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二回家来过年了。
王小二开着“大奔”来家过年了。
王小二带着小女友开着“大奔”来家过年了。
“王老师今年要过上一个肥嘟嘟、开开心的春节了!”
“那是啊!王老师最疼的是二小子,在他身上花的心思受的累比起其他两个孩子来,恐怕多出不止一倍。二小子最应该孝顺王老师老两口,该比大忠、大菊更纯孝!”
“二大爷,您说这人也是哦!二小子还真的成了气候!看他小时候那德行,不像爹不仿妈……能真孝顺不?难说呀……”
王大庄的几个乡亲颇有兴致地议论着,向村东头王老师家走去。
王大庄王老师的二小子王孝六年没有回家来过年了,今年回来了,带着一个长得像电影明星似的小美女,说是他才认识三天的女朋友,还不足十七周岁的高中生。左邻右舍,前村后庄,有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
王老师原是这王大庄小学唯一的一位公办教师,一生工作勤恳、为人纯朴,虽然从没有当过风风光光的人,也从没有干过轰轰烈烈的事,但是,在十里八村颇受人尊重。这几年退休后在家专职侍弄几亩土地。累弯了腰,累倒了老伴,今年春天刚给二儿子盖好指望娶媳妇的两层小楼。大儿子王忠师范毕业在乡中学任教,女儿王菊医专毕业在乡卫生院当医生。到了这第三个孩子,也就是二小子,不知道怎么就基因大突变,上小学时奇笨,上中学时极淘,真个是调皮捣蛋,邻里不喜、舅姥不爱。中学没毕业就死活不愿上学了,王老师下狠心说教了三天三夜,不作用;痛骂了三天三夜,不作用;棍棒绳索揍了三天三夜,还是不作用。全家人都没辙了,参军吧,没钱没人送不进军营里去;就近找个事由做吧,没门没路的,没地儿找工作去。最后,还是王小二自己决定随别人出外去打工。开始的两年,他挣的钱不够他自己吃的,王老师还得每月给他寄生活费。慢慢地,王小二不向家里要钱了,王老师为此还高兴了好多天,寻思着:能养活他自己,二小子就是巨大的进步,不指望他给家里寄钱。
“爸,妈!我回来了!哥,姐!你们也在!我和我女朋友在家过年。”
“好,好!吃的,你哥和你姐都把年货买齐全了,比往年多出一倍,他们俩都花了不少的钱,都是为了你来。当然,你知道的,他们也不富裕。住的吗,你妈已经给你们收拾好楼上了……”
“妈!我对象她是湖南人,每顿饭要有四个菜,每样菜里都要放辣子。”
哥哥有点不高兴了,微笑的脸上浮起了阴云,那阴云把微笑一丝丝地挤离了面部。
姐姐干脆就收起了笑,沉下了脸,说:“二子,你不知道咱爸妈不能吃辣椒吗?你不知道问问咱妈的病体好没有好吗?难道我们都必须也都应该为你付出的吗?”
“嘿嘿嘿!姐姐,看你说的,我这不正想问咱妈的病来吗?妈病的时候,我是真没有钱,吃的都没有,整天整天的挨饿!……不过,我保证,我保证,我尽孝,尽纯孝!像那个什么,爸给我讲过的古……人,颖什么叔那样……”
王小二带着他的小女友去县城玩了四天了,王老师夫妇都觉得二小子一定是去操办什么东西了,为亲人?为家里?为过年?为结婚?
回来了,大包小包运回来的是什么?全是他女友穿的高档服装,他和他女友爱吃的零食。
王老师有点心寒,更有点生气,短胡须撅撅的,心里头像塞了块砖一样闷……一个人走啊走啊走到田地头发了好一阵子呆。
“爸!我这次在县城与我原来的老同学在一块打了三天牌,他们都是大款了,当官的、当大老板的,最不济的也是个县实小校长,手里头都有个千儿八百万。我手气有点儿背,输给他们四五万……不过,也值!爸,我用小钱为您为咱们家挣得了声望。人们会说,王大庄老王老师的二小子出息了,发大发了……”
“屁!发——你——个——大——头——鬼了……”
王小二看着背着手、弯着腰快步离去的老爸,一时愣在那里,“爸!你看你……我这不是尽孝吗……”
正月十四了,元宵节是个热闹的花灯节,村里的年青人可活跃了,扎个花灯,跳支街舞,设个灯谜……
王小二风风火火地指挥着一辆货卡开进王家大院,从车上卸下来了一大堆的礼花炮仗……
“爸,爸!妈!哥!我买了八千块钱的烟花,今年元宵节咱们家保证是全村,不,是全乡放烟花最多的,给你们长长脸……”
看到爸妈阴沉沉、气呼呼的表现,王小二往院子里飞奔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住了,兴冲冲地解说的话语硬邦邦地咽回去了。
王老师提起一根大木棒冲出门去照着王小二开来的“大奔”车窗车门玻璃噼噼啪啪一顿狠揍。
边砸边嚷:“你小子的纯孝可真纯,纯得干干净净只在口头上了,既没有物质上的,也没有心意上的。如果像你小子说的,臭显摆,糟蹋钱,用钱买名誉,让老子光彩,让亲人虚荣,这样是纯孝的话,那你就应该在你整个脸上只长一张喇叭形的大嘴,用不着要脸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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