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首诗,那年,我上初二是关于母亲的诗。
回到家是晚上九点多了,在进房间的门口,碰上妈,家里的院子,是没有灯的。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喊了声:妈。
妈说:我昨天晚上就梦到你说你要回家,我今天还跟邻居说,我梦见我二女儿回家了。妈看到我第一句话,她梦到我的那晚,我在回家的车上。
家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吃着洋槐花,喝着家里的窖水,躺在爸妈房间对面的房间里,我睡的很死。
那晚回家,小妹用摩托车来县城载着我,似乎已经快九点了,吃了碗乾县特有的正宗的豆腐脑。
夏初的黄土坡上看县城的夜景,零零星星的,才觉得黄土坡,蛮高的。
我喜欢回家的路,绕着黄土坡,往上爬。
哪条路,那年,我从初一走到高考,那路上,有我和我们,单车的身影。
这坡很长,高的像极了,那背影,年华似水,似水年华。
拉着家里那只下了三只崽的奶羊,我开始在家的后面游荡,这天,礼拜六,我坐在草地上睡了一觉,醒来的对面,就是乾陵,有武则天的地方,那应该是家乡,蛮高的地方。
我和我的羊带着它的孩子,我们一起走了,那年暑假,走过的路,从家里出发,一路,回到家。
我念书的小学,快成废墟了,听说曾经,那是个坟场,在那个曾经的年代。
我记得小学三年级那次大扫除,有人从后花园里,刨出了许多砖块,后来的后来,下了场大雨,后面地陷了好多,老人说,那是个坟墓聚集的地方。
村里的小孩越来越少了,小学也越来越冷清了,连踢毽子,弹球,跳绳,玩跑道的人也没有了,每次去教室后面的操场,都记得,哪里曾经画过跑道线,看去,总觉得它还在。
它被改建成了一所养老院,是给三无老人养老的场所。
再去,杂草丛生,我把羊赶进去,它却出来跟着我,曾经养羊的人说,草太旺了,羊也不吃。
已经从这里去世了两位老人,可是,都是有儿有女的。
记得去年暑假来这里放羊的时候,我的羊总是不喜欢跑就可以吃饱,我还和这里的老人聊过天,我吃过他做的饼,他买的好吃的,我还在他隔壁的房间休息过。
听说去世的时候,子女也没回来,村里帮着埋得,用了一天一夜。
我还和苟姐弟在这里,我们,聊过。我喜欢这个地方,插着红旗的小学。
只是,一切,物是人非,人非物是。
晚上爸妈弄的是,凉拌肉和烧大肠,这是家乡的特产。
我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油太腻了。
妈说,吃面?还是?
我说面,做的是驴蹄子,幹的是行面,后来我还是没吃多少。
湖北的味太淡了,久了,也习惯了,只是丢了曾经:
大碗吃着家里的手擀面,大口啃着家里的锅盔,大手抓着洋槐花往口里塞。干辣子沾馍在那纸上。
我把妈刚做的馍,扳成馍豆豆,晒干,然后做成了馍蛋蛋。
看着那台新买的彩电,突然就想起,曾经我还和姐争着看黑白电视的,那个年代,为了一个不同的台,我们把插座线也,扯断了。
安意如不是说,如果回不去,那就走下去。
走在旅途,我们,变亦不变,不变亦变。
陪妈逛街,我们转了好多店,妈都说衣服太大太宽,连那最小号的穿着也不合身了。
妈说,你这次回来长高了。就是瘦了,比过年的112减到了102。
我只知道,这是第一次,陪妈逛街,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烦,第一次,发现,妈是真的瘦了,老了。
乾县变干净了,都说,武则天那座陵墓现在很热门,所以带动了这里的文明。
在乾陵脚下,看见那个庞大的广告牌,很惹眼。
西安世园会,我在那里看见了,去乾陵游一日游,同学说,乾陵是5a级的,我一直都不明白a多和少的根本区别。
今年初一,我们四人游了乾陵,有人送了我一块那里的石头,是玉做的这是麦玉的说的,因为它的价钱,我知道他是在骗我们。
站在家门口,朝东望去,那座陵墓,像极了了,一个女人,平躺着的,这是老师说的,我后来就在这里站了很久,才看得见,看得清。
我还是想去,走走。哪里埋得什么,我没兴趣,只是站在那个顶峰,可以览尽,这座小县城。
如今,今非昔比,昔比今非。
我总是会在家门口的,那片黄土上,喜欢坐着,就那样坐在土地上,起来,拍拍,就走。
很久以前,喜欢下雨后,去家后面那条很浅的小路上,玩泥巴,然后晾干,再摔碎。
过节的黄土坡上,很热闹,站在家门口,可以看见周围遥远的地方,那些灯红酒绿。
还记得好多时候的,除夕和十五,爸或者妈在刚临近的晚上,从外面回来,总会喊道,你们快出来看,哪里哪里再放烟花。
跑出去,周围都是烟花,只是放烟花的地方,很远。
我想等以后,我有钱了。
我就买个,大大的烟花,站在家门口放。
那些曾经,有过烟花的地方,会看得见吗?
这里走出去的孩子,都开始沉淀了。
我的玩伴们,都变了,深沉了很多,不再叛逆,亦是年轻气盛,像极了黄土地特有的深沉,稳重。
很久没有去,那千沟万壑里,摘马莲花吃,也没在因为一颗酸枣,从早上呆到下午。
几年前,我和我们,还拿着镢头,在哪座山上。刨着各种草药,就只为,那几块钱,我们爬遍整个,家乡黄土地的身体。
那山开始被保护,种了好多树,那河里,放了好多鱼苗,有野鸭子,野猪,和狼去过。
千沟万壑的山里,已经没有羊群了,我也没再去过,听说草长的很旺,在春末夏初。
我的羊群在去年也没有了。
不下雨的午后,还是有那么一股味道,淡淡的。
泥泞的路上,我和我们曾经就这么,在这土里摸滚长大的,满身的泥土味。
我说过,不管飞得多远多高,根,还是在黄土地里,埋得很深。
一切不变,亦是如此,如此亦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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