抽烟！”小明接过，是两块一包的富健，他把烟夹耳朵上：“谢谢叔叔！”汉子说：“娃子刚毕业吧，李大头也真是的，这间破屋子也不修修，还习惯吧！”小明说：“还好！你要出去？”汉子憨厚地笑笑说：“趁夜市赚两块钱给娃子买根笔。”小明屋子左边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秀丽的中年妇女，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十一二岁大的光景，看到陌生人，又躲到了母亲的背后。

“刚来的！有空过来玩。黑子叫人！叫叔叔！”妇女拉着孩子说。小明忙说：“别，叫我小明就好了，长这么大还没有叫我叔叔！”妇女爽朗地说：“小明，不嫌弃的话叫我顾姐好了！他是我当家的，黑子叫人啊，这娃子，害生！”“顾姐！大哥，以后还要你们多关照！”汉子在手一挥：“关照啥，都住一条弄嘛！以后有事尽管说！我这娃子以后还要麻烦你这个大学生多关照关照！”顾姐说：“今天不跟你聊了，要吃什么，待会我给你带回来！”小明说：“不要了，顾姐，你们忙去吧！”

小明站在屋子前，汉子拉着车，顾姐和黑子在后面推，到了斜坡那，黑子站到了车后面，快乐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一个娟秀的女孩站在小明面前。“刚来的？”女孩问，小明点点头：“你也住这？”女孩笑笑道：“是啊，我叫娟娟！你呢？”“小明！”“小明！看你的样子还是个学生吧！”“刚毕业！”“有空过来玩！”娟娟说，她的屋子在黑子家隔壁。

右边的那间屋子黑洞洞的，那里又住了什么人？小明想。

（二）

小明随手打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喵！”一声猫叫，一只大黑猫不知道从那里跑了进来，直接钻进了床底下。小明吓得扔了手中的手本，跳下床来。床底下黑咕隆咙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阵“吱吱”的声音，大黑猫叼着一只老鼠钻了出来。

“小明哥哥，开门啊！”门外有人大叫。小明打开门，是黑娃，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老人。“小明哥哥，黑娃跑到你的屋里！”黑子说。“黑娃？”“就是那只大黑猫！”小黑说，“黑娃，你真厉害！”小明这才反应过来：“进来坐吧！”小黑和那个老人进了屋。大黑猫却趁这个时候又跑了出去。黑子说：“小明哥哥，这个是鞋匠爷爷，他会讲很多故事。我妈说搬了新房子要吃红鸡蛋，不然不吉利，可是买不到红鸡蛋，只好用茶叶蛋代替！”说着黑子拿出几个热气腾腾的茶叶蛋。“别客气！”外面传来顾姐的声音，“几个鸡蛋，贱得很。”小明不好意思，拿起蛋，递给一个黑子，又拿了一个给鞋匠爷爷。“你也吃啊！”黑子说。

“鞋匠爷爷！”小明说，他觉得这样叫老人家不够尊敬，可是又不知道怎么称呼。老人说：“叫我老张吧！孩娃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妈说了，过几天她就给我买一双鞋，是耐克的，再买两百双拖鞋钱就够了！”小黑临走前，趴在他耳边说，小明看到他身上穿的是滨江小学的校服，那所学校他听英子提过，省里好多领导的孩子都在那里念书。

（三）

小明在造船巷住了下来，小黑的父亲白天在一家工地里干活，晚上去夜市。而顾姐帮人家打点零工，老张头的修鞋摊也在步行街上。而娟娟，自从那天晚上见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了。听顾姐说，她干的不是正经营生。

英子也常常在晚上过来，小黑特别喜欢她，因为每次英子都会从店里带一两个小菜过来。日子过得很平静，造船巷里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老张头的黑猫失了踪，老人找了好几天也没个踪影，于是小明屋子的里老鼠又多了起来。这天小明因为不小心，让老板骂了一通。本来想找几个同学出来聚聚，但是又想起前几天顾姐说今天是小黑的生日，于是在街上买个礼物，把英子叫了出来。

（四）

小明和英子出来时，经过了老张头的鞋摊，老人家已经准备收工了。“这么早？张爷爷？”英子问道。老人埋头收拾工具，老半天才抬起了头：“是英啊！看到我家娃子了吗？都不见七天了！”小明说：“张爷爷，也许黑娃只是玩去了，过几天自个就回家了！”老人背起工具箱摇着头说：“不行，我再找找！”

“真可怜！从来没见他有个亲人，现在连那只猫也不见了！”小明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感叹道。“走吧！”英子说。

回到造船巷时，老远就看到顾姐正忙着做菜，小黑父亲坐在河边抽烟，而小黑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怎么了？”英子问。往常小黑老早就迎上来了，今天见了他们却没什么反应。“昨天晚上鞋摊让城管给收了！”顾姐说，“本来说好了，昨天给孩娃给双好鞋的，孩娃在那学校里没双好鞋让人瞧不起。”小黑跑到母亲身边说：“妈，没事的！我刚刚考了一个全年段第一，他们不敢瞧不起我！英姐姐，你们等一下！”说着小黑一溜烟跑进了屋里。小明说：“这孩子真是乖！”顾姐也不知道是被沧到还是流了泪，拿起衣袖擦了擦眼睛：“我们也没啥指望，只是希望孩娃能有一个好前程。为了进滨江小学，我们一年得交八千块的赞助费，还好娃也争气。”说话的工夫，小黑已经拿出了几张考试跑了出来：“英姐姐你看，都是一百分！”小明拿出给他的生日礼物，递了过去：“生日快乐，小黑！”小黑高兴地接过：“谢谢小明哥哥！”

小黑正想拆开礼物时，看到老张头正朝家里走来，于是迎了上去：“鞋匠爷爷！”老张头应了声，放下工具箱，打开门，径自走进屋。“鞋匠”小黑还想喊，却被他父亲拦住了。“老张！怎了？”他拍拍门问。屋里没有声音，他一把推开门，众人都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没灯，只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一闪一闪。“老哥！怎么了？”小黑父亲问。老张头没有理会，打开了工具箱。小明开了灯，英子一下子跳到小明的怀里：“啊！”老张头的工具箱里正是那只失踪了好几天的黑猫。只是那只猫的毛色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鲜，身上又是血又是泥，两条后腿已经被折断，露出白白的骨头，往是很有神的眼睛现在也只能睁开一半，正是那睁开的眼睛表明它还在努力地活着。

“娃子不听我的话，每天出门前我都交住了，别去街上，可是它就是不听我的话，它以为自己年轻，可是娃子啊，你怎么能跟城里人斗啊！”老张头对着黑猫喃喃自语。顾姐对小明说：“我们先出去吧！”小明和英子点点头，拉着小黑退了出来。小黑的父亲一直在老张头的屋子里，小明却一直听不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黑娃在第二天凌晨死去，小明在第二天出门时，看到老张头背着那只工具箱朝河边走去。傍晚时，英子和小明经过老张头的修鞋摊，老人还坐那里，身边是好几只要修的鞋子。

小黑生日的第二天，娟娟回家了，顾姐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吵了一架。从那天之后，娟娟再也没有露面过。

（末完待继）

注：本文根据笔者同学的一些经历改编而成。

本文已被编辑[兰蝶]于2004-11-23　10:51:0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