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

此后的一段日子，秦盼弟就生活在煎熬中，一方面应付村长的儿子，一方面又热烈期盼着“特别齐”的发表，问题是父亲拿回来的礼钱正不断的减少，为三个孩子添置衣服和被褥，还不敢送孩子上学，四周同龄的孩子都在上学，因此那些礼钱愈发呈现出紧张的趋势，而时间更紧张，大人们已经决定了，再几天有个好日子，给两个孩子订亲。

订亲的前一天，秋风吹得挺惨烈，吹打着梧桐叶子一片一片地飘落在地上，秦盼弟觉得自己似乎就像那梧桐叶子一样，没了立场，没了主张，她魂不守摄地到了南山沟。贾青峰像雕像一样坐在那，秦盼弟起初吓了一跳，一个月没见，社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张好看的脸似乎老了十岁，胡子也没理，都欣欣向荣地生长在下巴上，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好像狼一样透漏着绝望和疯狂的光，甚至那从来都是光彩夺目的伪造大学校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青峰哥，咋了？”

贾青峰回过头来，神情仍是那样的呆滞，“你都知道了？”秦盼弟爱怜地接着问。

“盼弟，毕了（完了），毕了，出版社给退回来了，他们不识货，把我的《新生》给退回来了！”

秦盼弟闻听噩耗也不由得瘫软在地上，她抬起头，泪光点点，“青峰哥，毕了，彻底毕了……”美梦破碎了，营造的家也坍塌了。

“盼弟，我什么也没了，我都不想活了，我就只有你了，我就只有你了……”

“来不及了，青峰哥，真的毕了，我达把我给人了”

“不行！”贾青峰突然嚎叫着跳起来，不容反驳地抱起秦盼弟，整个人扔到床上，像一只发疯的野兽，“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拿不走……”他已经失去理智了，蛮横地按住了自己曾经想按住的心房，他野兽一样的呼吸毫不留情的吹打在秦盼弟泪水泛滥的脸上，她清澈的眼睛，她无暇的脸庞，她秀小的鼻子，她苍白颤抖的嘴唇，他已经疯了，不在乎任何后果，不在乎一切，他彻底疯了，漏出了文明人类掩藏在斯文表面下的兽性，那种天生的，无师自通的兽性！山间横扫落叶的秋风突然加聚了，咆哮着，喘息着，呻吟着，满山的枫叶就在这种无耐的情形下堕落了，落红布满大地，像纯洁的[ch*]女死亡刹那留下的永恒的美丽，染红人们因教化而蒙昧的心灵，漏出本来的模样，那肆虐的秋风，吹散了恩爱情仇，吹散了礼义廉耻，吹散了红尘中的一切一切，它鼓励着，保证着，催化着，相爱的人们没有物质基础的情欲，让它畅通无阻的运行，让它忘却俗世的烦恼和顾虑，畅通无阻，肆无忌惮地得到满足，忘情的宣泄……

秦盼弟很晚才回到家中，没有多大的苦楚，也谈不上什么欢乐，有的只是麻木，和纵情之后的忧心冲冲，恢复了理智，她将该如何面对家人，更主要是如何面对自己毫无情感的未婚夫，明天她就要订婚了，明天她就是别人的人了，然而她觉得对不起人家，她只能捂着被子，任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心里阵阵发痛，她想起贾青峰爬在自己的身上那孩子般无助的哭泣，则又激起了她作为女人那天生的母爱的垂怜和欣慰。她突然又想起了父亲母亲，弟弟，还有自己这个穷困的家，她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和义不容辞的义务，她已经十九岁了，必须承担起照顾家人的担子，“对不起，青峰哥！”她对自己，对占有自己的那个人，默默的说。然后她就残留着泪水，欣慰，痛苦，喜悦，幸福，和种种莫名的复杂感受，睡去了。那梦中会有满山飞舞的红叶，会有秋风肆虐的吼声，会有许多她不曾经历的内容，但决不会有那个等着营造的家，等着相爱的人儿去打拼的幸福，因为，那个梦早就做过了，早就醒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