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之后，我到乡下去查看灾情。翻山越岭，来到了恩施市红土乡最边远的阴坡村，下午，又到了该村以险狭著称的铧角尖上。铧角尖，顾名思义，两面挂坡，当中一匹挺立的脊梁形似犁田的铧角尖尖而已。在这离天似乎很近的地方，一幢高大的木楼在竹木掩映中兀立着土家山寨特有的风韵。我还只走到院坝当中，户主梅世荣以及妻子刘翠芳就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我是本村人。长期在乡镇政府机关工作，确实很少有闲暇功夫到此。偶尔和村民们只言片语地浅谈，仅知世荣与翠芳在计划生育上出了点问题。其余知之甚少。几年后，我再度过问他家情况时，村民们无不喜形于色地交口称赞。说他家在竹菌吃香时，到镇赶一次集就净得现金好几百元；烟价贵时又行烟运；生猪走俏时又发了生猪的横财。而今，魔芋行情看好，他家的魔芋兴得漫坡都是，密密麻麻，俨若竹林。总之，福星高照，厄运全消，日子一天胜似一天地红火起来，生活充满了阳光。

百闻不如一见。我看才装修几年的木楼的确古朴大方。清风中的阳光从典雅的窗棂中斜射进来，清晰可辨的花纹在我的面前跳动。电视崭新，钢磨崭新，节能降氟砖灶崭新。大缸小盆的黄豆，水洗过一般的光洁圆润。包谷幢幢在楼间内空悬挂一层簇拥的金花，在严密的遮挡中那曾枕过的楼板根本看不出些许形象。巧也，应当说在计划生育上，他们确实走了不少弯路错路，而且还有赔钱孩儿夭折的苦衷。一般人家沉沦于此，或许心理灰暗，或许家境狼狈，或许对干部失之偏颇，耿耿于怀。可是，他家偏不！言谈之间，不仅对干部深怀感恩之情，而且，在几年之内，竟然将家庭打理得如此惹人注目！

这时，天色已晚，我简要地说了一番察看灾情的来意之后，说要打道回府了。世荣翠芳两人哪里肯依，不约而同地把我按在椅子上面。旋即，烧的烧肉烫的烫起酒来。翠芳说：“我们这儿山高皇帝远，很少来过‘同志’，你多坐一会儿嘛，让我们多装点政策法规，也少给你们添些麻烦沙。啊？！”世荣瓮声瓮气地接着说：“你是家乡人，应当像计生办的彭绍峰主任那样，来勤便一些才好。他和办公室的彩虹每次来这儿，也是察看灾情，当然，不是在责任田里转悠，而是看我们的精神崩溃了没有？思想滑坡了没有？然后，向我们讲些政策法规，很火色。但严中有慈，怨中有爱。虽然，我和翠芳先后各自挨了一刀，那是因为我们计生观念不强应该受到的惩罚。”

酒席上，色香味形俱全。在主人的一再邀请下，我端起那精致的高脚美人杯，和他们一起，猛地呷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再看他们夫妻二人，都是那么笑眉笑眼的满面春风。蓦然间，我觉得他们年轻了许多，高雅了许多，意识也现代了许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