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微风轻轻搅合着渐浓的夜色,手中薄如蝉翼的翠色骨瓷盏盛着红浓似血的老熟普,就着席间的谈笑,轻抿入口,流转于心。壶起壶落,点点水珠浸透了十多年岁月的光阴柔柔的从指间轻拿的盖碗中缓缓流下,像是舞苑里女孩的血红袖边般,倏地撒开,铺出一场的惊艳。一直,就以为今晚,应该只有这温润如玉的熟普,安安静静地品着各位不咸不淡的谈话,可是不知怎的,却又决定开一泡紫鹃。
紫鹃,茶如其名,暗沉的深紫,纤细的叶条,一根根不紧不松的抱在一起,偶尔翻到的银毫,让人忍不住像看到女孩微露的香肩一般的倍加呵护。回身,取下一个深腹收口的高足盖碗,热水温过后,轻轻把茶铺满碗底。深呼吸一口,刚出鱼眼的水缓缓顺边滑入,顿时,一阵清幽却不失霸道的香味顿时占满整个茶桌。仿佛新鲜梨蒿在水里肆意飘荡。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家竟如此统一的停止了交谈,全都满怀惊喜的定神看着通透的公道中,只见一抹清亮的浅紫充溢在四周,似乎还带着一点害羞般的透着些许粉红。茶汤出尽,分茶的一刻,似乎看到了满山的杜鹃花开,浅白的底色上就是带着这茶汤一般的微红,摇曳在迷离的眼底。
初尝,清甜一如杜鹃山尖潺潺的泉水,一时间,在座的都惊喜万分,像是来到了久违的青山绿水中,无忧的躺在花丛里一般。原来,这个夜晚,我们都猜到了会有一个不咸不淡的开场,却终究不知,能有一个柳暗花明的谢幕。相视一笑,退而细品,更抿出一番初冬腊梅花蕊上雪屑的柔弱。
茶过三巡,终品出了些滋味,一把竹枝的提梁,虽是亚光的黑色,却抹出了青涩泛着柔紫的红晕,左右缭绕的水雾,蒸腾出一阵阵喉底冰凉的回甘。抬眼一看,夜黑如漆了,轻放下还残留着手心余温的薄胎翠瓷,带着满腔清新鲜嫩如带水杜鹃的回味,起身道别。
走进夜风,略略显凉的贴在心口,但始终吹不散那一丝丝温温的余韵。仿佛一闭眼,就能看见一大片的浅紫杜鹃盛放眼前,顺着风,还能闻到叶尖滚着露珠的清凉。一路,似想非想的到了家。起身下车,回身车灯将灭的一刹,竟寻得一阵不得不闻的异香;转身一看,原来是三只刚绽开的玉白昙花,细嫩柔弱的花瓣软软的靠在旁边精神的君子兰叶片边,像是位绝代的佳人,一双雪色的玉臂轻搭在旁边风流的才子肩上,就着莹莹的烛光,慢慢的读着绵绵的情诗。风低低的略过,挑起几丝玉昙轻细的花蕊,颤颤的花柱就像是美人髻间的步摇,微微一动,就捕获了数不清艳羡的目光。微红布满细鳞的花茎,曲曲的搭在叶片上,流畅的弧度似是系在腰间的红绸,随着风,像是还能飘动一样。和着风中一直萦绕在身边的暗香,突然就想起那支铮铮的《琵琶语》……
看一会儿,似是困了,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先前喝的紫鹃的余味还是眼前这盏玉昙的幽香,还是就这样,混混的搅在了一起,缠在四周,让你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柔情绵软。
起身,回家;却睡不着,总觉得像是躺在一片暖阳当中的杜鹃花丛里一样令人激动,或许是很久都没有像这样的深夜相聚品茶,或许是在原本安静的夜里开了一泡这般明媚的紫鹃,又或许,各人心中都会怀有一些对山花盛放的向往,只不过今晚,恰巧被一泡清新的嫩茶如此随意的挑了出来。
于是干脆写下这一个不凡的夜晚,混着身上残存的昙香,又慢慢踱入卧房,拉开窗帘,迎着微风躺下,轻轻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山,指尖轻动,又触到了那片泛着柔柔浅紫的花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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