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以美女的姿势杀人laoyaoyao

发表于-2012年03月07日 早上8:55评论-2条

美 丽 杀

张世杰

上卷 以美女的姿势杀人

目 录

序 幕…………………………………

第一 章 “姑娘追”…………………

第二 章 初入狼王谷…………………

第三 章 怪影…………………………

第四 章 返乡…………………………

第五 章 阿依古丽……………………

第六 章 虚幻者………………………

第七 章 恐怖传说……………………

第八 章 何小丽………………………

第九 章 为爱受难……………………

第十 章 对话…………………………

第十一章 狼王威仪……………………

第十二章 火之歌………………………

序幕 何小丽与春雨

76清明 广场纪念碑下

1

还在望什么呢,什么呢

在这人妖巅倒之时

还有什么能引动你的好奇

而且无愧于你明亮的眸子

天上翻滚着浓重的云团

眼前弥漫着无边的阴霾

这些都是摧残生机的霜呀

而你,不但不悄然退避

反而骄傲地抬起头来

极目远眺,睥睨一世

而把极端的轻蔑

熔铸于铅一般沉重的目光里

决然掷向吃人者的宴席

罪恶该死! 

2 

尊照爱的法则

恨的定律 你才敢于

高傲地遗世独立

可歌可泣的夜行者呀

当你没入黑暗而嘲笑黑暗

当你受尽苦难而蔑视苦难

你应该相信

正义是选你做了化身

在这个荆天棘地的时代

你是一个没炸开的霹雳

悬在罪恶的头顶

静静地等待着

真理照耀中华!

真理照耀中华时!

3

亲爱的,当你

在这个被扭曲的岁月

认识到人的尊严

从而认识到自己的使命之后

你便成了新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但是你的憧憬是缚不住的

你和你的先驱者一样,你的沉默

是给历史的题词

你知道要在魔窟里审判魔王

还需要血的代价

于是,你来到了骷髅地

而有的时候,当一颗流星

划过深沉的子夜

它也是美丽的,也是悲壮的

第一章 “姑娘追”

*

谁也用不着惊奇

如果看到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

花花绿绿的服饰

俏皮的瓜皮帽

细密的长辫子

手鼓 横笛 冬不拉

马头琴 都他尔

这一切都在一支歌中交织

“早晨我托太阳捎信

晚上我托月亮捎信

太阳和月亮都回来了

为什么没带来你的回音”

今天是维吾尔传统的民族节日

——红柳乡有名的“姑娘追”

小伙子和大姑娘都准备好了

甜蜜蜜的情话要试试细细的皮鞭

这儿笑了

哪儿在低谈

来了--去了

聚了--散了

一个媚眼追着另一个媚眼

一个漩儿跟着另一个漩儿

*

求爱的翻动生花之舌

被求的狡滑的咬着花瓣

马儿踩着碎步

骑马的摇着身段

轻风软软

絮语棉棉

送上一缕缕馨香

掠走一片片心瓣

*

听懂了春的致意

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浪女何小丽

却没有给以回礼

在她深邃的眼睛里

在阳光下闪烁的冰峰

蒙着云的盖头

雪水河的浪花跳着春寒

但记忆偏要编织往事

一串鞭花消逝了

又是一串

明明是呼唤着一颗心么

于是在一片水草边

欢乐中投下忧伤的影子

封闭在自己的影子里

流浪女还没有听到生活的题词

只好把纯净的思絮

系上戈壁红柳

还有一个朝思暮想的名字

于是她觉到一个遥远的感应

使她昂然抬起头来

理了理发丝

依然是端庄与美丽

但仍有一丝怀疑的阴影

弥漫在她的眉宇之间

善识风云的人

会找到熄了的闪电

但是在老乡长的眼里

这一切都是沉重的迷

*

忽然间有人高声喊到:

“哈布斯——这儿——

你瞧人家哈布斯

一看就是个当头的……

“你若是会告密

会拍马屁出风头

再和你爹划清界限

你也会是当头的——

“你看看人家骑马的姿势

那叫追风赶月——

“胚!我若是哈布斯

我也不去赶月

我要先骑你——

一匹大红马嘶鸣一声

抖了抖鬃毛 就像替主人

抖威风 收住了尘头

因为比风更快

出尽了风头的哈布斯

优雅的兜了一个圈子

跳下马 立刻

被笑脸围了起来

哈布斯习惯地

出示红人的气味和面孔

今天要讲讲北京 清明节

通缉犯名单和政治天气……

*

古铜色的面孔沉下来了

大胡子下面没有了笑影

人们说老乡长今天是晴转多云

却不知那云中是风还是雨

看来寒流是平地起的

老头儿宁愿看见冰山倒下

也不愿看到红柳乡

第一造反无赖哈布斯

缠住了第一村花阿依古丽

*

我采来白云的飘逸

花朵的风姿

再揉上春的气息

就化做一个名字——阿依古丽

她洒脱的坐在一匹白马上

漫不经心的爱理不理的

一面听着哈布斯的胡言乱语

一面琢磨着合适的还礼

哈布斯:

“天大地大不如老子威风大

爹亲娘亲不如毛主[xi]亲

千好万好不如阿依古丽好

河深海深不如你的乳沟深“

……

*

种花得花 种刺得刺

按照“姑娘追”的规矩

在划定的折返地

棉棉的情话戛然而止

该听听姑娘们的回答了——

不是情话而是鞭子

瓜皮帽落荒而逃

花头巾紧紧追击

噼啪—— 噼啪——

同样是鞭花

有的开的清脆俏皮

有些却落得又重又急

所有的眼睛都转过来了

惊恐中含着一点好奇

莫非她在打猎吗——阿依古丽

而她的猎物

自然是哈布斯了

鞭子举起呼呼生风

鞭子落下声声凄厉

哈布斯今天是动了桃花运了

我爱你

我的鞭子更爱你

看来爱什么都不如爱自己的一张皮了

于是两团烟尘滚滚而去

一团是抱头鼠蹿 

一团是步步紧逼

姑娘追自有姑娘追的情趣

可这回却头一遭破了格式……

*

大地疾转着

风呼呼的掠过她的耳畔

马蹄声

碎了一个又一个孤悬的希望

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孤烟起来了 落日 

模糊成血红的一团

醒了的沙漠是生动的壮观的

但是在一个迷路人的眼里

这一切都是预报灾难的

先是打脸的沙砾下了战书

继而是汹涌而至的沙子兵团

在乱风的驱使下

展开波状攻击

无形体的沙阵

逼近 包抄 迂回

流转 在她周围

筑成一条条不规则的散兵线

继而又散开了

堆成沙包 沙浪 沙山 沙

在推进 吞食 埋葬

转眼便弥漫了整个空间……

马儿原地兜了个圈子

嘶鸣一声 突然跪伏下来

任你怎样抽打,撕扯

搂住脖子苦苦哀求都没有用

它死死地稳住身子 纹丝不动

天,开始渐渐发黄,由黄变灰

狂风大作,飞砂走石

一条滚动翻卷的黑色云带

从地平线上缓缓逼来.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

听到有金戈铁马在耳边奔腾

看到有巨雷鐴鼓在眼前闪击

仿佛天空的西北一角

突然之间坠落下来——

急骤的黑幕刹那间在半空停住了

死一样的恐怖渐渐离去

风沙呼啸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阿依古丽定了定神

从刚刚堆起的沙砾中探出头,

擦擦眼睛,极为惨烈的一幕呈现在眼前:

她的马儿再也没能站起来。

鼻子,眼睛,嘴巴里灌满了沙子,

却依然昂着头 刚烈的

化成了一尊塑像。而阿依古丽

却因为这尊雕像的掩护而得救了

——真的轮到自己了吗

一个来自乌鲁木齐的女知青

曾经的校花

阿依古丽 眼睫上的虹

还没有退色 生命

就走到尽头了吗

这时候惶恐忽然变成了怨恨

哈布斯 沙暴

还有渐渐逼近的黄昏

都在她深深的怨恨中…… 、

第二章 初入狼王谷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忽然 有几个音符飘来

像神秘的夜声

断断续续地

若有若无地

飘呀 飘

黑沙暴被撕破了

野狼的信息闯了进来

阿依古丽微微睁开眼睛

于是 她和这个世界

便只隔着一片泪花了

阿依古丽不知道尼采

但她相信死亡近在眼前

她也没读过《魔王与少女》

她怀疑死只是死神的一吻

曾经是那么深奥的题目

难死过那么多人的死亡之谜

在她这儿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暗示

是去赴一个命定的约会

是去寻找那最后的归宿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而自然主义的死只是一种自然的延续

恍惚间 仿佛是有一只手托住了她

不让她雪花似的飘旋

妈妈说过 生命的春天

是不应该有雪的

她依稀感到有爱

轻柔的拂过自己的脸

于是 阿依古丽

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准备接纳

那个幽灵世界里

伸出的幽灵手臂

她依稀感觉到了那深切的爱

那由一个生命传递

给另一个生命的至深信念

依稀俯临在自己的上面

可是她不明白

自己感受到的

竟是一条是温热的舌头

就那么轻轻 柔柔

满含悲悯的舔舐着

阿依古丽检索着记忆

惊异着妈妈的吻并不是这样的

*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动

死亡是再也追不上她了

在黑眩晕的退潮中

惊奇渐渐显露了出来

星光下 那一圈世界

阴森森的岩谷 那不知

那里来的夜声

死一般的寂静

都似乎是注定的 

她无力问一声为什么

但是仍有一些亮点

在她的脑子里打转 记忆

一点点补缀起零落的碎片

太沉重了 晕眩潮水似的涌上来

她来不及呻吟一声

一下子坠入无底的深渊

想一想就叫人毛骨悚然的狼王谷

离生活很远却离死亡很近的狼王谷

曾经是噩梦 如今却

近在眼前了 阿依古丽

常常分不清 哪些是石头

哪些是骨头 而沙漠中那些恐怖的

传说 一桩桩纷扰在她的心头

而那些血腥的惨象

残缺的尸块 一到午夜

就起来游荡的幽灵 还有

谁听到了就要被领走的夜声

这些她仿佛都经历过 有时

处于紧张的焦虑中

她甚至不能判断自己

是不是一个被唤醒的死人

阿依古丽惊异地转过眼睛 现在

她的印象是一个静立的恶魔

守着无数的骷髅

环绕着她的 是一圈狰狞的怪物

传说中的野狼

蹲坐在那里 张着血口

发出无声的长嗥

下面是无底的深渊

不知是什么恐怖在上演

只是有声音在回响

摄人魂魄却又有些虚拟

让人身历其境却又有些距离

影像是黑色调的

——早期的野兽派

陌生又有些相识

终于 她想起来了

在沙暴的漩涡中

她听到过那一声声的

那充满了野性的音符的碎片

经过了恐怖的过滤

她竟懂得了 那一声声

表达的是危险 是警告

是绝对不可抗拒的阻止

阿依古丽服从了这荒野的命令

停下了脚步 无所不在的慈爱

有时候是可以忽视理性的

瑟瑟发抖的她掩上眼睛

恐怖透过眼帘

进入她的幻视 像噩梦

压在她身上 使她

无处躲避

奇异的恐惧交织着恐惧的离奇

神经渐渐麻木了

但她仍然尖叫了一声

那声音孤零零的飘起来

落下去 忽然

又撞出一片野性的凄厉

可怜的阿依古丽

除了闭上眼睛 再也不知

躲到哪里去

然而 那一声声的底嗥

追着她 一直到了眩晕的边上

忽然 阿依古丽尖叫了一声

失去了踪影 原来

她刚才一脚踩空

掉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岩缝里

她本能的伸开双臂

正好架住了身子

可是再也没有力气爬上来了

她又疼又怕 拼命地喊着

“救人啊——快来人啊——

她知道不会有人来的

终于哭了起来

而两条胳膊已快撑不住了

绝望使她安静下来

这时奇迹好像应该发生了

两只大狼从不知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犹豫了一下 径直朝她走过来

阿依古丽眼前一黑

差一点就放弃了

可是她注意到这狼没有嗤牙咧嘴

面目似乎也很和善

它们围着她转了一圈

交换了一下目光

然后在后面咬住了她的衣服

硬是把她从岩缝里拉了出来

阿依古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无力的躺在地上

用眼光定定地瞄着狼

两只狼在她身旁守了一会

确定她是安全的之后

没有告别就那样离开了

就这样 她好像被狼王谷接纳了

她也渐渐接受了这不毛之地

她觉得狼群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团体

虽然它们感到了她的异样

而且是擅自闯入的

但没有谁歧视她

有一天晚上,气温骤降

她只身躺在沙穴中冻得发抖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醒来时感到暖洋洋的

原来有两只狼躺在两边把她裹住了

看到她醒了 那狼悄悄站起来

看了看她 转了一圈

离去了 挺和气的样子

有一只还意犹未尽

频频的回头张望着

渐渐的 阿依古丽又发现

狼群的生活是非常有法则和规律的

每天都会有一只狼为她值班守夜

以防止突然袭来的危险

阿依古丽真的有些疑惑了

她无法知道狼群是怎样轮值的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主宰着一切

更不知怎样把狼群和人群相比

她只是觉得狼不会辩解

因而常常被人曲解了

第三章 狼王谷怪影

这一回 阿依古丽

一睁开眼睛 就觉得

什么都很新奇——

一线阳光从洞顶射进来

灿烂的就像是穿了新衣

受了它的撩拨

就连那沙岩

也变得生动起来

滋润起来 就像——

被一个神秘精灵施了魔法

然后又隐起了身形

阿依古丽不相信精灵

却又想找出那精灵的影子

她从不知道什么是空虚

却又总觉得没有心思

难道这里真的藏着一个精灵?

——奇异的地方 奇异的相逢

悄然出现又悄然离去了

但你没法说那是梦

——真是个精灵啊 阿依古丽

总是能感受到一个崇高的人性

在悄悄中进行

几天来她总是能在不远处找到水

找到食物 而且

一切都是新鲜的 都在证明

狼王谷有一个伟大的生命

但是 那人为什么要隐起身形呢

又是什么原因驱使他来到了狼王谷

——没有回答 但她觉得

这一切都不能没有原因 而且

那原因既然重大得无法说明

沉默就是最好的说明 但是

她仍然想知道是谁

他的身世 他的年龄 甚至

她还想知道——但是

有些事是只许敬畏不许怀疑的

狼王谷

一切疑虑到此为止

*

那是什么样的悲哀呀

当他在生活的蚀中迷失

眼睛里明明是深邃 却不能探视

唯恐触犯了那铁的戒律

而且他心中的禁令也不许

他是有禁区的 多少次

他伫立在阿依古丽的视线之外

在阴影里 仿佛自己就是个浓重的影子

生活的影子 当他的生活

被扭曲 他的身份

代表着不幸 更不幸的

是不能掩饰他青春的美丽

而且什么也隔不断尘世

不祥的阴影到眉头为止

因为那在苦难下闪烁的人性

是一切陈腐命题的反命题

是迷了路 他和她

一个是因为黑夜 一个是因为黑暗

但是从美丽的梦回到现实

能有几个不迷路的呢

唉 那曲折而又冒险的奇遇呀

本来是采自传说又混上一点姑娘气

当它在夜里弥漫 凄迷

该解释多少压抑着的叹息呀

送水的手和接水的手碰上

是因为迷了路 然后是

眼睛和眼睛 但是

心和心是清醒的 它们没有自失

在这个夜里没有梦 只是

有梦的花絮 

阿依古丽动了一下眼皮

不知道醒没醒

却听见到了那个人的悄悄低语:

*

“你是罗布泊的女儿

神秘给了你一个谱系

虽然你取了人间的姓氏

却不失自然王国的气质

“在你身上流着的是血

不是染着酒精与虚荣的液体

你所继承的是花雨的笑浪

还有丝路上没有终结的传奇

“从童话王国被放逐出来

在现实生活里辗转流徙

这样你连缀起两个世界

宣示着爱情至上的主题

“凡尘开不出这样的花朵

因为春天飘忽又易逝

不像造反的那些女同志

全都有着疯狂的病历

“发丝上没有凡人的指痕

笑纹里没有冰冷的怀疑

雪白的肌肤上唯一的饰物

是岁月散成的一圈圈涟漪

“从新鲜的激情里取材

你是纯粹的情感的堆积

但是如果流散开来

你又是一组轻柔的旋律

“你真美呀 你也真会美

但是你无法翻转一个尘世

你所关心的是花开花落

其余的都是虚妄和叛逆

“我有一颗诗人的心

自然也有诗人的神经质

但此时我的诗是苍白的

因为你本身是一首更美的诗

“我喜欢沙漠,我和沙漠之间

联系着一种神秘的亲和力

我至今没有死在沙海

是因为没服完再教育的刑期

“在那里,生物学家不必惊异

在他们划为鸟的类里

最近走红的是样板诗人

鹦鹉是他们响亮的名字

“借用权贵人物的唾液

他们润色了一条时髦逻辑

最好人都用屁股思考

诗的精粹是“不许放屁”

“怜惜他们吧 ——

你该庆幸你没有作诗癖

虽然做不成三流白痴

也不必去做颂扬文痞……

*

但是——

求生既然是这样艰难

死亡不是伟大的仁慈么

这时候她想要祷告一声

却不知是为了谁

忽然间又生出一些模糊的希冀

却又理不出头绪 有些游丝 

却又无法编织

若有若无的 若即若离的

似乎和昨夜的梦有关

但那梦境并不清晰

似乎又和精灵有关

但那精灵又很玄虚

似乎许下了什么

——却又很迷离

她想倾诉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又想倾听 却又听不懂这一片死寂

——忽然她又想要一面镜子

看看自己还美不美丽

奇迹真的就出现了

这一回 是一个白色的精灵

先是绕着那根光柱

打着旋子 就像一根藤上开了花

就那么飘飘摇摇地

一直开到了她的手上

阿依古丽并不感到惊奇

原来 那是一只纸折的小飞机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你可以回家了, 一直向西

会有一个同伴陪着你

不要怕 是它在沙暴中救了你

又是它在危险中阻止了你

你们的这次交往

也许是命定的……

……此外还有一封信 请你

交给一个叫何小丽的

我只能告诉你她是一个流浪女

这样我把两个人的命运

交到了你的手里 你的神情

告诉我 你是庄严地应许了

记住狼王谷是从来不问问题的

所以我无法满足你的好奇

也许有一天狼王谷并不代表死亡

它唯一的秘密是我和你……

*

阿依古丽和她的护卫

——那只救了她命的头狼

悄悄走出了这片沙谷

举止没有了姿态 脸上没有了血色

才过了多久啊

青春和艳丽

都退尽了 开裂的嘴唇

没一丝声音 眼前只是

一片单调的苍黄

模糊的记忆里只浮着一根奇异的游丝

微弱的生之意识不允许她想到死

但也不给她太多的希冀

绝对的孤寂中只有一个绝对的思绪

离去—— 离去——

而时间和方向都没有了意义

引导她的只是一个回家的意识

…………

第四章 返乡

这是怎么了 离开才几天

她记不清 恍惚间

上弦月已经长成了满月

以往的日子里 人们

早已调好了冬不拉的弦

心急的小伙子早已争着献殷勤了

可是如今却一个也没有

屋子外面总是冷清清的

仿佛花没有开过

仿佛人们不知道爱说爱笑的

阿依古丽已经到了二十岁的年龄

阿依古丽走出了家门

街上的情景更是令她吃惊

人们见了她 立刻远远地躲开了

等她走远了 人们又重新

聚在一起 声音压得低低的

虽然听不清 她却能猜到

人们议论的是她

风言风语的 似乎和狼王谷有关

据说那儿是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

而她走了一趟 还能活着

就一定是个妖精或者巫女……

她想找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她一走近

人们就立刻散开了 仿佛

谁都不认识她

而躲躲闪闪的眼神

满是惊恐和猜疑

就连住在隔壁的大婶

也变得那么陌生 最后

她生活过的整个村庄

似乎都把她关在了门外

除了她自己的一条无声的影子

世间的一切都离她而去i

仿佛在一夜之间

她已中了什么魔法

一种冰冷的阴深深的不祥

把她紧紧锁住了 弄得她

无法辩白 无法解释

可是传说中了魔法的人

总是被人怜爱的 可她

应该去向谁求助呢——

*

阿依莎:

“怎么 轮到你了么

雪莲花一般的阿依古丽

告诉我 是哪个矫健的雄鹰

把你引上了爱情的巅峰

在这里 没有什么叫不可能

奇遇 冒险 疯狂

一切对你打开了大门

而我就是你的精神向导

你是为什么这样心神不定呢“

阿依古丽:

“我是觉得有些茫然

但是……你不责备我的自私么“

阿依莎:

“自私 如果可以原谅一次

那就一定是在爱情里

如果有过崇高

那就一定是在爱的献身里

在只说给一个人听的悄悄话里

和既是给与也是索取的结合里

所以 爱之成为爱

就在于爱的排他性

在于它是自私的 这样

你还疑虑什么呢“

阿依古丽:

“但是 我能带给他什么呢

在生活里 我只取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美丽的外表

另一个是复杂的身世

如果我的嫁妆只是青春

因而要被猜疑 被歧视

甚至连爱也要被株连—

我真怕我会害了他呢

阿依莎:

这才是不可原谅的自私

让爱淹没在条件的陪衬里

是极其卑俗的……

阿依古丽:

但是 这封信该怎么办呢

——你的话语

填平了我心上的空虚

也能填平那个狼王谷么

阿依莎:

你果然是从那里来

并且带来了那里的气息

但是 那个人没有告诉你

没有爱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狼王谷么

而你去的那个狼王谷

将因为有爱的诞生而辉煌

将因为有青春的凯旋而壮丽

能够造成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就是你——大胆地爱吧

去冒险 去疯狂

至于这封给何小丽的信

既然无处可以投递

是可以撕碎了投给流水的

它只代表过去 过去属于死神

而属于你的是伟大的献身

属于他的是青春的胜利

第五章 阿依古丽

*传信

如果这是一个景致

她可以欣赏那野狼的毛色

和它踩在沙上的蹄印

如果这是一个境界

她可以感慨它们的亲昵

它们眼神的传递

如果这是一个题目

她可以做一次边缘思考

探讨有关人类的孤独

以及作为一个大社会的迷失

然而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现象

只是一次奇特的沙漠之旅

一只忠诚的野狼

一个美丽的少女

一边追逐着滚动的骆驼草

一边观赏着大漠落日

而阿依古丽还在劝说阿依古丽

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是的 命运让自己看透他的秘密

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而狼王谷的那个人 不知为什么

竟会生出那么多的花絮

在叹息中吹落了 转瞬

又绽开在紧锁的心底

而有的时候 情的妙幕

被掀开一角 她似乎

在飘渺疾飞的思绪中

捕捉到了什么 但是

既没有形体 也没有暗示

转瞬又觉得茫无所适

池水是忠实的 有的时候

似乎有一丝爱的昧影

但还没有打苞 又凋落了

便有一个声音说 

他离你很远 你们之间

隔着种族和阶级

但另一个声音升起来 大声宣布

不 爱只服从爱本身

除此之外再没有戒律

——她到底应该听谁呢

而作为珍奇中的珍奇

爱附丽在你的身上

只是一个索引 

真正伟大的内涵

是在摆脱了卑俗的升华里

是在失去自我后的获得里

所以爱首先是感情的

其次才是理性的 你

有权在自我牺牲的名义下

结束一个伟大的开始吗

而他 正当生命的花期

落入了人生的脚底 飘去飘来

飘来飘去 就没有一个知己

分担他的忧虑吗

世人强加给他的不公平 难道

还要在爱里重复一次

命运是在你的手里了

当献身已成为伟大的义务

你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胜利

变成爱的胜利吗——

如果这里有爱 你是

一分钟也不该迟疑的”

而阿依古丽依然在游荡

现在 除了自己的影子

一切都已经离她而去i

她不懂得 有的时候

沉渣会泛起 毒蝇

会在腐尸上丛生

而乌鸦的翅膀

碰巧也有遮住太阳的时候

人生有的时候 也要

在乱线条中表现多样性

但谁也无法把阿依古丽

和诡异和屈辱联系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她

不知那只狼传达的是什么信息

疑虑中 狼王谷的气息

弥漫开来 如果

还有什么秘密

那就是她把一封密信交给了狼信使

按照阿依莎的小诡计

信里采用了何小丽的口气

*雨春归来

秋风阵阵 沙尘滚滚

沙漠之子在向前飞奔

荒烟迷眼冷气逼人

挡不住一颗滴血的心

头上披着散乱的长发

眼中迷离着无边的疑问

风云含悲 山河带愤

凄风苦雨愁煞人

闪电是他高烧的火炬

雷霆是他愤怒的回音

有国难投 有家难奔

奇耻大辱对谁申

人说秋里也有三春

噩梦醒来总是早晨

头上雨淋 脚下水浸

不见亲人不死心

*暗算

风雨如晦 夜

一千零一次磨牙

准备好人肉宴席

在磷火 幽灵和枭鸟

独霸了世界的时分

有一只黑手

拉开了阴谋与罪恶之幕

哈布斯得意忘形了

按照他的推理

对敌斗争是讲究策略的

而策略中的策略就是偷天换日

因此他甘愿屈尊降贵

扮演一次狼王谷的来客

而那个叫春雨的知青

如果真敢回来,也会有人接待

——阶级斗争正好缺少活靶子

真是一箭双雕的美人计呀

当然牵线的还是阿依莎的诡计

背景是黑夜如漆

主题是偷香窃玉

至于细节 在造反的荫庇下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绝技

他一次次放纵着自己的狂想

无耻的疯狂中有疯狂的无耻

啊 如花似玉的阿依古丽

真的要变成含羞蒙垢的阿依古丽吗

第六章 虚幻者

一个虚幻的怪影在游荡

游荡 它的姓氏是子虚

它的身世是乌有

它的人生之旅是一页空白

它的来处和去处也是未知

它没有国籍也没有归宿

甚至连个通讯处也没有

但它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

具有生的全部深奥

具有死的全部奥密

无形体中却常常喷发激情

无拘束中却常常拘束了痴迷

淡去了的并没有消逝

飘渺了的并不是放弃

不生只是为了寻找

不死只是为了一个模糊的约期

无始无终的飘来荡去

无休无止的寻寻觅觅

在清醒时碰上了你不认识

在怀疑中相遇了你以为是醉意

小城开始流行安全门 猫眼

夜晚流行紧身衣

枉然,它瞄到了你便无法设防

它找上了你便无法抗拒

第七章 

恐怖传说(三个月后)

天还是那个苍苍的天

地还是那个茫茫的地

《半个月亮》已换成《不落的太阳》

风中飘的还是烤肉串的香气

面孔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神情却已经变了样

“——眼看中秋都过去了

怎么还是这样的鬼天气

“——还不是让那群狼闹的

听说春风都不刮了

“——那个叫阿依古丽的妞呢 

都失踪半年了 还没有消息

“——没准儿跟着狼王跑了呢——

怪可惜的,嘻嘻

“——呸!可惜不可惜也轮不着你呀

好歹哈布斯还没死呢

“——哈布斯死了还有春雨呢

关在牛棚里 唉 就剩一口气了……

“——春雨?他死了正好去喂狼

听说这是他最后的要求呢

“——狼群里真有狼王——

听说还是个女的,怪好看的

“——怪不得春雨临死前还要见一面呢

看来 ——他的狼缘还不浅呢

等等 库尔班,你是怎么回事

说说你是怎么遇上野狼的?

“不就是那点破事嘛——

那天我从大板城回来

天黑了,经过那片乱沙岗的时候

我心里有些发毛 不知为什么

坐下的驴却不安起来

善于表达的眼睛

传递的都是惊恐

我平生第一次

感到驴子这样陌生

我用手拍拍它的脑门

谁知道驴子拒绝了

它不停地打着响鼻儿

伸长脖子 支楞着耳朵

使劲地抖着鬃毛

仿佛要摔下背上的主子

我大声叫着

在驴背上颠着

一切都无效

一种来自深处的

根植于野性的恐惧

唤醒了它的求生本能

在孤立无助中

它绝望的刨着蹄子

但危险依然在逼近 

谁也无法把它推开 因为

那危险近在眼前却看不见

难以名状却是可以感知

我是彻底绝望了

我拼命地叫喊

可是 风暴中的沙漠太空旷了

连个回声也没有

有的 只是越来越浓重

越来越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恐惧i

我仿佛觉得

驴子和自己之间

联系越来越弱

那一线悬丝越来越细了

忽然 那驴子大叫一声

高高扬起后蹄

只觉得眼前一黑

恐惧终于把我吞没了

深深地 深深的……

“不知过了多久 我醒了

而在不远处散乱着一堆尸骨

我依稀认出那是自己的驴

熟悉的眼睛虽然睁着

却不再明亮 如今传达的

已不再是恐惧 

我奇怪那里怎么会没有眼泪

死别依然是另一种凄美……

*

可是不管是不是真实

有一些吓人的传闻

在烟气腾腾的酒馆里传开了

这一切都和狼王谷有关

据说那里出了一个狼王

长着人的模样

细腰 大屁股 像个女的

在狼群里一呼百应的

比造反头子还厉害呢

于是有人说阿依古丽的眼神

在发怒的时候也有幽幽的光

还有人说 她身上什么地方

长着渗人毛 肯定是附着狼的魂儿

后来干脆就有人断言

曾亲眼看见一个女妖精

在沙漠的深处和野狼交欢

……

第八章 

1 流浪女何小丽

对着你伸出的颤抖的纤手

世界忽然显得贫乏了

从珊瑚枝上分离出来 这双手

天生就是给富贵加冕的

可是命运不许

在该提着石榴裙的下摆

行一个屈膝礼的时候

屈辱 环绕在你的指上

伸向美食家的华筵

守财奴们的分币

伸向鹦鹉学派的三段式

流着鳄鱼泪的慈善家

伸向各色旗帜

的各种象征,以及

僵死的现代童话,但是

给人吻的都是犹大吗?

当贪婪变成了时髦

时髦的倡导者

在高脚杯中品味着贫困的贡品

血和泪再一次迭价

眼睛里迸出的金星

真的会变成

连卖火柴的小女孩

都没有品尝过的北京烤鸭么

把苦泪咽下去,何小丽啊

在世纪末的十字架上

贫困的钉子没有钉死受难的

豪华,流着血的伤痕

是苍白的时代的良心

那么,你可以

镇定地抬起眼睛

因为你所给予的

比索取的更大更多

她心里有一个信念

生活便有了信念

模糊的便有了形体

印象派堆积的色块

是可以欣赏的

专意用单调来表现丰富

用空旷来表现辽阔

用沉寂来表现生机的

那是沙漠 是另一种真实

没有水却绽放海的容颜

没有浪却荡出美的涟漪

或许时空是弯曲i的

或许想象是有生命的

流浪中的何小丽隐约觉得

凡是经历的都是真实的

若说头发里的沙粒

能积成一片沙海那也是真实的

所以当一个小女孩告诉她

她的失踪了的春雨

被无缘无故的关在牛棚里

她相信那是真的 她要到那里去

她要哀求造反的人们

把自己和春雨关在一起……

2 弥留中的春雨

啊 沙漠——

曾经是驼铃声声

那是丝路花雨的沙漠

曾经是金甲磨穿

那是万里征人的沙漠

曾经是落日孤烟

那是骚客文人的沙漠

如今却是梦魂牵绕

这才是弥留中的春雨的沙漠……

因为没有什么迷彩

所以便没有了杂痕

因为没有什么阴蔽

所以便没有了阴影

因为没有水

所以便没有了水性扬花

但你不能说大板城

什么都没有 至少

有一些造反的面孔

红海洋 大字报 高帽子

组成了一个人间沙漠——

而今 这一切都已经渐渐远去了

尼采说过“死亡近在眼前”

可是尼采知不知道

有一种死亡叫做美丽

——美丽的初恋 何小丽

青春梦想 记忆的片段

快速闪过 他认出了

清明节的广场 沸腾的人群

一片白色的海洋

鹅毛大雪从天上—— 啊不

是从一个纪念碑的顶上飘落

落在地上就变成了诗

——那诗也是美丽的

并且要因为美丽而死

3 迟到的诀别

虽然 那脚步放的又轻又软

还是该被觉察到的

凭着只有在悔过的心上

才能飞溅的血色珠玉

只有在爱的泪雨中

才能聚散的云 至少

那祈祷是纯洁的

但还是白费了 命运

再一次对何小丽转过脸去

一个长长的休止符

标在急切的心律上

杂音止息了 不落的泪花

烘托出一个受难者的造型

但是谁能知道

有一双眼睛

能从那泪瓣上

分离出一个美丽的倩影

一个为了爱而全身披挂的人

因为热爱生活而被逐出了生活

因为爱而被爱伤害

但她不是孤独的

在冥冥的感应中 她

应该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像水中的月一样的

像梦中的吻一样的

守护着自己的世界

她藏身在生活的边缘

无论哪一处的梦

都压着清明节的色彩

和气息 死亡之花

竟也是美的 而且诱人

俏影动了 似乎应该离去

但压在心头的信念不动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而命运也必须让她这一次

于是 轻轻地 虔诚的

有一个迟到的吻

落下 紧跟着一阵战栗

眼中降下一阵流星雨

第九章 为爱受难

按着精心设计的斗争艺术

还有一条不可抗拒的百分比

何小丽和他的春雨

一起落到了造反派手里

怎么发落就看哈布斯的了

而他的心情就像多变的天气

要定个罪名还不现成

因为天天都有斗争指示

*

“无产阶级造反派的战友们

难道你们真的以为

阶级敌人已被彻底消灭

我们从此可以睡大觉了吗?

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里有份反面教材

揭发了那么一男一女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害上了相思

在我们和旧世界决裂的时候

他们相偎相依 在我们

奋笔疾书写大字报的时候

他们却在写情诗——

是可忍也 孰不可忍也

这个桃色案件再次给我们敲响警钟

在感情问题上同样可以偷运封 资 修

离开继续革命的大方向

“爱情”只是一件华丽的外衣

里面包着的是蝇营狗苟

鬼鬼祟祟卿卿我我哼哼唧唧

是向文化大革命的公然挑衅

我们当然要给予坚决回击

告诉你们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你搞资产阶级情趣

我们全体造反派都是你的情敌

而我们要的是阶级友爱

是忘我的献身 是刑场上的婚礼

除此以外都统统滚他妈的!

*

“知识越多越反动嘛

这是一条必然的逻辑

他们静脉里流的是墨汁

上一辈是黑五类

半夜不起床迎接最高指示

胸前不佩戴有机玻璃

她还说太阳有什么黑子

所有这一切

都是叛经离道 是标新立异

是修正主义 是影射 攻击 

是反对世界革命 罪大恶极

*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不止于此 这一对野男女

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违

幻想让大漠穿上绿衣

殊不知这正是和平演变的开始

在这个口号下

他藏身在无人知道的黑暗角落

偷运了许多新鲜玩意

什么地质 水文 气象

还有什么 植被 食物链 生物圈 

乌七八糟的科学呓语

但是革命呢 亚非拉

的解放呢 ——我们

宁要社会主义的荒漠

不要资本主义的绿地

况且中国要绿地干什么

我们在所有的颜色中只要红的

…………

第十章 对话

抹得好香啊 大妹子

顶风能闻出二十里呢

还香不阿依莎放个屁呢

人家是赶上了好行市

马粪蛋子发烧又挂霜

要陪着相好去北京开庆功会呢

不是抓住了一对野男女么

听说和天安门事件扯上了关系

嘘!——那可是杀头的罪呢

这到底是怎么了 年轻轻的

怪不得要开野火晚会呢

敢情是要给哈布斯送行啊

呸!拿人血去染帽顶子

回来又该是大红大紫了

哈布斯就是哈布斯

你看人家拉的那个架势

你见过人家胸前戴的大红花吗

好家伙 就像扣了个草帽子

人家洗澡用的都是奶水

放屁都是哆来咪

可是,昨晚我又听见狼嚎了

半宿没停,像是找什么人呢

管它呢,晚会上看我露一手

公鸭嗓子要勾住阿依莎呢

第十一章 狼王威仪

这里是一片死去的废墟

一切都定格在一个遥远的时日

大戈壁的风不停地吹 拂去旧的荒凉

再生出新的荒凉

终于变化悄悄的发生了

她感到自己置身于一片幻境

寒光冷冷的照着 乱线条

从四面围拢过来

这时候 她正把一条无声的影子

掩过那些砂岩和沙柱

不经意间 又给这片荒凉注入新的神秘

那天早晨 狼王谷的雾散了

天边金色的阳光

清晰地描绘出一群野狼的轮廓

狼群停止了嗥叫

狼王谷里顿时一片安静

原本围成一圈的狼群一阵骚动

往两边稍稍散开

向外界显露出谷中的秘密

在一个大山沟的小沟褶里

藏着一个很大的狼穴

沟里杂草丛生

穴旁尖石密布

纷繁复杂一点也不逊于王宫

王宫的前面有一个平台

是桃狼穴时掏出的土石堆成的

形如万里长城的垛口

上面当然没有狼烟

但有些狼粪 和一些动物的碎骨

松软的土上有些爪印

梅花形的 每个花瓣都很清晰

仿佛是经过仔细构思的

而在平台的上方

在一个极高的隐蔽处

有一个狼哨在值班

它警惕地巡视着着四周

不允许有一丝危险来袭

在狼群中具有无限权威的女狼王

终于升帐点兵了 

群狼按着等级站好

一齐聚在了一个沙台前

狼王端坐在上面

一副居高临下下的英姿

她的眼睛向四周巡浚了一圈

收住了 凝聚在一堆造反派的袖标上

那是狼探子奉命偷来的

狼王若有所思地看看群狼

它们不敢迎视那目光

纷纷低下头去

显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似乎静静等待着什么

这时有一只头狼走上前来

它的身份明显的与众不同

头大 身高 四肢发达

前胸和腹部有一片灰白的毛色

发出白金般的光亮

熠熠耀眼 散射出一股逼人的虎威

使人一看就知道

他的头狼地位并不是谁册封的

也不是谁选的接班人

它是凭着神勇夺来的

又是在残酷的厮杀中确立的

这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狼社会

在一个以杀戮立命的地方

利齿和尖爪是第一的

而超群的智慧又是绝对必须的

头狼和狼王交换了一下目光

就像是大将奉到了虎符

它匍匐着来到狼王脚下

让狼王轻拍它的头

然后它站起身来 走上前

用大嘴含了含狼王的喉咙

群狼激奋起来

纷纷做出谢主隆恩的举动

仿佛它们也从头狼那里

分享了一份莫大的恩典

虽然没有誓词

但那含义是明确的

翻译成造反的语言就是:

生为狼王的荣誉而战斗

死为狼王的意愿而献身

过了一会儿 狼群起了一阵骚动

一只漂亮的母狼出来了

原来它还正在哺乳期呢

走起路来有点雄赳赳的

而别的狼都分列两边

似乎在举行一个大典

终于 那母狼来到平台边上

停顿一下 确定是安全的

这才轻轻吐出嘴里那团小东西

天那 原来是只小浪崽

小家伙可能还没满月

身上只长了一些轻薄的绒毛

像只刚刚摘下的小太阳

而它的母亲 更是摆出了不起的样子

活像是明星等着谁来拍照

可是小东西唧唧的叫着

分明是表示不乐意

原本是藏在母亲怀里的

现在忽然被公开了隐私

使它感到了寒冷和恐惧

母狼用舌头舔了添小狼的绒毛

怜爱地瞧着

幸福地兜着圈子

而别的狼都知趣地让出地方

在这儿 血统和出身并不重要

小东西俨然是整个狼社会的骄子

过了一会 母狼换了个位置

又把小狼叼起来

朝着狼王意味深长的点头示意

得到许可后

便消失在一片乱草丛中

而那狼王心里明白

这整个的仪式都是为她举行的

虽然身在不同的世界

但伟大的母爱是相通的

在幼小生命面前是一样的

需要什么样的信任才能感动一位母亲呢

需要多么深的爱才能献出那脉脉的温情呢

而她——一个形貌不同的异类

被尊为狼王的女性

配得上这样的盛大礼仪吗?

又能拿什么给以回礼呢?

第十二章

野火之会

1

飘着风的夜 翻过

零着雨的夜 翻过

依然是风风雨雨之夜

依然相信异端

相信雪莲在冰缝中发芽

相信一个爱做梦的季节

夜之眼终于望穿

黑夜 变成白夜

当一朵朵明丽的火花

跳上心的花梗

当一个个追逐的眼风

不再漂泊不定

当笑纹淡成了笑影

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

挨近 再挨近 终于

静止于一个完美的造型

当心声终于和谐了心声

还有什么能比解放了的歌

——年轻的歌声更能传情

星光辉耀着 白云

驻足在冰山绝顶

在凡是能够给以回声的地方

心声都在要求着心声

在这个歌与舞的王国里

美是一个待字的处子

在这里 没有华贵的珠光宝气

也没有持价而估的卖弄心里

自然 这稍微有点野

但是谁能指责那野火的明丽

所以 当姑娘们头上插着花枝

从镜子里走出来

那就是她的美学 她们 

把美译成了红勺 白梅和金丝菊

*

当露珠儿合着百灵的歌

刚刚在花苞上凝结 美丽

把岁月的茧子撞破

忽然找到相合的拍节

背景是隐约约的

但是它们不妨把自己想象成骨朵

应该开放 应该解脱

应该和谐于美丽的风和月

当飞珠溅玉的喷泉

被雪莲理解的时候

当珍藏在心底的秘密

在笑影里被猜破的时候

当长久迷失的灵魂

终于有了消息的时候

就是语言显得苍白

想象力显得活跃的时候

怎样修辞呢 如果

那闪闪烁烁的目光

在姑娘们的心中

和在小伙子心中同样美丽

而且激起了同样的涟漪

爱便采用了命令式

而愁思刻出的皱纹

是可以理解的

在精神的翅膀上

是白羽 是诗

是那些不眠之夜望穿的眸子上的霓

2

可是夜有眼睛

当它和人们一起受难

当火光无情的吞噬

美丽的秋夜被撕破

星星散落满地 甚至

梦都变得苍白

那夜之声就响起来了

——不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怆》

不是天鹅之死

那是真正的无标题音乐

像是人类良知的呻吟

像是一群野狼的凄厉长啼……

春雨与何小丽也出现了

他们被押送到这里

只是作为战利品

展示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

而他们的获罪

仅仅是因为有人发明了一个罪名

血统论需要一个证据

阶级划分需要一个百分比

这一切都不许

有墨水血统的人们

要求什么尊严和做人的权力

3

哈布斯又一次得意忘形了

披着造反的虎皮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有什么奇怪呢

五千年的文明史,仅仅证明了

造反有理,所以

野心家有理,

流氓、政容、迫害狂有理

唯独没有理的

就是真理——

“在生活的小天地上

我哈布斯只是一个三流角色

但在造反大舞台上

我却是一流的星宿

举起火把站到我的旗子下吧

我们——和旧世界决裂了的人

失去的只是一条知识枷锁

而得到的却是一条造反真理

作为造反之花

我们要在怀疑一切中建立信仰

在冲击一切中确立秩序

鲜血跌价的时候

仇恨成为主旋律 血和泪

要成为生活的解释

赤luo裸的形象下没有阴影

我们的意图不需要掩饰

文化大革命就是不宣布的战争

不审判的杀人和不手软的打击

历史从来就是强者的意志

哪里写着绵羊可以和狮子分庭抗礼?

今夜的草原是没有风和雨的

但我要去北京造出红色的风和雨

没道理其实是有道理的

有法律等于没法律

三流角色怎么的

三流角色能创造一流历史

这完全是一个流派的手法

我喜欢在逆光下将生活倒立

4

啊 无所不在的虚幻者

若是来到了晚会上会怎么样呢

当那些幽幽的眼睛

散开死光和恐惧

当它高昂起脖颈

对着月亮发出邀请

当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回应

当血液都结了冰

当人们躲进了影子

当火花渐渐变冷

当空气中弥漫了血腥气

人们终于看到了狼王——

那形儿是鬼似的狰狞

那眼睛是喷火似的野性

衣服遮不住的身体

闪闪烁烁的似乎有女人味儿

奇怪的是臂上还戴着袖标

上面也有文字的花纹

她的舞步也是野辣辣的

赤着脚在火堆上跳个不停

而她选舞伴也很讲究

狼王自然要找造反的头子

哈布斯终于碰上对手了

忠字舞要会一会狼之舞

哈布斯被狼王紧紧抓着

在火堆里不停的窜来蹦去

他已经顾不得是桑巴还是华尔兹了

看来不是跳死也得吓死

可是有一件事情必须弄明白

文化大革命无论取得多大的胜利

也不会和狼一起分享呀

难道造反有理就是人性向着兽性回归吗

他想知道狼和人怎能合而为一

究竟是谁披上了谁的外衣

他不明白这狼群怎么这样狂

不知道它们奉的什么指示

竟然敢造造反派的反

而且都在脖子上缠了红色袖标

赫然写着造反的字迹

——奇怪的是狼都不怕火了

难道也学着造反派

不怕撤职

不怕罢官

不怕开除党籍

不怕离婚 不怕坐牢

不怕死——真不怕才怪呢

全是他妈放屁 可是又不许放屁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可是不忍又能怎么样呢

在造反派的人堆里

哈布斯也算个大牲口

各式各样的批斗 抄家

扇风点火无中生有栽赃陷害

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这一次他却老造反碰上了新问题

他不知道怎样接待这群狼

不知是造反的还是反造反的

也不知是那一帮那一派

如果以礼相待 

也不知该用哪种礼仪

眼看着狼们都不耐烦了

眼露凶光 嗤牙露齿

踩着的舞步也有些放肆

它们用鼻子嗅来嗅去

吓人的磨着牙齿

只等着狼王一声令下

就要开始人肉宴席

什么都不怕的造反派哄的散开了

因为他们明白

造反归造反

有理归有理

身上流着的那点人血

可不是用来招待狼群的

再说了天大的事还有哈布斯呢

5

好奇和惊恐随风而去

春雨终于认出那大漠中的传奇

那幻影似的记忆渐渐明晰

原来那一双双幽幽的眼睛

就那么静静地低低地

从生命的深处与她对视

似乎有一种消逝已久的

无处寻觅的乡愁在那里重逢

而后它就那么悄悄地退回到黑暗里

伤心依然是别离——

在春的纪念册封存了

一个夏天的梦醒了

雨村与何小丽

目光和目光

拖曳着千万年寻觅的尾迹

相交成情的经纬

散落在沙漠之心

撞破命运的蛛网

从花唇上飞来

从露吻上飞来

从柳的眉眼

蝉翼的色块

飞来 飞向

三春的旧约

飘泊无涯的回眸

于是在她的视网膜上

惊喜地感到希望的胎动

踩着火一样的狂想

彩色的旋风从脚下卷起

杨起的云裳是美的旗呀

每一个眼风都是传情

一颦一笑都压倒了美学家的沉思

姘姘婷婷的腰肢

是美的注解

摇出的每一条曲线

都超越了丹青妙笔

无论是古代的神氏

还是现代派的绝技

任何人间的灵感

都无法描绘解放了的

何小丽与春雨的舞姿

啊 红柳乡的黑夜被撕破了

人造的黑夜都将被撕破

6

“——我回来了

你们曾经喜欢过

后来又躲避过的阿依古丽

请不要问我曾经去了哪里

这次又是从哪里来

我要说的是我经历了尘世

认识了尘世 因而

我要回来改变这尘世

也许是什么魔法施在我的身上

也许是恐怖的预言应在了今天

总之 我回来了

披挂着昨夜的星辰

开完我自己的花期……

关于我的舞伴哈布斯

我要说的是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其中的隐情不必说了

我要透漏的消息是

是哈布斯使过去的阿依古丽死去

而仇恨又使今天的阿依古丽复生

因此 我要以造反的名义感谢他

又要以狼王谷的名义报答他

我知道太阳将落得时候

影子会投的很远

既然有人用月食打败过蒙昧人

我的影子也能扫过历史

那就是我的婚纱 我宣布

哈布斯早已使我做了新娘

今夜我要追补那迟到的婚礼

为了追求新的刺激

我把洞房选在了狼王谷

让沙丘做我们的见证

把骆驼草铺满婚床

这还不够 我要用诺言

买下这整个的夜晚

我要你们彻夜歌舞狂欢

举着火把送我们到狼王谷去

只有在那儿——勇敢者的地方

你们才会看到

命运是可以掌握的

奇迹是可以发生的——

后记

死神美展

耶稣纪元2026年

死神先生举办了一次大展

主题是文化大革命的成果

副标题是看谁死的安然

地理学家赶来剪彩

历史学家出来编年

藏品都是第一流的

据说是荟萃了死者的大观

门票要卖到一千元一张

黑市的价格还要翻番

风传地狱的行情看涨

而天堂和人间却有些凶险

原因是人们的价值观念

赞美诗当然抵不住水晶棺

传说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可以使死者流芳万年

可是万年和万岁有些相象

时间一长就令人生厌

死神也不得不变换花样

推出了一个死亡悬念

头号新闻是伟大发现

地点是在狼王谷的边缘

一男一女两具僵尸

保存完好宛如当年

他们都是红柳乡人

而且都正当英年

命运把他俩领到一起

似乎和晚期的造反病有关

似乎是一个秋季的夜晚

他们来到这地角天边

可是谁叫他们来的,负着什么使命

却引起一场学术论战

有人说他们是来这儿探险

因为狼王谷离地狱本来不远

可是人们没有找到

和探险有关的一点残片

莫非他们是一对情侣

到这儿来寻找花好月圆

因为那少女已不再是处子

而那男子也不是处男

但是人们找不出爱的信念

也很难找到那冷却的火焰

沙粒是冷的,却沾着血

竟使那推理也不再浪漫

他们是双双结伴而来 不错

而且做过性的冒险 可以断言

但接下来的情节却动了鞭子

再接下来变成了血腥审判

那男士的身上满是鞭痕

就像是九月盛开的菊花瓣

但那女士显然更喜欢水仙

他身上便有了一块块口咬的伤斑

而那男士面带醉汉式的笑容

对这个艺术表示了赞叹

似乎还有一群野狼

也参与了这次末日审判

但他更可能是一个受虐狂

专爱享受女性的摧残

那他的死便很自然了

他是在受虐的狂欢中过了大限

但这位女士却留下了疑团

人们找不出她必死的因缘

她的容颜真像是梨花带雪

人们真怕那雪花溶化变成泪点

这次大展没有收场

这个故事也没有终篇

传奇总是这样越传越奇

死神先生却总是禁口无言

下卷

目 录

第一辑 乱世狂人…………………………

第二辑 文革一束…………………………

第三辑 世道………………………………

第四辑 诗篇………………………………

第五辑 广场记忆…………………………

第六辑 狂草西风…………………………

第一辑 乱世狂人

*

匍匐吧——沐浴隆恩的人们

连焚书坑儒,这绝世伟绩

你们都领受了

还不快山呼舞拜 天那

从此你们就无瑕无疵

再不受该死的学问的侵蚀

什么三皇五帝六朝金粉

猴子变人还是人变猴子

地球绕着月亮转了 还有他妈

牛郎织女 x光线 abcd

都和我们格格不入

因为这些解释不了什么是复辟

而且散布了许多怀疑

竟敢在我的鼻子底下

越过全面专政的体系 解释

革命,解释真理

要求什么做人的权力

——狂妄已极,殊不知

我就是真理的化身 而真理的真理

也不过是闹而优则仕

作为造反之花

我最懂得 创造历史不如篡改历史

系上我的红袖标

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和元帅的星章

而那些臭老九,即使是满腹经纶,出口珠玑

也逃不了付之一炬——说吧

到底谁是才子,谁是白痴?

秦始皇用不着诸子百家

教皇用不着哥白尼

我们也不喜欢摇笔杆的东西

文革就是把他们统统扫地出门

——牛棚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

“知识越多越反动嘛

这是一条必然的逻辑

他们静脉里流的是墨汁

上一辈是黑五类

半夜不起床迎接最高指示

胸前不佩戴有机玻璃

她还说太阳有什么黑子

所有这一切

都是叛经离道 是标新立异

是修正主义 是影射 攻击 

是反对世界革命 罪大恶极

*

“无知在时髦的时候,可以嘲笑一切

多富于诗意的零啊——在卷子上

不仅反映了信仰的纯净

也标出了他信仰的东西的价值

我的造了反的盖世太保红卫兵敢死队呀

你们该骄妗于自己的单纯

不知今是何世,才是关心国家大事

至于脑袋 如果不是多余

也该像屁股一样光滑

不须思考,只须放屁

文革便有了进行曲——

从胜利走向胜利

*

“什么,有谁想抚平大地的伤痕么

自蹈死地的一群

在史无前例的名义下

八千里的腥风血雨

十几年的志愿与沉沦

不过是小小的花絮,我们

是专摆大造反的肉林酒池的

我热心于黑夜的告密

暗藏的杀机,还要

适当地放一卷擦泪的卫生纸

我们的盛宴便成了全席

而迷途的人们——吃你们的草吧

系上我的绳索,承受我的鞭子

为了我的嗜好,流出血和乳汁

*

“群众 一块用不烂的破抹布

我可以登记为个人专利

你若是会抖腕子

可以用它擦去很多污渍

还可以系在腰间遮羞

还可以当手帕来演二人转

甩出一个个眼花缭乱的旋子

不过这些都是小把戏

如果引入我家的思想体系

试想想吧 如果没有群众

拿什么衬托主子 或者

有了主子 又去主宰谁

而渺小衬托伟大 人衬托神

完全符合我的逻辑 所以

我喜欢群众这个词

不妨给群众披上蛛网的外衣

挂上露水的珠串——在我的调教下

群众就有了新的模式

让他们戴上脚镣跳舞吧

但谁要跳出我划的圈子

——我只需使一个眼色

珠串就变成绞索 外衣就变成囚衣

民主迷从不缺少他们的监狱

什么人权道义正义真理

既然都来自我的钦赐

我当然可以翻云覆雨

至于定个罪名 更是我的拿手好戏

赵高可以指鹿为马

我为什么不可以随意罗织

反正文革实行家天下 家长制

反正定罪审判打击镇压都是我自己

——归根结底,这次文化大革命

是完全必要的 又是非常及时的

第二辑 文革一束

文革童话 

我们这儿什么都缺少

就是不缺少许诺

我们这儿什么都不缺少

就是缺少真实

我们这儿最最迷信语录魔咒

一搬都是用来治疗失眠症的

我们这儿什么都有指挥

甚至放屁都有拍节

我们这儿也玩选举

选举人和候选人都是他自己

我们这儿全都誓死忠于

但不知活着是什么意思

我们这儿流行冷热病

无情斗争是阿司匹灵

我们这儿思想属于专利

几亿人只长一个脑子

我们这儿大宗批发真理

人们的耳朵都大得出奇

我们这儿只有一个流行色

就是那个神采奕奕的脸色

我们这儿几乎没有文盲

毕业论文都是告密信

我们这儿什么都能禁止

可惜制止不了人们怀疑

我们这儿害怕看见luo体

所以天空黑得有理

信不信

八月十五黑古隆冬

树梢不动刮大风

六月伏天下大雪

长安街上跑螃蟹

狗尿台长上了金銮殿

娘娘下了个天鹅蛋

什么海涨潮是月经血

钓鱼台上鱼钓人

蟠桃园五百年一开花

不结桃子结王法

金口玉牙谈民主

民主的妈妈是鹦鹉

老虎吃素念弥陀

伤害我是为了救治我

挨打的驮着个没挨打的

死了的埋下了没有死的

比 美

你家里的月亮是圆的

我家里的谎话是圆的

你宣判太阳绕着地球转

我宣判太阳落了也是不落

你能把布鲁诺送上鲜花广场

我能把科学院关进牛棚

你的全民普选是反民主的

我的一个人指定是反独裁的

你有古罗马的斗兽场

我有什刹海的批判台

你的两个院经常争吵

我们两口子总是和好

你用笔墨写成人权宣言

我用唾沫喷成造反有理

你死了属于历史

我死了属于历史法庭

命 运

你明明是踏上了一块水晶

谁知一下子碎成了一块薄冰

你战战兢兢写了封情书

却偏偏到了情敌手里

你张开大口打了一个呵欠

乌鸦粪刚好掉进了嘴里

你把财产捐给慈善机关

却被用来造了高官的坟茔

你刚刚懂得去爱自己的祖国

祖国却被人“文革”了

你想像个英雄似的吞枪自杀

打出来的却是一粒花生米

你虔诚的擦去那一滴滴眼泪

谁知那泪水却是鳄鱼的

你唇上终于降下一个吻

谁知那吻你的竟是犹大

你只好把灵魂托给上帝

不料上帝却是个灵魂收藏迷

谁家的月亮圆

有人说外国的月亮圆

有人说中国的月亮圆

为了这件荒唐事

竟然争论了几十年

月亮若是有知

一定会这样评判:

“你们双方都很热心”

也有些冷热病的特点

“把我扯入爱国心”

也许不光是扯淡

可是最圆的月亮,

也不如你们谎话编的圆

第三辑 世道

宁要社会主义的草

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不造反的人不知道

西北风的味道好

官与胆

小官长着大胆

大官长着天胆

要当官的长着贼明

当了官的长着虎胆

——多大胆就有多大官

百姓们吓破了苦胆

中国版 最后的晚餐

国徽依然是一盘大餐

围座的依然是各类官员

海吃海喝用不着寒暄

反正依然是小百姓付钱

五颗星可以配上海鲜

齿轮和稻穗最好凉拌

抓上天地人心民膏民血

最后的赠菜是一粒铅弹

哈哈镜

蜘蛛

有一天我织成个天罗地网

看哪个还敢拍动翅膀

微尘

我若是有幸被捏成个神像

也会有人来祷祝焚香

螃蟹

我最最讨厌路

这明明是跟我过不去

猫头鹰

如果有一个过不完的长夜

我和孔雀就看不出区别

蛐蛐

为了把谎言变成真理

不惜把老调重复千百次

鬼火

给你光给你希望

我是没有黑子的太阳

哈哈镜

我们的价值就是善于歪曲

有些人却最喜欢笑他自己

第四辑 诗篇

76? 清明

从地角到天边

从火海到刀山

噩梦醒来不是早晨

残冬过后不是春天

思想依然在城楼上高悬

英魂依然在地下呐喊

志士依然在磨着利剑

祖国依然在等着救援

历史依然在向后倒转

专权依然在践踏着人权

光明依然屈从着黑暗

僵尸依然压迫着人间

牢底依然没有被坐穿

自由神依然戴着荆冠

迷信依然散布着谎言

治国的依然隔着垂廉

国家依然被玩弄在掌间

法律依然是权贵的狂言

人民依然被放在摇篮

民主依然到月球上兑现

死神依然偏爱着青年

墓地依然有一块空闲

国脉依然悬在一线

良知依然被冷眼窥探

天安门依然十分平安

生活依然伴着戒严

刺刀依然不会判断

鲜花依然编成花圈

年年都有这一天

人人都有清算的账单

广场的天气是乌云密布

终将降下霹雳和闪电

不死的张志新

在腥风血雨中诞生的

你是一个受难女

我们在杀人的骷髅吧

寻到你的身世

新生和死亡一起到来

凯歌和挽歌同时响起

为了你有一个新的生日

多少人结束了自己的花期

黑洞洞的枪口为你命名

飞溅的热血为你洗礼

当中华大地陷入了死寂

你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初啼

行刑的广场是你的摇篮

华表的泪水是你的乳汁

燕赵悲风陶冶着你

一夜长成了钢铁之躯

洗去虚伪和谎言的烟脂

扯下黑幕裁成的囚衣

赤条条暴露于刀光和火光

惟一的妆饰是斑斑的血迹

腥风血雨中逝去的

你是一个不死女

你再重生的时候

会还给大地一场暴风雨

谁家的女皇

在邪恶中结胎

在咀咒中落草

地心颤抖着

岁月荒芜 虚悬了

这么久的

人妖之间的一环

因为有了她而补全

尘封的思想者在地狱之门

忽然有了什么思想 不安

在镜片后悸动,

怀着饮血的贪欲

她来收割芸芸众生 

真善美

暴尸在红色广场

——草绿的龙袍加身

焚书的火光

很像是烽火

下一个目标

是所有敢于放屁的东西

只要高兴 她——

可以嘲笑武则天 压倒

太后慈禧—— 在天上

人间和地狱 她卓然独立

她最终的目标

收服政治做面首 然后

在她的脸上看风生水起

兵马俑忽然动了起来

用憋了三千年的屁回答她

你——吕后的替身演员

顶多是屁都放不响的僵尸一具

临终嘱咐

准备好你们的黑纱,人们

今夜我要满足花你们的好奇

看看雷神是怎样死去

这样的事确实很壮丽

——但是阎王如果肯通融

我情愿让你们替我去死

我不否认我是你们的救星

我倒地砸出的陨石坑

足够做整个民族的坟茔

不要以为我产下的卵

一定能孵出个“后主”

弄不好也会变成石蛋

不要把我驯服的子民

全都教育成蒙昧人

因为蒙昧人有时神鬼不分

不要把吃颂扬饭的文人

统统都关进牛棚

因为我死后还需要他们赞颂

不要把那个三流的戏子

弄成一个现代女皇,因为

她没有喂养全部政客的ru*房

不要把我焚书的事

拿来和别人比美

因为他们都有私生子的气味

不要把你们的酒杯

彻夜频频相碰

说不定我会一下子惊醒

红卫兵坟

曲曲弯弯弯弯曲曲

我又回到那扭曲的时日

褪了色的泪痕下面

封存了一个凝固的哀思

为了表示誓死忠于——

她选择了造反式的死

而那非死不可的原因

是因为造反需要烈士

既然肉体只是一个躯壳

就不该把灵魂长久地幽闭

于是把回眸转向落日

竟发现太阳上也有黑子

多少年的风风雨雨过去

无字碑上已蚀出了文字

神和造神都很可悲 生活

不能在谁的掌心里倒立

第五辑

76清明 广场纪念碑下

1

还在望什么呢,什么呢

在这人妖巅倒之时

还有什么能引动你的好奇

而且无愧于你明亮的眸子

天上翻滚着浓重的云团

眼前弥漫着无边的阴霾

这些都是摧残生机的霜呀

而你,不但不悄然退避

反而骄傲地抬起头来

极目远眺,睥睨一世

而把极端的轻蔑

熔铸于铅一般沉重的目光里

决然掷向吃人者的宴席

罪恶该死! 

2 

尊照爱的法则

恨的定律 你才敢于

高傲地遗世独立

可歌可泣的夜行者呀

当你没入黑暗而嘲笑黑暗

当你受尽苦难而蔑视苦难

你应该相信

正义是选你做了化身

在这个荆天棘地的时代

你是一个没炸开的霹雳

悬在罪恶的头顶

静静地等待着

真理照耀中华!

真理照耀中华时!

3

亲爱的,当你

在这个被扭曲的岁月

认识到人的尊严

从而认识到自己的使命之后

你便成了新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但是你的憧憬是缚不住的

你和你的先驱者一样,你的沉默

是给历史的题词

你知道要在魔窟里审判魔王

还需要血的代价

于是,你来到了骷髅地

而有的时候,当一颗流星

划过深沉的子夜

它也是美丽的,也是悲壮的

4

你呀,巧妙地撕破了个人迷信

在他双手合什的背后

威严地指出一个地狱

你附在听惯了叱喝的耳畔

宣布了久已淹灭的真理

揭穿了阴谋家的秘密

这些都是罪名呀,但是

正义法庭有它自己的逻辑

响应着你的,是每一双眼睛

眼睛上的泪滴

是每一颗泪滴下滋润的原动力

那么,在你指定的方向和时日

我们最终将听到报晓的金鸡

——而你的预言就是序曲呀

5

受着你的鼓舞,我

一个忠诚容忍的少女

终于把自己的命运担起

既然第一课是做人的尊严

和失去这个尊严的可耻

我也注定了是演悲剧的

我的角色是做一个支点

擎起一架功与过的天平

一边放上伟大和庄严

一边放上卑鄙与可耻

自由的冠冕是荆棘的

我知道它不如金丝银缕

但我知道荆棘也会开花

当它被沾上殷殷的血迹

6

耻于流那柔弱的泪

我,作为你的未婚妻

有资格做你不死的影子

拾起你手上落下的春秋笔

沾着我的血和泪磨砺

既然它在你的怀中藏过

它一定懂得你的心曲

如今,我把它紧贴在胸前

感到的并非都是杀气,那么

通过这染血的信物

我和你心心相印了,虽然

一颗心已受伤而这颗心在颤栗

而那颗巨大的心,民族之心

却紧紧和心之心贴在一起

7

又是一次阵疼,啊真理

你的诞生竟是这么艰难吗

而真理,是用歌声做前导的

你的歌曾经震动了沉睡的冻土

最先醒来的荒原之子

终于看到了昼和夜的交替

为此,血要喷溅

死要吞食,祭坛

准备好了,你最先运用

使自己成为英雄的权力,火光

冲天升起,啊——

死了的是死,你的眸子

转向那片霞光,不动了

拯救的太阳要从那里升起

8

最后一次了——

自从文明之星升起,人类

就把自身的得救交给了自己

依据这个权力,你呀

经历了尘世,认识了尘世

最后不得不爱这个尘世

正当生命的花期,你静静地睡去

暗夜的饮泣是你的催眠曲

但是你再也不会死了,你

愿用自己的血泪洗刷了时代的羞耻

带着强者的微笑,你倒下了

但是你没有闭上明亮的眸子

在它的监护下,历史的指针

几经摆动,终于要指出一个伟大的开始

9

这是必须的吗?桀骜不逊的勇士

广场失去了你,却得到一卷史诗

在你的雄辩里,我们终于相信

世界并不是漆黑一团

也有一些磷火似的星星

在子夜时分注视着大地

而有的时候,一颗流星谢了

于是有一道强光划破天宇

但这正是你的表徵啊

你给予的是一片光明,而要求的只是一缕晨曦。

啊,怎样一颗伟大的心减慢了跳动

——为了一个苦难时代的重生

啊,怎样一盏明灯黯淡了光辉

——为了燃起那永不熄灭的火炬

10

归去吧,不屈的英雄

罪恶的狞笑声并不是终曲

献给你的,不再是如水的柔情

——这些早已被你舍弃了

有你的诗卷为伴,我不是孤独的

我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铁衣

妆扮自己,也知道

在恨中提炼的爱才是最真挚

那么下令吧,用你

不灭的眼光,我会

按照你规定的战士的荣誉

逼退那腥风血雨,你的回声

就响起来了“药治不了的铁治,

铁治不了的用火治” !

第六辑狂草西风

之一 江山篇

巫 山

1

行到水穷处

壮心犹未已

惟有一勾月

似曾以身许

2

白云本无根

风吹入梦魂

恨压三百洲

不散为一人

3

妖娆十二峰

浴在一水中

方知君王苦

如何消烟容

4

白露冷冷点苍苔

巫山云雨一旦开

三千宠爱三千恨

都曾随风入梦来

5

若明若暗流香影

疑真疑幻细腰宫

白云若解游子恨

轻压神女十二峰

松花国

*

风流松花国

云散冰凌村

欲抱明月去

如何拜月人

*

除却漫天雪

不是松花村

一抛天堂伞

素面朝东君

*青铜镜

古镜荒无影

何来香袭人

长夜如未央

重聚巫山云

燕山

不上黄金台

枉为男儿身

谁言天已老

岁月流无痕

细腰宫

伤心离骚地

沉沉胭脂云

轻风扶不起

醉杀一夜春

易水

谁把千般恨

堆在易水滨

不敢翻青史

恐惊春秋心

北斗

冷眼看春秋

佐以青梅酒

今夕一开怀

推倒小北斗

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

夜月花江春

输给红粉处

无处点绛唇

卢沟 

七月七日未央夜

烽火台上看焰火

芦沟晓月无须恨

补天自有燕赵血

桃山四季

一掬如蓝水

淘净天九重

今朝瑶池女

采风到桃峰

推开桃山雾

自有露华浓

未知软语处

是雨还是晴

头挽五色云

襟带十面风

一支霜令箭

百万金甲兵

薄施梨花雪

艳抹夕阳红

莫道仙缘远

只在醉乡逢

吉星湖

*

十里江山一朝君

花为妃子柳为臣

欲宣东风行暮雨

布罢红云布绿云

*

太虚幻境

非云非雾非霓虹

非烟非雨非阴晴

颠颠倒倒仙家事

最妙之处看不清

*

雾里看花花解语

水上捞月月色新

虚无飘缈是真境

平生最爱梦中人

*

云来雾去乱纷纷

不掩清波如伊人

若有少年荒唐事

应拷香风太殷勤

桃 山 行

之一

不禁霓裳衣

方是妖娆姿

可怜红尘眼

难解仙家痴

之二

寻到白云家

惟见一片纱

已把千金体

嫁与昨夜花

之三

登临九重天

摇望墟里烟

只为一点红

不愿做神仙

之四

一重红云一重天

天子原来是少年

桃花坞里桃花运

只把桃山作江山

之五

妖桃红了看桃山

半落尘埃半接天

着意留得薄雾在

遮断尘缘会仙缘

之六

一杯薄酒酹桃山

微微红了脸半边

三分春色二分媚

留得一分给疯巅

秋思

*

春光老去又秋光

北风牵衣夜未央

不忍独揽荒郊月

分与头上三尺霜

1

俏扯云旗下太虚

缟素只为花容稀

休言三冬成一统

闹春还看雪狂时

2

树树玉树枝琼枝

正是花飞蕊破时

始信梦蝶即化蝶

忙趁东风振羽衣

一剪梅

烈士纪念塔

一柱擎起北国天

黑水白山

漫道雄关

犹是虎踞与龙盘

熄了狼烟

起了炊烟

悠悠往事未成烟

冒火突烟

马蹄飞翻

碎了残阳人未还

谢了英年

开了杜鹃

忆秦娥

桃山秋

红妆卸

好把霜花嚼萧瑟 嚼萧瑟

山捧蟠桃

水斟仙液

醉依西风说倾国

最是落日云衣解 云衣解

忍心撩得

诗人呕血

忆秦娥

白 露

三巡过

忽闻露白在今夜 在今夜

重整金杯

朝天虚设

欲饮交杯终不得

索性下塘小奔月 小奔月

不肯入怀

如之奈何

之二 英雄美人篇

杨靖宇

常恨关东月光寒

尘封拂去未改颜

立马白山云接地

横刀黑水火烧天

热肠九转吞棉絮

冷眉一扬啐鸠山

血喷十丈狂飙落

一躯横处是雄关

赵一曼

冰崖作镜恨亦冷

曾照襟带生死回

铁篱梳拢腥风雨

不禁一曼一横眉

冷 云

非是烟波未抚匀

乌斯浑河独雄浑

秋风不关芙蓉事

堆起肃杀看冷云

秋 谨

秋风秋雨秋气深

三秋难压一寸心

刀斧丛中指山河

一发竟能悬千钧

萧桂英

萍踪浪迹水色新

偏爱冷眼看红尘

收拾昨夜腥风雨

孤蓬落日下迷津

荆轲

*

黄金台上散黄金

壮士一叹铁石心

水寒剑寒秦廷寒

未报燕丹报佳人

*

不是燕赵无孤胆

除却龙泉非冰心

天下纷纷谁做主

直下龙潭揭龙鳞

*

红粉纷纷欺金粉

豪士一怒为荆君

稿素天下燕山雪

剑不诛秦恨诛秦

媛媛

少年头白梦未白

只缘星眼一入怀

自许香风不迟暮

应扶断魂上仙台

贾丽华

梳妆台上菱花碎

山眉水眼凌乱飞

只为黄花开无主

故放丽华下翠微

李淑英

天生巨眼懒风流

蓄得清清一斗愁

三春过后理云鬓

方知巫山压眉头

桃花女儿

桃花风里桃花衫

桃花雨下桃花伞

桃花溪上洗桃花

洗到真处是桃面

一品红

惊慕昭阳影

未曾卷帘栊

谁把妃子醉

飞上一品红

昙 花

遭逢三冬雪

曾经九秋霜

一吐即归隐

不及惹群芳

秋芙蓉

冷眼对清秋

不笑也风流

花朝事未已

敢问谁封侯

金陵十二钗

红粉沉香带露栽

金陵梦断十二钗

原应叹息风带雪 

一转身处是莲台

注:原应叹息风带雪 分别暗指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凤姐,黛玉,薛宝钗。

林黛玉

诗魂冷月一相逢

焚稿未曾断痴情

还罢清泪继之血

红楼梦是不醒梦

东风无力依西风

葬罢落红葬怡红

若能葬得浮世尽

潇湘馆是绛珠宫

史湘云

灯红为谁红

酒绿为谁绿

湘魂本无主

寒塘凭谁度

尤三姐

冰寒雪冷锁三春

洗去红粉始归真

双锋分处玉山倒

落风尘是救风尘

杨 贵 妃

出水一段雪

将融未融时

天子应解怜

不胜霓裳衣

风流天子风流妃

金杯倾倒酒力微

三月春风扶不住

且随清影舞一回

华清池中方出水

三千佳丽尽低眉

颦颦不为渔阳鼓

荔枝国里有事未

西 施

吴王宫里强捧心

长夜未央雨复云

三千年后磨铜镜

犹现丽人忧愤深

虞 姬

1

云压垓下霸业倾

英雄美人对孤灯

千杯扶起胭脂胆

一笑犹敌楚歌声

2

八千子弟枕戈睡

美眉一挑天地惊

细腰折断尘埃里

世上从此无英雄

赵飞燕

天生滴滴掌上身

落霞为色水为魂

倾人一国千秋后

犹倾后世咏芳人

天净沙

巫山女神

*

柳眉杏眼桃腮

荷腰梅心露怀

冰魂雪魄水态

萍飘菱摆

一朵云收金钗

之三 胆剑篇

嫩 江 行

(一)

曾经孤愤轻生死

大罪弥天亦销魂

逍遥直下长街去

倾城何必红都人

*

一夜风雨下迷津

弦上拨乱满天星

我劝北斗重布阵

接领豪气上九重

*

醉眼斜飞看嫩江

雪为肌肤冰为妆

传神还须清风后

白莲动处断人肠

*

冷眼斜飞看嫩江

烟波怎比眼波长

一啸朝天狂飚落

秋水长天好流觞

*

一朝散发任飘蓬

未曾赋诗槊先横

不是眼底无颜色

风流尽归一青冢

*

未到天边花已残

落日只在眼前悬

占尽秋光三千里

今夕独宠一江寒

*

铁窗梦断夜未央

忽惊老母鬓上霜

一声一叹一肠断

从此故乡是愁乡

(二)

*

纵横三千里

未曾洗征尘

明镜不堪照

凛凛对冰轮

*

朝发黄花地

暮到黑云天

鹤唳三声后

披风看江烟

*

一夜秋风紧

嫩卿意颦颦

为怜清清水

不忍洗征尘

*

散开烦恼丝

天生风流鬓

一夜听风雨

幽人已断魂

*

晓风来有影

残月落无声

众人酣睡时

幽人不要醒

*

荒地柳无烟

枉飞盈盈眼

雨雪夹冰来

方知边陲远

*

风低沙似雪

云黑雪如花

沙沙飒飒撒

不负大天涯

菩萨蛮?保安昭

谁说天涯无芳草

星梦泪痕地之角

暮雨三月三

形影吊夕烟

断魂尚嫌早

无处藏寂寥

死守小孤寒

怕春又蹒跚

(三)

*

浪邀明月饮

非慕太白风

既爱未央夜

勤开后羿弓

*

玉树后庭花

都云亡国音

倒海翻江处

谁知焦尾心

*

独上幽州台

仰天一长啸

不信函谷关

无眼识燕赵

*

冷眉藏剑胆

热血抱琴心

天涯尚未远

正好一狂吟

*

万斗黄金叶

塞断一江秋

为叫折柳人

缓缓出灰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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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流浪茶人点评:

以诗来写小说是一个非常难以把握的关节。在历史上能把小说当诗写并写得很好的可能只有但丁了吧!作者敢于尝试本身就是一种担当。整诗故事情节尚可,感情也很丰富,如果作为小说来读尚可,人物形象已成,也能引人入胜。但如果从现代诗的角度来品读的话,意境尚可,句式缺少 精雕细琢,诗意不浓,单薄得很。诗歌是没有“因为所以”诗歌需要的是时间与空间的跳跃,需要的是留白,需要的是情感的伸延。个见而已,有不到之处还请作者和其他同仁表述。问好作者

文章评论共[2]个
殊异-评论

前来阅读,问好!at:2012年03月07日 中午1:38

laoyaoyao-回复谢谢朋友关注! at:2012年03月13日 中午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