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热的八月,坐在繁盛的夜来香树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午后,一条斑斑驳驳早已辨不出年份的木长凳,一盏刚刚泡开且散着郁郁香气的热茶,总是能轻易的,成为这些天来忙碌时光中的一段倒转的沙漏。
丝丝细风掀开一树的枝繁叶茂,撩过身边的亮釉青瓷盖碗,带起一阵温热的水汽,小小心心的亲吻着我同样温热的脸颊。悠悠端起茶碗,轻轻拨开水面上的浮茶,易武清高悠长的香顿时缭绕周围,引得枝头一阵繁花乱颤。倏地,随着不经意的微风,仿佛花洒般的落下星星点点的花蕾,一朵朵的淡淡嫩黄,微张的花瓣似是在低声的吹着一支安静宁谧的曲子。
洒在长凳上的夜来香,花萼微微的嫩绿透出了一股像是没睡醒般的倦态,稀疏的点点淡色躺在猩红的条凳上,浓墨重彩的红印得花瓣都似乎透着些许害羞的粉了。
一盏茶过,暑气渐消,周围的风也开始转凉了,将要进入傍晚的天空,适时的抹上了亮橙色的晚霞。不知是秋风里的暗暗凉意,还是盖碗茶慢慢的变凉,闷热的心火将将消了一半。就着由明变暗的晚色,抬头,看了看玉白的花盏,突然就闻到了一阵如京戏花旦般艳丽的浓香,顺着这烈得都让人有些眩晕的味,似乎都能看到那细小的花瓣悄悄地张开。
抿着凉凉的茶,寻思着这么幼小的花枝,怎么竟能吐出这样浓烈的异香?像是站在野杜鹃山顶上的一个瘦弱女子,心里想着远方深爱着的那个他,微笑着,突然对着云端高喊出那份浓浓的爱,却在喊过之后,低垂的双眼竟流出滴滴晶莹的泪水。晚风在这种氛围里总显出不同以往的惬意,一树一树的碎花,随着秋意,啪啪的轻落在发梢,肩头,又都这么优雅的,打着旋儿簌簌滚落下来。偶尔掉了一两颗到茶碗里,就着这不烫不凉的水,肆意的旋着,泛起的清清水波,恰似花朵扬起的微笑的脸。
晚了,该回了吧,悠悠起身,忽的身边旋起一阵凉风,绕着细细的脚踝,嬉笑着转着圈;顺风带起的花屑抚过裙边,缠着依然透着翠色的落叶一曲一曲的舞着。可是纵使再多的牵绊,还是拖慢不了归家的脚步,楼梯口,拾级而上,一步一回望,一树的夜来香零零落落的抖着,不禁让人想起过几天将走的浅浅悲伤。
家中,床边,趴在一篇安安静静的文字前,像品尝尖尖筷头上的灯影牛肉一般,细细的嚼着。拨弄额前刘海的时候,竟又搅到窗外夜来香花那一阵狂烈的木质味道。索性站到窗前,不顾微微的眩晕,细细地看着它。夜晚中的花蕾细致优雅,透着跟空中明月一般的玉白色,细腻一如身边略显凉意的晚风。
慢慢的,深夜了,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蜷在床上,累了的时候,连脸颊边的书本都懒得拿开,枕在脑后。将睡未醒之际,似乎还听见窗外树叶沙沙的声音,都透着一股一如书中文字般幽静气息的香味。不知道此时的我,嘴角是否会有翘成花瓣一样的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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