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明，在江南的第四个清明吧，印象中该是如此，尽管江南烟雨朦朦，有时分不清真假，但年月还是记得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力在下降，就连曾经轻而易举的事都记不住，甚至深刻的记忆也开始渐次模糊，或遗忘。不知是间接性的，还是永久的，若是失去某些不愉快的成分，我倒是愿意。但有时美好也经不住打磨，慢慢消退在某个地方，知与不知，或不重要，来与未来，都成虚无。

或许说了太多无关紧要的碎话，没有主题的意识流小说一样，虽我对小说没什么研究，但多少知道一些皮毛。事实上，我想，我是太久没有去看你了。有时，岁月太残忍，一转眼就是许多年。之所以用了一个“许多”，着实是因为有了些许念头。

记得，某个模糊的时候，我去过几次，遥远的记不清细节。那是年少，不知忧愁，不知人生，不知尘世，不知道。说的不客气点，就是懵懂，就是糊里糊涂。现在想来，那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懵懂也好，糊涂也罢，少些烦忧却是真的。这一点在现在看来，是难得的，也是我所欲而不可得的。

有朋友说，人生太多烦恼；我说，人生是烦恼的综合体。结果，他们回答说，很柏拉图。我记得，柏拉图是爱情的某种形式，不知还有这一说，或他的哲学很丰富，涵盖了我的胡言乱语。但我觉得用苏格拉底好一些，苏格拉底的逻辑性和睿智度总是好些，况且有其师才有其弟子，而柏拉图在我的脑海里有浪漫的成分。而现在无所浪漫，反而有点让人不知所措的悲凄感。

一下子啰里啰嗦讲这么多，很多人会烦的，至少看不下去。我知道，你不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那种温暖能融化坚冰，那个微笑犹如明灯，我脆弱的灵魂有时仅仅凭它支撑。不曾言，是因不愿。

你曾说，人会变的，而且有时变得很快。当时很难理解，而今有所领悟，浅浅的感觉到，就像流动的光阴在我的面颊滑过，在我的眼睛、指头上溜走，留下纹路，留下褶皱的纪念，留下丝丝的怀想。

对于你，对于过去，对于发生过的快乐，或悲伤，无一例外。

我偷偷地告诉你吧，有时，我觉得自己真的看不透这个尘世，就算一些浅显的道，都要需要参悟许久，更不提那些不可知的人心了。

这有时让人恐惧。

其实，我也知道，人就是活在恐惧，或危机里。但人与人之间的个体差异有多大，这一点我捉摸不透，也未曾能参悟。怪我自己笨拙，非良玉之才，难为庙堂之物。

对于命运，我一向保守残缺，我觉得。如命运可掌握，又怎会如此坎坷；若命运不能把握，又何必苦苦挣扎？

这样的矛盾时常困扰我，就像醉了后，呓语潜意识的想法。愈是不能解决的事情，愈是萦绕不去。在每一颗心里，都有一种倔强的成分。如果也是其中的一种，我觉得可以这么定义。

小的时候，我在这方面似乎颇具天赋，有种至死不渝的勇敢。你说，此儿堪当大任，必有出息。那时我不知，后听传言。但时至今日，还未应验，不知何时能还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如若这样，你也该感到安慰，随九泉亦能含笑。

可惜的是，你走的太早。我都有些不记得你的模样了，谦虚地讲；我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了，实事求是的话。你绝不怪我，或怨我，若你在，也会这么说。

我知你宽容的智慧，胜过自己的一切。这一点，我坚信不移，直至今日，或以后。

我隐隐记得，那年是冬天，有些冷，北方的冬天总是冷。但那年的雪很大，差不多到膝盖。你走的时候，我不知，是在我梦里，你冲我挥挥手，然后就驾鹤西去了。

你说，总要归去的，就像江湖终究东流入海，就像草木于四季的轮回。人生本是自然的过程，自然是一切的最高境界，无可违背。违背徒增烦忧，莫如顺其自然，道如此，人生如道。

或许，我不懂，在参透之前，姑且忍着痛，让泪水作为缓冲，还给你曾无私的爱与奉献，作为爱与被爱的表达，我该如此。

冬至，无风，大雪，这是你最后的一天。

送别的时候，许多人，熙熙攘攘的，也是真真假假。我不懂，但我看得到，如明镜照耀，看见每一颗心的念头。

那天的雪特别地白，犹如经过药物的漂白，亮晶晶的有些刺眼，一望无际的净。太美好的东西总是难以长久，经不住某些考验，或经不住尘世的腐朽。犹如那天的雪，我总觉得转眼就没了，蒸发得一干二净，就像从来没有有过一样。

后来，又一次我梦见了你，关于彼此的对话，我不记得了，所以不能妄言。我觉得妄言是一种失德，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所以，今天我不讲那梦里的话。

自那以后，我去看过你无数次。每当有机会，我总会不自觉地过去，或经过，或到那里站站，看看，然后又静静地离开。有时，我也会说几句话，权当自言自语，不问你能听到与否，我觉得你知我来过。

夏天的草木，庄家；冬天的枯草，荒凉；你的耐心和韧性，一直让我愧不能及，万分之一所不及。

思想的辽阔犹如苍茫的大地，或冥冥的宇宙，没有边际的创造力，以想象构建的自由，万乘之尊的地位亦不为过。

反复了不知几多，尽管不多，但我宁愿说的多些，让自己感觉我曾陪了你很久。在离开之前，我装作少些内疚；在离开以后，我还有多少次看过你。一个人，总是习惯一个人在黄昏过去。我觉得，黄昏是最好的聊天时间，尤其是在夕阳的光辉里，能透过时光，看见曾经的某些梦境，让人觉得欣慰。

但我无福消受那些让人难忘的美好。某天远离以后，终究难以归去。犹如坠入尘世的天使，或没入风尘的女子，我不过是一个天涯的浪子，并无本质的区别，剥离掉表象的某些东西后，同为一物。

我想，找个机会给你讲讲外面的某些……叫东西也好，叫什么也罢。许久都没有机会，或开不了口，或被纠缠了，归不去，或我变了，同化在钢筋水泥里。

我也曾挣扎，像陷入泥潭的孩子，努力抓住一根稻草，就奋不顾身。但我不能归去，基于某种尘世的价值观，或人生观，或某些眼光，某些心理。只好存在，只好忍着。

有人说，存在即合理。我曾说，这是有道理的。但在我心里，它是强迫的，在某些情况下，犹如绑架或打劫。

我所有的挣扎告诉自己，我感官的痛觉还在，只是心里渐渐有些麻木。有时要用手触摸着鼻息的气息，证明活着；或借助外界的刺激，证明有某种感觉。基于某些毫不相关的联系，作放逐的表演，然后中空内心的灵魂。

在深夜的某个角落，我的颈椎隐隐的痛，总有一天会有某种所谓的“病”，我清楚自己的过去，我也清楚自己的未来，有时候两者能混为一谈。尽管我说命运是混沌的不可知，但生命是可悲的残缺，是无可辩驳的注定。

爱情是招摇撞骗的幌子，不知这个结论几分对错。或爱情是反复不断的折磨，如能证明的话，我自己愿意选择相信。

选择的悲哀在于无知，而爱情是无知的药引。

这样讲，如能通情几分，我觉得是符合逻辑的，尽管修饰缺失，但语法还在，相信有人能够看懂一二，或领悟几分。

你还是一个笑容，宽容的仁慈。对我而言，这是鼓舞的力量，从开始到现在，作为心灵的养料，犹如一支幼苗对于水土、阳光的渴望。

可我走的太急，走了太远，会不会迷路？某一天，想回去的时候，找不到原来的路线。记得曾说过，我记得来时的路，却回不到曾经的地方。这是在一个什么演讲的地方讲过的，一时记不清，现在重复一遍，觉得味道变了，就像酒，尘封一些年，再拿出来，还是酒，但终究有不一样的味道。

江南，在我孩提或具有想象力的岁月里，是充满灵性的地方。我从古人的句子之间描绘，在自己脑海里曾画了许多关于江南的画，一遍又一遍，却从不满意。

有些缺乏实证的构想，容易陷入反复的揣测，犹如未来的很多事，犹如我的人生，也一遍遍想过，但现实的路和构想的过程太多时候毫不相干，或风牛马不相及。古人说，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我觉得，人生之事，十之八九是无序的偶然，是随即组合的结果，是上帝闭着眼睛抽签分配的结果。

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梦和现实。在梦里的时候，我总觉得梦就是现实；在现实中，我也会怀疑现实也就是梦。梦里的东西，醒来依然记得清楚，有时历历在目；现实的东西，到了梦里便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记得。

但渐渐长大了以后，人总会开始慢慢妥协了，对于世界，对于自己，或对于其他，皆是如此。妥协，有时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生活的哲学。就像麻木一样，在走出象牙塔之前，你可以爱憎分明，可以恩快情仇，可以性情自然，但入了江湖，便身不由己了，便世故老练了，便辛辣城府了。

这不是人的本质，是环境的结果。简单地讲，人是环境的产物。

人生的囚笼多为无形，绕在一些年头里，活在某种恐慌里，然后就不敢妄动了。心在动，人不动，便虚痛徒增。

我有所明白，江南没有构想的细腻，也没有构想的诗意。但江南有一张烟雨的网，我陷入其中，不能回头。

当我回首的时候，我也不怪江南了，那些地方也有看不见的网。网不在别处，在心里，心结即心网。

说了这么多，不知你听烦了没有，或也只是微笑。因为这些对你来说，早已不是什么困惑，困惑在于不解。以你的智慧和参悟，这些又怎会不解？既无不解，便无困惑。

我该去看你的，这许多年了，一个人流浪在外，皆无归去过。流浪的辛酸，你比我深有所悟。对你来，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些风雨飘摇，狼烟四起的岁月，你都曾坦然面对，何况今日这些碎屑的俗事？说来就是不堪不提。

我无所归，就遥遥相望吧。

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一个在故土，一个在天涯；一个在那个世界，一个在这个世界。道不同，心相通。若懂，便无需多言。

借此清明时节，聊叙心声，话谈些许心里的话，作为看望的纪念，或其他。埋在夏天葱郁的草木间也好，放在寒冬荒凉的寂寞里也罢。那些连着的血脉不断，那些睿智的思想相连，便无挂碍。

言非言，语非语；心是心，情是情。

呜呼哀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