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左岸

来这里买房的人，都要

交出存折，生命的存折

像建筑工交出筋骨

筋骨吟唱和汗水硬度

以活命方式撑起24层洋房

以及楼宇之上瓦蓝天空

照见花园里如茵草木

买房人以憧憬方式

享受折腾，电锯切割机

难得一见尘埃，没完没了

至于30年爱情，50年浪漫

70年80年之孝心，需要在

蜿蜒红砖路上蹉跎，越慢

越好，因为向骨头赊欠多

装修不如燕子衔泥方便

骨油必须一滴一滴挤

保险和幸福指数尚不确定

一如建筑工扔的烂工衣

汗迹明显，字迹模糊

中信左岸，流浪人的天堂

都是奔着家来的

歧江河

靠在护栏边看灯

对岸的灯，和海

喝走脏水留下黑黑淤泥

以及两岸耸起孤独雕塑灯塔

雕塑灯塔都特别新潮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

享受着故乡没有的洋气

在歧江河两岸比赛寂寞

鱼儿们走得杳无音讯

可能是害怕寂寞

只有我们还厚着脸皮

喊起乡愁陪着歧江河

病房

躺在病房自己的号码上

读着玻璃外面的世界

越读越兴奋，快出狱了

快给医生说谢谢了

好没好都是要说的

尽管抽走脉管里的血

愿不愿意拿出大把血汗钱

甚至还割去身体上某块肉

可你为何要来病房

冷风吹着老安山

冷风吹着老安山，吹着

米包子，阆中米包子

里面包满方言，上海的

湖南的，江西的，在这个

奇冷冬天她们越发挨得紧

冷风吹着老安山，吹着

廉价羽绒服，像撕烂的纸皮

满街飞，吹着出租屋顶上

铁皮尖叫哭泣，最难过的

是想说又说不出的话

冷风吹着老安山，吹着

爷爷奶奶们的思乡梦

街道上摆满鞭炮

孙子看着不想要，站在流泪

的广告纸前吵着要回家

冷风吹着老安山，吹着车票

见天涨，去年哪滴泪

尚未干，今年的咋办

继续落给老安山，在暗处

想开花想结果随它去

扫日子的人

穿绿衣服的爷爷奶奶

在小区扫树叶，红砖路

弯得像草绳，叶子把风打疼

又碎一地，像自家儿孙

捣蛋又傲慢，更捣蛋

的是下肢静脉曲张

割通一处另一处又鼓起

颈椎病，骨质增生

腰痛折磨着这些树叶

但树叶不会喊疼

只有这些老人才有感觉

菜价米价，房租，一个劲

往上飚，日子弯得看不到头

扫来扫去扫到手的

只不过是半把谷米

几纹小钱，主管谩骂

班长指责。祈求保安

背回几张纸皮，爷爷做酒

奶奶做零花，在租屋最狭小

边角，尽享儿孙满堂的孤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