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元月的一个傍晚,已虚度八十五年的我坐在市电视台《不见不散》节目的直播现场——放眼望去,全场拥满了热心观众,他们和我都等待她的到来,然而,我深知:我与他们的心境是截然不同的。
伴随着激动人心的音乐声,主持人开始倒数,摄像机对准了即将打开的那扇门……
1940年11月的法国巴黎被一团团乌云所笼罩。纳粹德国的铁蹄无情地蹂躏着这座饱经沧桑的历史名城。那年我一十九岁,四年前由当时执掌中国大权的“国民政府”公派出国留学,而在巴黎的学习和生活是相当艰难的,于是,我效仿先辈们勤工俭学——边打工边继续着学业。
战争爆发后,学校放假了,我回国无路,只好暂居在平常打工的杂货铺,当起了学徒。
那天傍晚时分,下着小雪,杂货铺打烊后,老板回家了。我简单地拾掇了一下,关上店门,准备到阁楼(我的卧室)吃顿简易的晚餐。
忽然,我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推开关好的店门,我发现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个小孩。
“珍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愕地问道。
珍妮是华莱士夫妇的小女儿,今年十岁;华莱士夫妇还有一个跟我年龄相当的儿子,名字叫做威廉;华莱士一家喜欢旅游,暂居在杂货铺附近的一家旅馆,大约有几个星期了;他们常到杂货铺来买东西,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
珍妮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头看看身后便钻进杂货铺。我领她来到阁楼,拍去她身上的薄雪,拿出自己刚刚热好的牛奶、面包和奶酪,分成两份,邀请她一起就餐。
刚刚祈祷完,珍妮便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开来——显然是饿极了。我怜惜地看着她,并将自己的那一份让给了她。而这样一顿晚餐是我一天的口粮。
黯淡的灯光下,我面前坐着个可爱的小姑娘,一头金色的头发,大大而碧色的眼睛,圆鼓鼓的脸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上身着一件合身的精制短大衣。
饭吃好了,珍妮的眼神多少显出些疲倦。我将自己的床铺让给了她,自己则打地铺。
午夜时分,我被一阵呼喊声叫醒。原来是珍妮在说梦话。猛然间我的心一陡,因为我听清了她在喊爸爸、妈妈、哥哥——用英语喊出的!我急忙推醒她,透过天窗紧张地望着外面,见没有什么状况,便压低嗓音告诫她在这里不可以说英语。
珍妮点点头:“我爸爸也是这样对我说的。”随后,她从大衣里掏出一张纸条并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瞧,上面有几个法文单词,内容是一个收藏家的名字——约瑟夫和一个古玩店的名称。她问我这个地方怎么走,我摇摇头说:“地址写得很不清楚,恐怕很难找得到。”我怕她伤心,改口说道,“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她连忙摆手,高声惊呼。
忽然,外面有盖世太保的警车呼啸而过。
我急忙捂住了她的嘴,等盖世太保渐渐走远,我才松了口气。
我严肃地警告她:“小姐,请你记住!不要在这里用英语高声说话!否则盖世太保会马上抓住你,如果那样的话谁也帮不了你。”我话还没说完,她“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小声地说:“爸爸、妈妈、哥哥就是被那些坏蛋抓走的。”我抱住她,低声问道:“你们是犹太人?”
“不是。”
“英国人?”
“不,我们是美国人!”
“美国人?”珍妮的话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虽然当时德国和美国还没有开战,但是希特勒曾叫嚣要杀光美国人,因为他认为美国是由犹太人组成的国家。
后来,华莱士一家人的经历,我知道了一些。原来华莱士先生是受聘于英国军情机关的美国间谍,他的主要任务是搜集德军空袭英国的时间、架次等数据。他们一家人以游客的身份穿梭于法国北部的几个大城市。由于最近几周盖世太保的疯狂活动,华莱士先生决定将最后一批数据交到英国派来的联络员的手里,而后带着妻子儿女回到美国。
这天,已经购得前往法国南部城市马塞火车票的华莱士一家在苦苦守候联络员的到来,然而,当时钟指向约定的时间,联络员却没有露面。在华莱士先生刚刚做出决定立即赶往火车站的同时,盖世太保已经将华莱士一家居住的旅馆包围了。华莱士先生自知大难临头,他立即给珍妮披上了一件短大衣,并在一张纸条上迅速划下几个法文单词,继而告诉珍妮马上离开这里,去找杂货铺的小伙计。
跟随父亲闯荡多年的珍妮自然领悟了父亲的指示。不过,当她站在旅馆对面时,她目睹了爸爸、妈妈、哥哥被盖世太保带走,珍妮想扑上去,和家人在一起,但她懂得父亲赋予自己使命的含义。
我答应珍妮帮她去找纸条上的那个收藏家,并建议她待在阁楼里,尽量不要出声。
自那以后的几天,我除了工作,便是私下打听这个收藏家,其实他就是华莱士一家要找的联络员。情形不妙的是,近几天我发现这条街上多了一些可疑的人物,他们盯这看那,还时不时地走进杂货铺,佯装买东西的顾客。
我预感事情糟糕,难道珍妮的行踪暴露了,还是我的口风不紧而被盖世太保了解了呢?
这天杂货铺刚刚营业,我在拖地。忽然,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胖老头,一脸的肥肉,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只见他摘掉帽子,露出秃顶,他说:“小伙计,请问是不是你找我啊?”
“啊?”我有些惊讶。
“哦,我是收藏家呀!”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先生!”我早做预备,“我老板有块手表,有年头了,不知您愿不愿意收藏?”
胖老头微微一笑:“嘿嘿,小伙计,你很不诚实!你找我不就是为了一个小姑娘吗?”
“您……”
“小伙计,我就是联络员。华莱士一家的事我都知道了——上帝保佑,珍妮没事!”胖老头瞥瞥四周,“咱们上阁楼吧,这儿说话太多,会让盖世太保察觉的。”
“这……”我的略显迟疑让胖老头看了个究竟,他面露阴笑:“既然你这么为难,我也就不上去了。你等等我吧,我回去取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一转身,胖老头跑了出去。
我感到有些纳闷:联络员怎么会知道珍妮在我这里呢?难道是华莱士先生事先通知了他么?更奇怪的是胖老头狡猾的眼神和语无伦次的言辞。
我好奇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猛地,我又惊又悔——他在街角和几个平常鬼鬼祟祟的家伙交谈了几句,紧接着他们气势汹汹地向杂货铺奔来。一进店门,他们二话不说,将我推在一边,直奔阁楼。
我高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简直是一群强盗?你们快点给我滚蛋!”
那帮家伙丝毫不把我的咒骂放在心上,他们将阁楼的门踹开,自顾自地搜查起来,我心急火燎地登上阁楼,竟然发现珍妮消失了!只是床铺和地板因为没有拾掇而显得凌乱。
阁楼并不高,他们几个都得弯着腰,唯恐伤到他们的脑袋。
那个胖老头指指天窗,对其他人说:“看一看是不是跳窗逃走了?”
那些人却哈哈大笑:“约瑟夫,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那小杂种从阁楼跳下去只会成为一堆烂肉!”
胖老头叫约瑟夫,居然和收藏家同名。
约瑟夫十分恼火,但对着自己人又不好发怒,于是冲我吼道:“你把那个小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我稍微显出六神无主:“我真……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小姑娘?这里可就你们和我呀!”
“啪”,约瑟夫给了我一耳光:“小兔崽子,你别以为能瞒过我们警察的耳目。华莱士一家平时和你来往密切,你是脱不了干系的!刚才你阻止我上楼,是什么企图?”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恶狠狠地瞪他说:“我向来不打扫阁楼,但我知道肮脏的环境不是迎客之道!华莱士先生来买东西,我卖东西,难道这也违法吗?”
后来约瑟夫几个人又在店铺里搜索了一番,见没有什么结果,转身便想走。我的心稍稍放宽松些。
忽然,约瑟夫转换出诡异的笑容:“小伙计,你老板的那块表呢?我可以看看吗?”我冷冷地回答道:“对不起!那要等我老板来了再说!”
约瑟夫还想揍我,但被那几个盖世太保拉走了,边走他们边说:“难道情报不准吗?”“那个家伙不是屈服了么?”
我恍然大悟,原以为他们只是怀疑这里,没想到有人做了叛徒。然而知道珍妮在我这儿的人,只有华莱士一家,珍妮的爸爸、妈妈和珍妮的哥哥——威廉。
珍妮!对了,珍妮哪里去了呢?
我确定盖世太保不会再回来了,便急匆匆地转身上楼。
天啊!珍妮稳稳地站在我的面前,只是稍稍有些惊魂未定,我急忙握紧她的小手,仔细地看着她,询问刚才天方夜谭式的奇遇。
原来珍妮在盖世太保准备上阁楼的时候,她已经透过天窗爬到了楼顶。在关好天窗,轻轻地握紧房脊后,她便静静地卧倒在楼顶的斜面上。
“你太勇敢了,我的小贞德!”我下意识地亲了她一口,她害羞地低下了泛红的脸蛋。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认为阁楼不太安全,便在夜幕的掩饰下将珍妮转移到杂货铺的防空洞。当初,巴黎市政府为了防止德国空袭而命令市民自行修建防空洞。而找那位收藏家的事只能秘密地进行了,我也更加小心仔细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我终于找到那家跟字条上一模一样的古玩店。当我像嚼口香糖一样吃下字条后,我便轻轻地走向古玩店黑洞洞的门口。
当我刚刚踏进古玩店,双脚还没站稳,忽地,从我的身侧滚出几个盖世太保,他们将我摁在地上。
我挣扎着:“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怎么……怎么能这样对待崇拜元首的合法市民?!为什么?”我努力地抬起头,发现约瑟夫蹲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伙计,你把情报送来了?”“什么情报?你这家伙鬼话连篇!”
约瑟夫脸上挂不住了,正想发作,却被旁边一个矮个儿制止住了,那人用极生硬的法语问我:“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有模有样地说:“我的老板让我以高价推销出去一块老手表,否则他不让我吃饭。可我走了半天,没有一家古玩店愿意以高价收购这块破表。刚才我路过这里,原本想来试试运气,上帝啊!我却受到非人的待遇!我抗议!我强烈抗议!”
约瑟夫搜了我的身,只发现一块老手表,他气急败坏地将手表踩碎了,接着一脚把我踢出门外,并叫嚣道:“滚吧!滚吧!小心老子让你一辈子吃不到最后的晚餐!”
我确定他们没有追来,便一溜小跑奔回杂货铺,心想收藏家可能被捕了,这条线索断了。
见四下无人,我打开通入防空洞的盖子,发觉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我自忖可能是珍妮警惕性高而熄灭了防空洞的灯,我慢慢地走进了防空洞,小声地唤着珍妮,但是没有回音。
“啪”,我揿亮了电灯,眼前猛地发白,待我适应了光线后,我呆住了,空荡荡的防空洞里根本就没有珍妮的影子,我发疯般地呼唤着珍妮的名字,失去了理智。幸好杂货铺早已关门,否则我的喊叫肯定会收来不必要的麻烦。我爬出防空洞,直奔阁楼,同样,阁楼空空如也……我颓丧极了,一下子瘫在防空洞的地板上,心想:珍妮肯定是被坏蛋抓走了。
“啪”,两只柔和的小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感觉得出这是珍妮,我急忙转过身来,带着又惊又喜的表情,将她牢牢地搂在怀里,生怕她再次消失。珍妮的脸颊顺从地贴在我急剧起伏的胸口上,奇怪的是她倒显得很平静。
“你去哪里了?我呼喊你,难道你耳聋了吗?”我生气地埋怨道。
话未说完,我便发现我和珍妮的四周陡然间闪出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我警惕地将珍妮推到我身后,他们却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高个子,留着络腮胡,长相很精明的男人靠近我们,他握着我的手说:“喔,我最年轻的先生!我们要谢谢你对珍妮所做的一切。不过请不要对我们产生敌意,那样会让我们这些巴黎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下不来台的。”他言语幽默,表情滑稽,其他人又是哈哈大笑。
“是巴黎地下抵抗组织?”我有点懵了,简直不知所措。
珍妮拉下我,靠近我的耳边,用英语小声地说:“是他们救了我,他们是好人。”
后来我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原来在我去找收藏家的时间里,盖世太保瞄准我出门的空隙而搜查了杂货铺,他们也想到了防空洞,但是愚蠢的他们却不知道巴黎市政府命令市民修筑防空洞时,巴黎人民为了互助,不谋而合将家家户户的防空洞打通,并在墙上设置了暗门。这项工程是在二十年代完成的,1936年抵达法国的我当然不知道了。巴黎人民誓死如归、守口如瓶,盖世太保自然无从得知。
那珍妮是如何邂逅巴黎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呢?原来当日盖世太保来搜查杂货铺之时,珍妮警觉地熄了防空洞里的灯,偶然一瞥,珍妮发现斜对面的墙壁上有朦胧的光线,她好奇地去摸那光线,“呼”,门开了……后来的事,不说也明白了,珍妮遇到了巴黎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而获救了。
高个子严肃地说:“据可靠消息,华莱士一家已经遇害了,传闻是珍妮的哥哥威廉向盖世太保告的密,就连珍妮待在杂货铺的事,也是她哥哥告诉的——幸好有你这样聪明的中国小伙子,否则后天伦敦市民下午茶的内容准得添些飞机、炮弹。”说完他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华莱士先生在给自己女儿披上的那件短大衣的夹层中藏有最新的德国空袭伦敦的重要情报。
“好了,小伙子!我们该走了,你放心吧,我们会将珍妮送到安全的地方,寻找英国联络员的事也交给我们吧,已经够麻烦你了。”高个子十分轻松地说。
我爱怜地看着珍妮,她落泪了,扑在我的怀中,用英语低声说道:“谢谢你,我要走了,你会来美国看我吗?”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珍妮递给我一张纸条——用英文写的她在美国的住址。
珍妮走了,巴黎地下抵抗组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百无聊赖地守在杂货铺里打发时光,希望有一天能够再见到珍妮。
不久,我被盖世太保投进了巴黎市区的一座监狱,罪名是欺骗扯谎。直到巴黎解放,法国光复,我才得以重见天日。
后来,回到祖国,我按地址给珍妮去了几封信,但都石沉大海了。刚从监狱放出来时,我找到巴黎地下抵抗组织的负责人,向他询问有关珍妮的事,谁知他竟然一头雾水。
走进新世纪有几个年头了,我感觉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现在我最迫切的意愿就是和珍妮见上一面,哪怕是通通讯息也好嘛。
儿孙们了解到老人的心愿,便牵线搭桥,帮我和市电视台《不见不散》栏目组联系了一下。这个节目组的工作宗旨说白了就是帮人寻亲访友。起初他们认为这次寻人难度很大,本想拒绝;后来他们的主要负责人认为,这次节目只要宣传得好,产生的影响会非常大,收视率绝对空前的高,于是乎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当晚,整座城市安静得很,家家户户守着电视机期待激动人心的一刻,现场观众更是热情迫切,我相信是那段往事感动了他们。只有《不见不散》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声音特别响脆:“好了,现场的女士们、先生们,荧屏前的观众朋友们,葛老先生期待了六十六年的愿望能否实现呢?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现场的气氛立即被调动起来了,大家齐声喊着数字:“10、9、8、7、6、5、4、3……”
我的情绪被渲染了,急忙擦擦业已湿润的眼睛,紧紧盯着嘉宾出入的那扇小门,心想:如果珍妮真的出现了,她也差不多和我一样老态龙钟了,不过至少我要再拥抱她一次。
倒计时结束,门在一阵鼓声之后——开了,但是空无一人;门合上后,第二次开了,仍然无人,全场一片哗然。我像六十六年前那样颓丧极了,头脑中涌现出小珍妮的影像……
主持人又开口说话了:“本次节目组为葛老先生寻找珍妮女士属实不易,珍妮女士我们是没有找到,不过在当地电视台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一位同样会让葛老先生和各位观众欣喜的人物,希望他可以带给我们一丝安慰,那就是——”主持人的手一挥,门第三次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美国老头。现场顿时屏住了呼吸,不知这个人的来历。
“这位先生便是珍妮女士的哥哥——威廉先生!”全场悄然无声。
威廉望着我,我盯着他,我们俩老得都让对方认不出了。
他走向我,我快步地走向他,因为我发现他的右腿有点儿瘸。
当他和我紧握双手时,我开口便问:“是你出卖了珍妮?”
他微笑地摇了摇头:“不!珍妮是我的亲妹妹,我们美国人从不出卖亲人。”
“那珍妮呢?”
威廉落泪了,哽咽地说道:“珍妮,我的好妹妹!她在六十六年前便牺牲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我万分惊骇,没想到自己苦苦守候六十六年等到的竟然是这般结果。
“是这样的,敌人太狡猾了,又会演戏,仅凭你一人怎么能和他们斗呢?谁能想到接走珍妮的那个高个子是盖世太保安插在巴黎地下抵抗组织的一根钉,他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珍妮,随后向盖世太保通风报信,接着你就被捕了,至于那情报也就成了废物,两天后的英国伦敦损失惨重。”
“唉,我们一家人被捕的原因归根到底是由于那个收藏家——哦,对了,那个收藏家的名字叫做约瑟夫,是个胖家伙,原本他是英国间谍,但为了荣华富贵,他出卖了自己的祖国,随即我们也就遭了殃。其实当初他只是怀疑你和我们的关系,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没想到珍妮死的不明不白……”
“虽然父母和我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受到了残酷的虐待,我被打坏了一条腿,但是我们侥幸地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了美国……不久,我们接到了你的来信,但怕你伤心,故而没有给你回信,我们是为了让你保留一段美好的回忆,毕竟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哭了,拥在威廉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也像当初我抱着珍妮时,她在我怀里哭泣一样。
这时,现场响起了掌声和音乐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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