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我被同学问到过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真心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了，你会怎么办？”

我只是半开玩笑似的回答：“怎么办？凉拌呗！我就这么一颗心，之前已经给了她了，还能再收得回来么？就算收回来，还能完整么？心里到处都是她的印记，我还能再把心给别人么？”

如果真心投入在一段感情之中，是很难再走出来的，因为，我们付出的，不仅是时间、金钱、精力，更重要的，是我们的那颗真心，比生命还重要的真心。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所付出真心的那个对象，根本就不珍惜的话，这颗心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它不会再继续为那个人付出了，但也不会再付出给别人，它的结局，只有毁灭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句话，道出了多少真心人的苦恨啊。不过，这也是我们大多数人自己的选择，明明知道他（她）根本就不在乎、不稀罕，却还是去付出、去给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头来还是难逃受伤的苦运，这是怎样的哀痛者与幸福者？

前几日，误入了一个空间，里面的音乐《月舞云袖》让我印象颇为深刻，尤其是那句“早知心会伤，一别何必怨洛阳”，我流泪了，是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受伤之时，又能怨得了谁呢？其实，《月舞云袖》本身就是一个悲剧的爱情故事，歌词以一位波斯舞姬的口吻，讲述了她和柳生之间相识、相知、相爱、相离的故事，所以，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名字——《离伤》。故事让我思考颇多，不妨写下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相传是在显庆四年，柳生因为一次朋党案，被发配边关。行至凉州时，因一路颠簸，旧疾发作，又因盘缠耗尽，于是独卧病榻只等一死。而这时，客舍中的一位波斯舞姬好心收留柳生，并出资为他治病，两人的因缘便从这里开始。

不久，柳生病愈，为表谢意，写诗赠与舞姬。舞姬读到诗中“花摇印月影，春风剪菱窗”一句时，被柳生的学问打动了，于是便对柳生起了爱慕之意，并主动以歌舞答谢。柳生从歌舞之中感其能明自己心意，于是自此两人倾心相交，结为连理。柳生从此和舞姬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或是赏月吟诗，或是游园作赋，或是临窗书画，自由自在，欢欢乐乐，再不为他事所扰。

那一夜，他曾对她说：“我这一生，本无奇特，只是能与卿相逢，相濡以沫，则夫复何求？”舞姬听完这句话，亦说道：“此生只为与君遇，莫与神仙醉白头。妾誓与君永不相负！”柳生将她搂入怀中，开怀大笑：“则为你如花美眷，忍顾她似水流年？”继而两人歌舞弹唱，欢饮达旦。

然而世事多变，舞姬与柳生新婚燕尔未及半年，皇上重审柳生一案，认为柳生清白，判他官复原职，速回洛阳任命。柳生得知后，十分欣喜，马上要回房内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舞姬，与他同回洛阳，享天伦之乐。但是，就在他即将要敲开房门的一刹那，他突然想到：“若我带舞姬回洛阳，势必要遭同僚耻笑，甚至日后仕途不顺，这可如何是好？”权衡再三，他缩回了那只已经伸出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门……

此后几日，柳生总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与他说话，亦是前言不搭后语，舞姬冰雪聪明，知柳生必是有事隐瞒，思量他定是有苦衷，舞姬便也不多问，只是看在眼中，默默留心。

直至起程前一夜，又是个十五，皓月当空，舞姬和柳生对月饮宴，酒过三巡，柳生心怀忐忑，犹豫许久才将此事说出。舞姬听后，很是欣喜，便要收拾行囊与柳生同往。而此时，柳生却心中如刀割一般，一面是娇妻美眷，一面是仕途青云，左右皆难割舍。他又喝了杯酒，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止住了收拾物什的舞姬，说道：“此去山高水长，路途颠簸，到了任上，亦不知有多少公务亟待处理。不如我且先行至洛阳，待一切安置停当，再接汝相聚，共享天伦。”说罢，柳生仰头吞下一杯酒，同时也想止住将要溢出的泪水，但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霎时便淌过脸颊，沾湿了衣衿。

而舞姬听得此言，先是一怔，继而便低下头去，眼中顿时盈满了泪花。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我本以为，琅琴最听箫意，可为知音拂弦；墨字药香至美，不羡星汉九天；却不晓相濡之鱼，独神往江湖之远。柳生啊柳生，我诚心对你，为你倾注了我的全部，难道到头来换得的却是曲终人散如花落么？难道你的情意都是假的么？”舞姬回头看看柳生，却也是满脸痛苦，泪水盈盈。

舞姬顿时释然了，拭去泪水，仍作笑颜，回到柳生身边，对他：“既如此，容切身妆扮，再来陪君欢饮。”说完便退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便又回来，面扑脂粉，唇抹朱砂，发绾云髻，头带凤钗，当真是个绝世美人！她缓缓走到柳生身边坐下，为他斟了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斟满，举起酒杯，面含笑意地说：“今夜天心月圆，更需一壶煮酒青梅琥珀光。此一去路途遥远，只望君早日到任，以展抱负。来，我敬君一杯。”柳生听罢，也举起酒杯，笑道：“好！把酒临风，醉又何妨？干了！”说着与舞姬酒杯一碰，一饮而尽，舞姬亦是满饮此杯。

却待柳生放下酒杯，舞姬又给两人斟满，依旧端起一杯递到柳生面前，说：“君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再相逢。但愿君早了公事，尽早来接妾团聚，此一杯，是为你我日后能早日相逢，来，妾先饮了。”舞姬把酒放在柳生面前，又从桌上端起另一杯饮了。柳生端起酒杯，强作欢笑说：“我这一去，若是日久不回，卿当如何？”舞姬依在柳生肩头，轻声说：“君若不来，妾便自去。”柳生又问：“卿欲何往？”“妾娘亲便在千里之外，波斯国中，妾当往投奔。”舞姬笑说着，伸手挽着柳生的发带，“红线绕指，莫失莫忘。”“不忘！哈哈！何以解忧，还需玉琼浆！”柳生说完，便饮下了那杯酒。

待又饮了几杯，舞姬忽然起身说道：“君这一去，必是许久不得闻见妾之歌舞，不若趁着今夜月色，妾再为君跳一支舞，唱一首曲，以作临别相赠。”柳生笑道：“好啊！凭卿歌舞，以畅天怀。我来为卿调琴伴奏。”

于是舞姬起身，整顿衣裳，来至厅中。柳生亦落座琴旁，起手拨弦，天籁之声一泻而出，真是高山流水曲难觅，阳春白雪调莫知。舞姬深吸一口气，翩然起舞，只见她步履轻盈，倩影灵动，仙袂飘举，裙带飞扬，映着当空的皓月，当真如神女临凡一般。听着柳生所奏之曲，舞姬眼前出现了过去和柳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禁感极而歌：

“松墨初上，笔落纸签若雪我写满了一袭香。小篆字两行：‘成双花前影，月下恰正逢西厢。’你笑说我落笔匆忙，‘双’字如人对望，分立两厢，却话夜凉。……”

柳生正弹奏时，忽听舞姬唱起这支歌，也不住回忆起了往事。“她如此待我，我却弃她而去，难道我当真要成那负心之人么？不，我十数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入仕为官，出人头地么？难道就要让自己这么多年的血汗都白白付诸东流么？”柳生想着，心又开始痛了，忽然，他听见舞姬唱道：

“云袖舞月光，何作沉璧湖心晃？暗来水殿凉，一一并举风荷香。南燕总北往，无论去何方，我一直陪在你身旁。唱不尽春光，为何偏去唱离伤？早知心会伤，一别何必怨洛阳？”

“早知心会伤，一别何必怨洛阳。”柳生在心底不住的重复这句词，“难道……”柳生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不禁有些释怀，但随即，一丝愧疚又涌上来。眼泪，又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颤动的琴弦上……

“云袖舞月光，何作沉璧湖心晃？暗来水殿凉，一一并举风荷香。南燕总北往，无论去何方，我会等在这个地方，有你的方向，风吹的方向遥望。”

一曲歌舞终了，舞姬整了整衣裙，敛了敛有些飘散的头发，依旧笑着回到柳生身边坐下。柳生也赶紧抹了泪，笑言相应。两人继续斟酒畅饮，直至深夜，方才回房歇息。

第二日，柳生早起赶路，舞姬推说身体不适，未来相送。柳生只当是她昨夜饮酒过度，故不能来送，又兼心有愧疚，也未去面辞，只是命车夫打马一鞭，向东去了。才走出不到一里，忽然闻得身后有呼喊声：“相公且慢走，我家姑娘有话要说！”原来是舞姬的贴身婢女赶来。柳生怕舞姬反悔，不放他走，情急之下，令车夫赶马疾行，不料道路颠簸，未能坐稳，便一头磕在了车厢上，当场昏了过去，额上血流不止。

回到洛阳，柳生重新做官，而且不久又娶了一位朝中大员的千金为妻，之后平步青云，节节高升。然而他却时常梦见舞姬立于床前，满含眼泪地说：“自那日别过，闻君额伤，妾心甚是不安。若君仍念妾，请来妾所居之处，容妾看看伤势如何，以安妾之心。”柳生每每醒来，虽是不解，却只当是自己对舞姬心存愧意，故夜有所梦，也并未深究。

天有不测风云，二十年后，柳生再触上意，举家被贬谪凉州。刚至凉州，便有一村妇拦住柳生马车，自称是旧人，要见柳生。柳生虽然疑惑，但还是见了她。谁料，一见方知其为舞姬当年的贴身婢女，柳生便向其询问舞姬近况。那婢女泣不成声，说：“姑娘在相公走的那日早上，便吞石蜜自尽了，当众人发现时已然晚了。但姑娘并未当时离去，而是撑着要见相公最后一面，于是奴婢起身追赶相公。谁料相公惊如脱兔，以至额头撞车而伤。奴婢无奈，只得如是回报姑娘。姑娘闻言却笑了，要来纸笔，写下几个字后，呕了几口血便去了……”言罢拿出一张纸，柳生接过展开，只见纸上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字——“君痛否”。看字迹，显然是在极其痛苦时写下的。柳生不禁悲恸，当场哭死过去，而且额上旧伤崩裂，血流如注。

三天后，柳生又梦见舞姬立于床前，依然是那夜的一身着装，如二十年前一般美丽。只见她轻启朱唇，道：“得此一见，妾此生已无牵挂之事，以后便人鬼殊途，两两相忘。”柳生后悔了，痛哭着上前拽住舞姬的裙摆，说起这二十年来的相思之苦。舞姬闻说，却只是淡然一笑，手上忽然不知从哪抓出一把利刃，割裂裙裾，径直走入前方一片花雨之中。只留下柳生跪在原地哭泣。蓦然醒来，柳生不知所措，此时，耳畔又传来了那轻灵的歌声：

“云袖舞月光，何作沉璧湖心晃？暗来水殿凉，一一并举风荷香。南燕总北往，无论去何方，我会等在这个地方，有你的方向，风吹的方向遥望。”

故事讲完了，但我却想：那个波斯舞姬执著地守候着柳生这个已经负了她的人，甚至不惜用了自己的生命，她值得么？

我个人觉得，这是值得的。因为舞姬是真心爱着柳生的，她为了柳生，甘愿付出自己的所有，这只能说明，柳生在她的心理是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她一辈子只爱过柳生一个，她已经把自己的一切给了他，即使他不再需要了，可是覆水难收，她也不能再回到从前了，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生为一人”吧。我记得郦波老师这样说过：“为什么一段生命只能有一段真挚的爱情呢？枯木尚能逢春，老树还发新芽，只要在前后每一段婚姻与爱情里你都是真情、真心地投入，我觉得那就是值得称颂的人间真爱。”但是我认为，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爱是最美好的，其他的爱，不管我们是否真心投入、投入了多少，也终究抵不上那一次，因为那样的感觉、那样的付出、那样的爱，不可能重复，就像我开头所说的，我们的真心只有一颗，一旦给出去，就再也难收回来了，即使收回来，也不会再是原来的模样了。所以，我认为，一生中的唯一一场真爱是值得我们倾注一切去守候的，哪怕是生命。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又觉得，爱一个人是要慎重的，我们只有一颗心，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如果所托非人，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正如白居易在《井底引银瓶》里说的：“为君一日恩，误妾百日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不只是女人，男人也一样；不只是“慎勿将身轻许人”，还有“慎勿将心轻许人”啊！

所以说，如果我对你讲了“我爱你”，那么，我有可能就将我的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了，这也许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大的赌博，至于输赢么，就看你的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