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东风一臂之力,南国之春来得无比热烈,那个我不甚欢喜的隆冬扭一扭屁股,转眼消失在春的万花裙下。
你可曾知道:我有多畏惧寒冷,畏惧这封锁了生命的季节,我是如何地盼它过去,在无数的寒冷的日子里,那种煎熬。
入冬没多久,我便学了古女子的晓窗染梅,将一幅画得不像梅花倒像樱花的画挂在办公桌前,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朵,每每将唇彩抵御寒风撕裂我嘴唇的时候,也顺便往画上染红几朵,于是乎九十九朵很快被染全了。我的办公桌前早已是樱影凄迷春意暖,春回大地草青青,而室外的寒风却是一日比一日欢。
我又按照上阴下晴、左风右雨的规律填毕了几份九九消寒表:“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故城秋荒屏栏树枯荣”、“庭院春幽挟巷草重茵”、“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秋院挂秋柿秋送秋香”。
此时冬至日才姗姗到来,烤着炭火喝着羊肉汤的日子里,哼擅自改了的齐秦的歌《大约在春季》,总以为这么折腾着,春总是快些到来。一年之计在于春,疼与伤、灾与祸都是要另作打算的。我还想象着,当春天来的时候,就不用再裹着这么累赘的衣服,纵然是乍暖还寒,那东风还是撩得动裙摆……一切都因春的到来而生动。
春终于还是来了,送来四野皆绿,满世界幽香缕缕,携一群爱唱歌的小鸟,喧闹起来。有人告诉我西燕的油菜花开了,金茶花公园的金茶花开了,石门森林公园的樱花也开了,武鸣、青秀山、花花大世界也都成了桃花岛,三三两两、五五六六的人们,相约着赏花去。
我不堪落后也踏上通往野外的公交车,在拥挤着的人群中,车绕过了一片又一片的嫩绿,一树又一树的繁花,我却四肢困乏,只想酣睡,终于没有下车。
原来,所有的忧思不曾间断,在场场迭来的倒春寒里,夜夜拥紧薄被,不曾安睡一宿。寒毒趁虚而入,它就这么染进了我的内脏,使我淡薄了时间的概念,没日没夜地躺,断断续续地干咳。
昨夜,枕着咳不断声声嘶哑,捶不去阵阵头疼,我又听到了惊雷炸响,如送丧的铜锣敲响,敲在心坎上,近了远了,又近了。迷迷糊糊处,一大片不堪风折的芭蕉叶扭动着身子,蛇一般缠绕梦里……
这个春天,在我可知可感的范围内,伤口剥离一层又一层, 疼痛覆盖一层又一层,坟茔增加一座又一座,朋友说节哀吧,悲欢离合人之常情,生老病死自然杰作。
一直以来,爱念着雪莱的诗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结果春天来了,在我的眼前一颗颗纽扣地解开,一件件衣衫剥落,现出撩人的身姿,我却傻了眼了,这一刻脑海里呈现的尽是那些寒冷日子里,夹一盆炭火得瑟哆嗦,前面发烫背后冰凉。那种对暖和的强烈的渴求,是多么的刻骨铭心。于是我四下里寻找,它却早已不知何处去了。冬来春往的时候,我倒不爱了,或许,万物复苏只有在遐想中才能是无限可能的好。
我又想着:春天来了,尘尘土土自有所依,所有被埋于土地下的事事物物,要么发了芽,要么抽了须,要么,它已然变成了一张张辗转在季节里的脸谱。
冬毕竟是去了,非它过客,便我行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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