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两岸，散落着几座蒙古包儿，零星地，就像雨后的白蘑菇，从草丛里探出了头。

四下很静，牧人们都睡下了，连那些牧羊犬也都进入了梦乡。

“嗷！”，“嗷！”远处，传来了几声狼嚎，凄厉的，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坏了！有狼！”佟大爷叫道，抓起镰刀，冲出了蒙古包。

外面很静，羊群也很静——什么也没有！

“怪了！明明是听见狼嚎了嘛！怎么又没有了呢？”佟大爷说道，自言自语地。

说着，佟大爷仔细地检查了起来，在草地上。可是，没有发现任何狼的迹象，别说狼粪了，就连一根狼毛都没有发现。

“对了！这一地带，狼已经绝迹多年了，怎么会‥‥‥”佟大爷说道，奇怪地，好像是在问自己。

“坏了！中计了！是调虎离山呀！”佟大爷一拍脑门儿子，大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跑去。

一冲进蒙古包，佟大爷就楞住了，像被雷击了一样。

被褥旁边，一个枕头被划开了，像被剖了腹的鲤鱼一样，里面的荞麦皮子也撒了一地。

“我的宝贝呀！”大叫一声，两行泪水从佟大爷的眼角流了下来。

闻讯后，佟大爷的儿子就赶了过来，还带着几个牧民。

“阿爸，怎么了？”佟老大问道，惊讶地。

“宝贝丢了！祖宗传下的宝贝丢了！”佟大爷答道，擦了一把眼泪。

“什么宝贝？”佟老大问道，眨了眨眼睛。

“别问了！别问了！快去！快去把哈斯找来！”佟大爷说道，摆了几下手。

蒙古包里，坐满了人，周围的几户牧民也都赶了过来。望着哈斯，大家都一言不发。

“佟老爷子，到底丢了什么呀？”哈斯问道，放下了手里的奶茶碗。

“是一块金牌！祖宗传下的，不想在我的手里遗失了，真是愧对列祖列宗呀！”佟大爷答道，捶打着自己的大腿。

“金牌！什么金牌？”哈斯问道。

“那是圣祖成吉思汗的令牌，上面用八思巴文刻着‘在至高无上的神的名义下，皇帝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谁若不从问罪处死’　。这可是蒙古人至高无上的神物呀！”佟大爷答道。

“圣祖的遗物！太罕见了！真是有点可惜了！”哈斯说道，遗憾地。

“就是怕落到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手里！他们会蛊惑人心，制造事端，挑起各族间的纠纷呀！”佟大爷说道，痛心地。

“还有谁知道金牌的事？”哈斯问道。

“这是我们家族的一个秘密！只传给老嘎子（最小的儿子），从来不会让外人知道！传给老嘎子，这是我们蒙古人的传统，因为，老嘎子是守灶人。”佟大爷解释道，详细地。

“周围的牧民多吗？都来了吗？”哈斯问道，转过头，看着佟老大。

“不多！就这几户，都到齐了！”佟老大答道，数了一数。

“这儿比较偏僻，没有什么外人来，所以，一定是有内鬼！现在看来，这条狼肯定没走远，也就是说，它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哈斯说道，扫了所有在座的人一眼。

“贝勒爷，有根据吗？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呀！”佟大爷问道，连忙地。

“模仿狼叫，设下迷局，其实，就是想转移人们的视线，让人觉得是外人干的。相反，欲盖弥彰呀！这恰好证明了有内鬼！内鬼心虚，不敢直接下手，所以，他就来了个障眼法！”哈斯说道，一字一句地。

“那会是谁呀？”佟老大问道，急切地。

“三天之后，就会有结果的！我这就去镇子里走一趟，找‘口技郝’老师傅问一问！，看看到底都有谁向他学过口技！”哈斯说道，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哎呀！憋死人了！”说着，佟老大捂着小肚子，钻出了蒙古包，匆忙地。

月光下，洮河就像一条洁白的哈达，飘落在了草地上。

忽然，一个黑影向河边窜去，戴着竹斗笠，还背着一个包裹。

渡口边上，停泊着一条小船，船篷上的布帘一撩，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是哈斯。

“佟大少爷，这么晚了！去哪里呀？”哈斯问道，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立在了船头上。

“啊！是你！‥‥‥”黑影惊道，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佟老大那张脸，惨白的。

“没想到吧！我没有去镇子里，也没有去找‘口技郝’老师傅。因为，听了我的话，就会有人坐不住了，说不定，还会逃之夭夭的，所以，我就在这儿等着他呢！”哈斯说道，微笑着。

“这‥‥‥”佟老大说道，有些磕巴了。

“人们常说‘扛着金砖，走路冒烟’。看来，佟大少爷的包裹一定很重吧！”哈斯说道，盯着佟老大背上的包裹。

“是干粮！对，干粮！”佟老大答道，慌忙地。

“不对吧？应该是金牌吧！”哈斯说道，盯着佟老大的眼睛。

“金牌！”佟老大答道，吃惊地。

“你就是那条白眼狼！口技也非常不错，居然都能骗过老牧羊人了！”哈斯说道，淡淡地。

“贝勒爷果然聪明过人！不愧是上府唯一的秀才！”　佟老大说着，把背上的包裹取了下来，慢慢地。

“给你！”佟老大说着，一甩手，把包裹扔进了波涛滚滚的洮河里。

“啊！”哈斯一惊，愣在了那儿，呆呆地。

“噻呦娜拉！”　佟老大说着，迅速跪下，拔出一把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接着，横向一拉，便扑倒在地上了。

“噻呦娜拉，什么意思呀？”看着地上的佟老大，哈斯说道，奇怪地。

一挑门帘，哈斯钻进了蒙古包。

“贝勒爷，怎们样？有结果了吗？”佟大爷问道，急切地，

“有了！”说着，哈斯低下了头。

“金牌呢？有下落了吗？”佟大爷问道，抓住了哈斯的手，紧紧地。

“被扔进了洮河里！”哈斯答道，无奈地。

“谁干的？”佟大爷问道，气愤地。

“是令郎！”哈斯答道，遗憾地。

“我儿子？”佟大爷问道，惊讶地。

“唉！太遗憾了！没想到呀！他居然自杀了！”哈斯说道，摇了摇头。

“他‥‥‥不是我的亲儿子！”佟大爷说道，气愤地。

“什么？不是你的亲儿子！”哈斯问道，瞪大了眼睛，奇怪地。

“是我捡的！那是十五年前，他都快饿死了，倒在路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了，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哇啦’、‘哇啦’的乱叫，我的心一软，就把他背了回来，嗐！真是引狼入室呀！”说着，佟大爷低下了头，痛苦地。

“真是的！可惜了圣祖的那块儿金牌！”哈斯说道，惋惜地。

“唉！在这个乱世里，就算放在我的手里，恐怕也是保不住的！还是让它沉在洮河里吧！也许，这样更安全！”佟大爷说道，叹息着。

“太可惜了！我们还是请人打捞一下吧？”哈斯问道，看着佟大爷。

“不用了！什么事都要讲究个缘分，也许，到了太平盛世的那天，金牌还会再次出现的！”佟大爷说道，站立起来，拍了拍哈斯的肩膀。

“真的吗？”哈斯问道，不解地。

“真的！”佟大爷答道，望着远处。

“对了，佟老爷子，噻呦娜拉是什么意思呀？”哈斯问道，看着佟大爷。

“不是蒙语，也不是满语，好像是‥‥‥”佟大爷答道，想又了想。

“那到底是什么语呀？”哈斯问道，奇怪地。

“是畜生的语言！”佟大爷答道，意味深长地。

“畜生的语言？”哈斯说道，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哈哈！”佟大爷笑了，开怀地。

“哈哈!”“哈哈！”哈斯也笑了，恍然大悟地。

注：1961年，一户农民夫妇在洮河挖沙，发现了一块金牌，几经周折，才被证实就是成吉思汗金牌。如今，这块金牌终于安全地躺在了内蒙古大学博物馆的保险柜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