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深深爱着自己的故乡,每个故乡也都生发一些着实让人可爱的故事。
一天上午,我和乡干部老付前往阴坡村去落实一项工作任务。老付发福得早,上坡下岭的举步维艰,约莫近三个小时,我们方才进入阴坡的境地。行走在庄半湾的羊肠小路上,他气喘未定地面对我说:“阴坡,除了山大林密、风景秀丽、肯长包谷、盛产魔芋之外,是否还有一些其他的特色呢?”我是阴坡人,随即应道:“有哇,据我所知,差不多每个屋场上都有那么一两个上门女婿嘞!”“有这么多哇?”“有这么多,且让我边走边向你叙谈!”
山风轻轻地吹着,小道上跳跃着细碎的阳光。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田家门口。后山坡上,两位老年人正在扯猪草。我说:“这女的叫田幺姑,男主人呢,就是上门女婿。本来,他叫李太山,自与田幺姑成亲之后,他就改名换姓地叫田宗山了。”有趣。我们这么边走边谈,丝毫没有劳累的感觉,路程也似乎短了一些。下过一段斜坡,我们又来到了程家山头。我指着正在敲打料石的名叫梅德敏的男子,轻轻地告诉老付:“他也是上门女婿!只是时代不同了,他再也不像憨厚的山老头子改名换姓。”德敏的耳朵很尖,听到我们在褒奖他的为人,便关切地说:“我们门口的那个坡儿蛮陡,你们要稳当些啦!”老付一听,急忙抽根筋豆杖儿拄着,小心翼翼地在那布满碎石籽儿的悬坡路上胆怯地向下走去。好不容易,我们才来到汪家河边的那个多边形的场坝里面。嗨!几年不见,变化好大哟!连五间的正屋一字儿展开,新崭崭的板壁上贴满了火红的对联。我们正在注目这些景观的时候,唿喇一声,两支恶狗箭一般地冲将过来,我们且战且退使出浑身解数,方才踏波踩浪地趟过河去,避免了那场惊心动魄的血光之灾。老付蹦到岸上,气喘嘘嘘,紧靠一方站牌坐了下来。他有气无力地说:“歇会儿吧,这儿的风景蛮好看嘞!”话刚落音,只听得对门山上“嚓啦啦”一声钝响,那棵枝枯叶落的驼腰的大臭树就从岩槽里栽倒下来。砍树人正是木匠师傅伍习林。我拍着老付的肩:“这伍师傅也是一个上门女婿嘞。他这人很有意思,既不让他的儿子随他姓伍,也不让他的儿子随他的娇妻姓谢。偏偏独树一帜,硬要后人随他那个也是上门女婿的老丈人的本姓一并姓周。所以,他大儿子叫周位平,小儿子叫周位江。”
沉吟了一会儿,我一口气列举了十多个上门女婿的名字。老付听得迷了,笑成一尊罗汉。多情的“金芙蓉”在他的手指上吻了两个红疤。他边摸边说:“听说你也是的沙!”我哈哈笑道:“我这货真价实的凡夫俗子,当然走不出金碧辉煌的迷宫,于是,也就旗鼓相当,一并扮演了同样的角色!”听到这里,老付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哎呀,我的妈吔!怎么这挨家挨户的尽是上门女婿呢?!怪不得你说这阴坡别具特色的哟!”
正在这时,村支书舒业赐突然来到我们面前。老付一本正经地询问他:“呃,你既有儿子,又有女儿,你怎么把儿子嫁出去上门入赘,却让女子在家里招郎为婿呢?!”老舒耸着肩膀,悠悠然笑而不答。这时,我指着老付身后的那方站牌,叫他过目那些筛子大的红字。他“噌”地站起身,宛若播音员似的大声念叨起来:女儿也是传后人!
笑声在幽谷间荡漾起伏,汪家河起劲地唱着金灿灿的赞歌。为了工作,我们三人又匆匆地向前赶路。行进中,那鸟语花香的景点比比皆是,那奇峰险岭的风光处处醉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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