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情

你是我生活在传说里的情人，一如我苦心孤诣追逐的前程。

——题记

寂寞里的温柔，情怀里的秋，有你，我千古风流。

骨子里的忧愁，青杯里的酒，是你？我欲说还休。

你说你喜欢桂花，理由很简单，因为你姓桂。

昨夜，我梦见你了，请原谅我假装忘记了我们在桂花树下的约定。我答应过你，不再想起你，不再为你的离去而伤心流泪。可是，我做不到，请原谅我在梦见你时像个孩子一样哭着醒来。

你曾说那桂树的叶生花落便是我们的年华，一花一叶里都写满了期待一如我们的前程。如今，只有我一个人惆怅地看着这满树的桂花，抓不住的年华……

那一年秋天，桂花开得异常美，异常香。那一年，我们一样十七岁，正读初三。

我清楚地记得你跟在我身后去村头的桂树院采摘桂花。你说你喜欢桂花的香味，没有它们你睡不着。可当我爬上桂树，猛一回头，你却坐倒在那片已经枯黄的草坪上，见我回头，你才开始呼唤我的名字。

你进了医院。两天后，我才得知你得了癌症。癌细胞从你右腿膝盖部位开始扩散，如此，你才倒在了离那棵斑驳的桂树不远的地方。

那天夜里，刮起了大风，下起了暴雨。半夜，我突然醒来。我记得当时我冲进了雨中，不顾吵醒父母，倔强地跑到村头，爬上桂树，采摘了一些没有被雨水打落的桂花用马甲包住，跑回了家。那一刻，我已经顾不得父母的阻挠和雷电交加的危险了。表现出我一贯的冲动和执拗，一如那雨打风吹后一地如桂的忧愁。

第二天，我和我父亲一起去医院看你。我把桂花插在了你病房床铺前的花瓶里。你没有说话，见到我，你用被子蒙住头，我能听到你哭泣的声音。在医生那里，我得知你必须进行截肢手术。

截肢后的你不得不辍学，你也变得郁郁寡欢。除了我和你父母之外不和任何人说话和交际。后来，我考上了镇上的一所高中，一放假，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陪你说话。

高一那年秋天，桂花依旧开着。我背着你来到村头，你看着满树的桂花感慨道，我喜爱的桂花这么快就开了，又这么快的凋零了。原来，它们是我一生最短暂的繁华啊！我说，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背着你来这里看桂花，让这繁华细水长流。你沉默了良久，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我们回去吧。可是，此去经年，竟是无处告别。

过年时，我回家才知道你的病又开始从肝部发作。我去看你时，该死的癌症已经开始吞噬你的青春容貌，留下骨瘦如柴的你。每天夜里我都依稀听见你的呻吟，依稀感受到你的疼痛。

高二那年，我转到城里的一所高中读书。国庆节放假，正是桂花开满枝头的时候，我乘着阡陌，回家。我履行了前一年的承诺，依旧背着你去村头看花，而你却潸然泪下。

你哭着，用模糊的双眼看着我，说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话，每一句我都记得，每一句都那么刻骨铭心。

“那一夜，天堂在下雪，那一夜我看见最后一片桂花飘摇，坠落，然后无影无踪。那一夜，我看见你在桂树的枝桠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我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但我一直顽强地与疾病抗争着，只为等你回来。

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我不在了，请你不要再念着想着我，更不要再为我写那些泣血的文字了。因为我知道，自我生病以来，你寄给我的每一封信都沾有泪渍。

以后的日子里，你不要一个人来到这棵桂树下，因为我知道你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静静地发呆，流泪。

以后的日子里，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读书。因为我不在了，你背负的是我们共同的前程。

还有，替我把《红楼梦》读完……”

我哭着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我的啜泣声掩盖了我的话语。我和你在桂花树下，抱头痛哭。

你终是没有熬过年底。我回家后，你的父母叫我到你的坟前烧掉你床头的那些本名著，他们说是你的意思，并叫我只选两本留做纪念。因为你怕我读多了会影响学习，我选了《红楼梦》和《复活》。

我背起其他的书来到你的坟前。可是你知道吗，我差点没有点着那些书，我的眼泪一直滴着滴着，浇灭了火柴的焰儿，最终我还是烧着了那些书。《瓦尔登湖》，《罗亭》，《史记》，《三国志》……一本一本，烧为灰烬，之后，我抱着你的墓碑，泣不成声。

我含着泪对着你的坟墓，颤抖，哽咽。

“我对不起你，我没有遵循你的遗愿。因为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回忆儿时你那张微笑的脸，快乐的脸。我无法不对着那棵桂树，遥想我们的童年和荡漾的秋千。我无法不用我的笔去写关于你的故事，因为不这样做，我会更寂寞，更孤单。你会原谅我吗？还有，我帮你看完了《红楼梦》，你知道吗，贾宝玉和林黛玉最后去了蓬莱仙境，幻作神仙，终成眷侣了。小桂，你听得见吗？”

没有人明白，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贾宝玉和林黛玉有那么美好的结局。没有人懂得，没有人理解，或许，只有桂花听得见。

天上人间魂肠断，风帘翠幕百花残。

此去经年何处逢，香消玉殒有谁怜？

从此我，金戈铁马，单骑闯天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