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转轮咕噜的轻轻一滑,弹指一挥间,竟是咫尺,却已各安天涯。
他太执着,她太坚定。
若是放下,那种叫过往的东西……
她们的结局是不是会改写?
(一)纵是抺黑掉自己的心,也要寻到关于你的蛛丝马迹。
寂静的树林间,时间戛然而止。
一位带银色面具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在雨中,手持着剑准确无误的刺穿了对方的咽喉。片刻过后,对方突然倒退脱离出他的剑,顿时血流如柱。对方压住伤口面目狰狞的喘着粗气的问道。
“你是何人?”
“无花宫杀手孟泽。”他冷冷的吐出。
武林上闻风丧胆的无花宫杀手孟泽,对方恍然一笑颓然倒地。
最终,他还是赢了。任务完成。这次,他将会得知她的下落了吧。
雨一滴一滴的洗涤掉剑锋上的斑斑血迹。孟泽身处周围遍地尸体。对见惯死人的他来说,这场景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连日来的搏杀与奔波,让他已油灯枯竭,等喘息平定,他不敢丝毫的移动身体。他捂着伤口半跪在地上。对方的剑若再偏左一点点,今日便会命绝于此了。他挺了挺身子,运转丹田之气微弱的吹了声口哨,一匹全身棕色的马儿从林间奔跑来到孟泽的身旁,脸色苍白的孟泽仿佛看到马儿担忧的眼神,淡笑一声。“放心,还死不了。”
这匹马跟了他几年,出生入死太多次,早已像朋友一样默契。他使尽全身力气翻身上马。安慰的抚摸着马的脖子,然后,孟泽虚弱的昏厥在马背上。
雨停了。泥泞的路上,马很通人性的驼着孟泽向无花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那样长……那样长的梦。
无边无际的黑像一张巨大的网,覆盖住孟泽的全身。然后他听见有人在嘤嘤哭泣。那是一个穿白衣的小女孩,瑟缩在角落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细细的声音哽咽在女孩的喉咙深处:“孟哥哥,你骗我,你不要柒儿了。”
那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在他的胸口。沉重喘不出气来。他很想去拥住无助的小女孩,却发现身体被钉住一样无法动弹。
“求求你,告诉我柒儿的下落。”小孟泽跪在头蒙着纱巾的女人面前痛苦的哀求道。
“孟哥哥,你带我一起去买花夹,好不好?”夕阳的余晖将两个小身影拉得老长老长。长到最后看不到彼此。
越来越模糊,柒儿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孟泽伸出手想去抓住……手里边握着的全是空气。
他想大声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柒儿,柒儿,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你身在何处?
这样的梦,还要持续多久,还要折磨他到何时?
病床前的甘草紧紧握着孟泽胡乱在空中抓着的手,孟泽方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柒儿,柒儿……”孟泽急切的想说什么,却只能一遍一遍叫出此人的名字。甘草忧伤的看着孟泽。柒儿,这个人,他从十岁就开始寻找的人。这么多年了,你守着你的承诺,过着没灵魂的日子。在你身边的我,可曾看见过?甘草无奈的叹息一声:令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的人,又是在哪个天涯海角?甘草轻轻把唇扣在孟泽的额头上。
门外响起叩门声,丫环莴苣轻轻的说道:“宫主让甘草姑娘前去炼丹房。”
甘草轻放开孟泽的手,看了看孟泽的伤势,已无大碍,便轻轻的走了出去。
炼丹房。
无花宫主魅影,早已不再青春美丽,她年过四十,但依旧风韵犹存。这功劳全得归于炼丹师甘草。她自小被魅影收留,独爱医药。从不习武。独得魅影的宠爱。
“这回青丹大概还要研制多久?”魅影声音嘶哑,她背对着甘草,站在炼丹炉前慢条斯理的问道。
“回宫主的话,大概还要半月。”甘草恭恭敬敬的回答。
“孟泽伤势如何?”
“回宫主的话,已无大碍。”
魅影斜了一眼甘草,“无花宫规矩,不得有儿女私情。违着死!”
“甘草不敢。”
(二)十年,太漫长。漫长到你都等不到再见我。
半个月前,他杀了武林各大门派的门主,才得以从宫主口中得知到柒儿的下落。可是魅影告诉他的是一座冷冰冰的坟墓。
十年前月剑山庄的一场大火早烧没了他苦苦找寻的凌柒儿,宫主却让他用了十年时间才知晓,他牵肠挂肚的人早已不在了。这十年的奔波与隐忍让他情何以堪。心底支撑起的那一片天,顿时乌云密布。十年坚守的希望,被活生生的的剥离出他的世界。
伤心欲绝的孟泽恍惚着来到了悦来阁。阅来阁,男人的欢愉之地。
他坐在角落失魂落魄的拿着酒坛猛往嘴里灌,柒儿,我一身的戎装是为你而穿,势必要护你周全的。我说过我会做你的翅膀,带你飞去我们念想了千遍的地方,没有邪恶,没有伤害,为你开辟一片独属我们的净土,安放彼此的喜怒哀乐。
生活像放风筝,突然间狂风暴雨,断了线,扯断了骨架,乱了方向,失了自己。不能再飞了。
琵琶声悄然响在他的耳朵里,只见女子一袭白衣,独坐一隅,不苟言笑的弹着琵琶。她就像一株山涧里的兰花,清雅宁静。而她的琵琶声沁人心脾。却夹带着淡淡的忧伤,让人不受防的微微疼痛,对她顿生起怜惜来。
这处烟花之地,这样一个脱俗的女子为何沦落至此?孟泽握着手里的酒杯,紧锁眉头,他不能自控的心烦意乱,这糟杂的地方,就像是一处灰暗的沼泽,一点一点看着她慢慢深陷下去。他骨节泛白,仰起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曲终,人散。她抱起琵琶正欲离去。
一个喝醉酒的男人端着酒杯,拦住她。“墨兰,悦来阁本届的花魁,从不接客,也从不单独接待任何人,一天只表演一次。今日可得同你大爷我喝上一杯。”说着便递过他喝过的酒杯。她摆摆头,抱着琵琶后退一步。只见那喝醉的男人耍起疯来,口无遮拦的说道:“长得如花似玉的,可惜了是个哑巴。你装什么清高,给大爷我喝!”说着便伸手要抢她的怀里的琵琶。
此时的孟泽,甩手给了那男人一酒坛,起身便飞过去将她护在怀里。反手过去就给了一拳。只见那人飞出去几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围的人一片唏嘘。
“你没事吧。”孟泽转过头来查看她的情况,一眼便对上那深如潭的眼眸,神情一刹那恍惚。迷蒙双眼仿佛又见柒儿,这个弹琵琶的女子有着柒儿一样的神情。是他的柒儿,他不由分说的搂紧怀里的人。
“柒儿,柒儿,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不会丢下我的。我知道的。”
她使劲全身力气挣脱开他的怀抱。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孟泽火一样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熔化进他的骨髓里。她用手焦急的比划着,她不是,她不是他口中念着的人。
孟泽这时才回过神,然后有点急切的说道。
“我是孟泽,我是孟泽。”
她微微朝他一笑,低了低头,算是回应他,然后紧紧抱着琵琶径直走了。
她走了,她就这样从他的身边若无其事的走了。孟泽看着她离去背影,渐行渐远。悦来阁的人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嬉笑。他被淹没在人声中,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他遇见一个弹琵琶的女子,却不是柒儿。
柒儿,不会忘了他的。不会。
一醉酒,解千愁。万千思绪都是你,如若当初我不曾放开你的手,我们是不是还会失散?
孟泽在朦胧的意识里看着柒儿从远处款款走来,微笑着,说,孟哥哥,你终于来了?
梨花盛开,雪白雪白的梨花绽放的热烈。
“孟哥哥,长大了你会娶我吗?”小柒儿在炯炯有神的盯着小孟泽,认真的问道。
“会,我长大一定要你做我的新娘子,一辈子我都会保护你。”小孟泽斩钉截铁的答应。梨花树下,种下了这世承诺。
“柒儿,柒儿……”孟泽轻轻的梦呓出声。
一滴眼泪从他微闭着的眼角里流淌出来……
甘草守在孟泽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那滴泪缓慢的流进她的心里。他从不与她说起柒儿,也不准甘草询问。甘草常常会想:孟泽在柒儿面前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是不是对谁都是云淡风轻的冷漠?
她看着他落魄的回来,瘫倒在无花宫的入口。我日日守望着你,坐等着你的金戈铁马,等着你的戎装带我逃离这水深火热。你听不见我也看不见我,即使我离你这般近。
孟泽,花开花谢一场,沧海桑田,早已变迁。我还在。
你要记得。
(三)身体里全部的细胞都因你在跳动,怎可放任你离去?
无花宫。
魅影高高在上的坐在凤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孟泽。
“你一直知道,柒儿早在十年前就已死了。”他深知宫主的情报网的精确。宫主不可能不知道他找的柒儿早就死了。孟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只是他的声音阴冷冷的,像是从地狱吹来的风。嗖嗖的刮过人的心里,噤若寒蝉。
魅影抬起头,扫了一眼孟泽。
“柒儿的下落已告知,十年的交易已完成。无花宫无法再容下你。”魅影轻描淡写的说完。便起身走了。
孟泽双眼泛红,手握紧拳头。为了当上武林至尊,宫主这些年把他当做杀人工具。仇恨的火焰灼伤了他的眼。这十年,柒儿早已与他阴阳相隔。他却在他的世界里疯了一样的找寻。
他纵身一跃,挡在魅影的面前。
“柒儿,是不是你杀的?”这些年来,他也打探到了些许蛛丝马迹,月剑山庄惨遭屠杀,似乎与宫主有关系。
“哈哈……。”魅影仰天大笑。“死了,早死了。十年来的找寻,最后连一具尸体都没能让你找着,心有如刀剐,是不是?”
魅影一说完,孟泽就一拳过来直击魅影的胸口。魅影轻巧的闪到孟泽的身后,顺势就在他后背一掌。孟泽一个趔趄,翻滚在地上,口吐鲜血。
“孟泽,你要记住,你毕生所学全是我授予,今生,我都会让你痛苦的活着。”魅影冷冷的说完。拂袖离去。
甘草在大门外把刚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奔跑过去,温柔牵过孟泽的手,瞬间湿了眼眶。她心疼孟泽,苦苦维系的希望,宫主却让他用十年才看得见,见到的同时却是失去之时。她的心像被人捶进了一颗铁钉,生疼生疼的。
“孟泽,我在,我在,我一直在你的身边。”甘草哽咽的说着。她知道,她将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她再也不能悄悄的看着他了,再也不能帮他疗伤,再也没一点点机会走进他内心。奈何情深缘浅,更何况这场戏,她一个人再也不能唱下去了。
“甘草,总有一天,我会杀了魅影的。”孟泽隐忍着说。
“啊!”孟泽撕心裂肺喊出一声,惊痛了她的耳,一直殃及到她左边的胸口。她看着孟泽踉踉跄跄的走出她的视线。
孟泽,你回头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我便不管不顾的随你去。只要你回头看看我。甘草脸上的泪水早已看不清孟泽来和去的路。
没有希望的人,如同行尸走肉。
可我在你的身边,我一直在。
孟泽,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
武林纷争,再起动荡。
各大门派门主被杀,皆知是无花宫的杀手孟泽,他们集合起堵在无花宫的出口,叫嚣着让魅影交出孟泽。
魅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又怎知如此冷血的女人,年轻时也是伤痕累累。二十年前,她是月剑山庄凌世迁的妻,与同床共枕的丈夫却是夜夜异梦。凌世迁为了另娶他的青梅竹马不惜将她推下悬崖,尽管当时他们已育有一女。
魅影的曾经是一把刀,早已将她的心性割成残缺,她不再相信任何人。这浩大的武林她要来主宰。她要所有的人都要臣服于她。
甘草候在旁边,看着此时的宫主,让人觉得好可怕。
“甘草,男人都是无药可救的。这辈子你都不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甘草没有出声,她想起了孟泽。想起了十年前,宫主带来的那个沉默的男孩。嬉笑声恍如昨日,那个忧伤的男孩也是会笑的。
“孟泽也只有死。”这几个字从魅影嘴里狠狠咬出来。
甘草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魅影。
“为什么?”
“他必须死。”魅影说完,如寒风凛冽般的看着甘草。
“孟泽,他是谁?我又是谁?”魅影从来都只授武功给孟泽,残酷的训练以致到了苛刻的地步。她经常看着宫主抽打他,谩骂他。至于她,不知从何时来到无花宫。魅影从来都是对她不闻不问的。她就像是田野的一撮杂草,任其自生自灭。
她时常看着孟泽伤痕累累。她学起医药因此很卖力。因她是他的专属大夫。
夜里,她借着夜色的掩护给他擦药,悄悄说话,偶尔嬉笑着。他们像是在时光的缺口里偷来了些许快乐。他一如既往的不发一言。但他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把她的头轻轻放在肩头,直直的坐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他所有不曾说出的好,她记得。一些孟泽觉得无关痛痒的细节也深种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沉浸在回忆里。那时的他们,应该痛并快乐着的吧。
此时,魅影一个箭步过去,用力的握住她的脖子。双眼喷出火般的看着甘草。
“不要把我的宠爱当成理所当然。你是捡来的,他是孽障。”魅影恨恨的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
甘草满脸通红,她已不能呼吸猛烈的咳嗽起来,双手挣扎着。就在她觉得她快要死了的时候,魅影松开了手。甘草无力的瘫在地上。大口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做好你份内的事,若是再问及,我就让你死。”说完,魅影便拂袖离去。
捡来的,她是捡来的。她仰起头,泪水倒流回去。她是被遗弃的。与她朝夕相处的人,陪她长大的人。最后都会随时要她死。
那么丢掉我的人呢?
(四)圈着你,一直当你还在,是不是把你困在我心里,你才要逃离
窗外细雨绵绵。一袭素净衣服的女子,纹丝不动地倚在窗前,皱着眉。
她是墨兰,从小在烟花之地长大。那年的雨天里,她被捡来了悦来阁。稍大时,出落得亭亭玉立。继而学习了琴棋书画,女红,囊括大家闺秀的所学。唯一不同的是,她要学着勾引男人,若隐若现的勾住男人的心。
她转过身走进小隔间,她秘密独处的地方。一名男子躺在床上。她伸过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烫了。墨兰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此人正是孟泽,当日,他出了无花宫,就被被各大门派追杀,身负重伤,跌跌撞撞的闯入墨兰的房间,昏倒在她的脚边。墨兰惊慌未定,随即便看见线条分明,模样俊美的男子。她识得他,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当日护她的周全的男子,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随风吹落在她的心尖尖上。从此便生了根。
她要救他。她护住他,躲过了追杀他的人。她给他清洗了伤口,包扎了一翻。到了夜里,她焦急的在房间里来回镀步,他因淋过雨,内伤加外伤的,发起烧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柒儿,柒儿,怎么你也把我扔了。”她把耳朵凑进,才听明白,他叫着一个人。她缓缓的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孟泽,柒儿,是谁?他的心里有了别人的一席之地了么。
墨兰回过神,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伤了手指。便出了隔间。紧接着出了悦来阁,站在雨里淋着。她唯有出此下策,才能请来大夫。
她把大夫给她开的药端给孟泽喝了。她脸色苍白的坐在床前,看着孟泽。体力不支地趴在他的身边昏昏的睡了过去。
孟泽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他睁开眼,一袭白衣女子背对他站着。他脱口而出:“柒儿.”他欣喜若狂的下床抱住正在盛药的墨兰。孟泽完全了忘了伤口因牵扯带来的疼痛。他能再次见到柒儿,一定是上天的眷顾。
墨兰掰开他的手,转过身来面对着孟泽。开心的笑着用手比划着,“你终于醒了。”
孟泽的笑僵硬在脸上,不是柒儿。他顿时不知所措,明明是柒儿的,怎么又不是了呢?
墨兰继续用手比划着,“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墨兰看着不发一言的孟泽,赶紧去拿纸笔。
不对,她就是柒儿,她就是。孟泽缓缓的走过去,将墨兰紧紧的抱在怀里。你就是柒儿,你就是我的柒儿。墨兰被
再一次抱住,慢慢安静下来。这宽大的怀抱,温暖着她荒凉的心。她瑟瑟的环抱着孟泽。
她久违的笑了。
只要一个拥抱就好,她灰暗的世界会因此而亮堂起来。
追杀孟泽的各大门派,早已埋伏在了悦来阁。坐等着他的自投罗网。
“杀我的人,来了。”
墨兰没有出声,取来琵琶,安静的弹着琵琶,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人弹奏,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
悠长的琵琶声,像一缕春风拂过每一个人的脸颊。悦来阁欢腾着的人顿时没了声音,像一双温柔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受伤的灵魂。
音毕。她起身放好琵琶,慢慢走到他的身旁,环住孟泽的腰,将她的头放在他的胸前,眼泪沉默不语的滑落。孟泽轻轻拍拍她的背,“墨兰,对不起,谢谢你。”
连日来的相处,孟泽终于叫她墨兰,而不是柒儿。
来悦来阁寻乐的人刚听到了墨兰的琵琶声,觉得意犹未尽,纷纷叫嚷着要让墨兰再来一曲。
“墨兰,快出来,再弹奏一曲。”外面催促着,急不可耐的想要墨兰再弹一曲。
墨兰擦了擦了眼泪,暗暗下定决心她要掩护他安全的离开。又再拿起琵琶,在迈出门槛的一刹那,回过头看了看孟泽。
“我不会让你死的。”孟泽在墨兰坚定的眼神里看到了这句话。
他看着墨兰孟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在这时想起了甘草,守望着他的甘草,是不是总也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一次一次的离开?
心,微微的抽痛了一下。梦醒,千刀次,我只当你还在。
(五)皆是定数,是什么隔开彼此的羁绊
“甘草,你炼制的回青丹为何还不曾好?”无花宫的炼丹房内只丫环莴苣一人。她是奉宫主之命前来寻甘草姑娘的。可是她找遍了无花宫的各个角落,没有找到甘草的踪迹。
“说,甘草去了哪儿?”
莴苣颤抖的低着头,吞吞吐吐着,“甘……”不等莴苣说完,魅影一箭步上去扭断了莴苣的脖子。办事不力的人背叛我的人,只有死。满脸怒火的魅影松开手,莴苣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晃荡一声倒在地上。
魅影已了然于心,甘草,你竟敢背叛我。魅影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
近日来,甘草寝食难安的。她总想起小时候,想起与孟泽相濡以沫的日子。
她是捡来的,她不知道她是从何而来的,又是怎样来到了无花宫。好像睡了很久,做着梦,梦里全是空白,她独自一人浑身是血的站在光的尽头,身后似有从天而降的魔鬼,双手长满利刃。
醒来的时候,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孤零零一人。宫主捡她回来却对她不闻不问,从来都不会正眼瞧她。直到孟泽的出现,让她已濒临绝望的心,有了填补。不管孟泽在宫主那受了多少伤,受了多少委屈。在她的面前依然会关心她,会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尽管孟泽话不多,可是她能感到孟泽眼里的关心。这么些年来,孟泽在她的心里早已根深蒂固。
“你不要害怕一个人,我不会丢下你的。”电闪雷鸣,狂风嘶吼的夜里,甘草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孟泽冲进房间紧紧护她在怀里,焦急的说着没事没事,有我,有我在呢。
想到此,她已再无心帮宫主炼制回青丹,她担心孟泽,宫主早已查探到孟泽的行踪,并透露给了武林各大门派。魅影就是要孟泽与各大门派两败俱伤,以便她坐收渔翁之利。趁机成为武林至尊,一统江湖。
她要与孟泽一起,生要一起,死也要一起。于是她深夜乔装出了无花宫。直奔悦来阁。
孟泽,纵使跋山涉水,我也都会在你身边。
我上辈子定是奈何桥下的一颗奠基石,今生只为了来渡你。只因你是我命里候着的人。
墨兰朝她的房间深情望了眼,弹着琵琶,游走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们堆里。她放低身段,纤纤玉体若有若无的滑过男人们的身体,她狐媚的挑逗着,时而回眸一笑,让垂涎欲滴的男人们顿时心花怒放。墨兰已无暇顾及自身,她一心想制造*动,目的就是让追杀孟泽的人放松警惕,以便孟泽趁乱逃走。她只要孟泽能安全离开。
孟泽看着墨兰如此待他,他何德何能?他带着银色面具,纵身飞向墨兰,环抱起墨兰的腰带离到了安全地方,他怎会让她受到玷污,让她受委屈?
这一战已是再所难免。岂是一个墨兰能摆平得了。
“孟泽,你……”墨兰正比划着,孟泽便握住她的手。“你为我做得已够多,我不值得你这样待我。赶快离开这儿。”
若我能活着便去找你。这话始终未能说出口。孟泽心里一个小小声音在说,你已失了太多的承诺。是的,承诺如果最后变成绝望,当初又何必信誓旦旦的许诺。
“那带银色面具的人,就是无花宫杀手孟泽,是他,就是他,杀了各大门派门主,搅得武林血雨腥风。”
话音刚落,一人便挥剑斩来。
“快走!”孟泽对着墨兰低吓一声,随即推开她。轻巧弯过腰避开了。
四周的人早已吓得仓惶出逃,纷纷叫嚷着跑出悦来阁。墨兰惊慌未定,就看到当前追杀孟泽的人蜂拥而上。墨兰看着这场景,万分担心孟泽。她脸上淌着泪,心里一遍遍叫着,孟泽孟泽……
刀光剑影。
伤口,新的。旧的。一场厮杀,都已身疲力竭。孟泽自小就受严酷训练,武功自是了得,这一战已是难分胜负。
此时各大门派围困着孟泽,各有所防备的沉默应对,谁都不敢妄自出手。
(六)我们放下执念,是不是就会相遇
“孟泽。我要你死。”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魅影从门外飞身进来,手里持着剑直直刺向孟泽。她内心的怒火焚烧。甘草背叛她,转投别人的阵地。孟泽,你真是孽障。因你甘草背叛我。今日必是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甘草,一路奔向有孟泽的地方。当她赶到悦来阁的时候,便看见宫主拿剑刺向背对着她的孟泽。甘草内心只有一个信念,她不能让孟泽死,不能。于是她奋不顾身的跑向孟泽,替她挡上那致命一剑。魅影已是用了毕生内力,誓要了孟泽的命。不曾想甘草护住孟泽,魅影的剑已是势不可挡,她焦急硬将剑甩开出去,但内力使然不想一拳打在甘草的头上。这一掌力道也着实不小,甘草自小不曾习武,一点底子都没有,顿时口吐鲜血,眼前眼花缭乱。杂乱的影像,在她的脑海里,若隐若现。大火,鲜血,周围很多的尸体。哭喊着晕厥的刹那被蒙着白色面纱的人救起。
一切突然安静下来,孟泽揪心看着甘草缓缓倒向他。墨兰跑向孟泽的姿势突愣在原地。四周人对突如其来的事情都闪到一边。魅影的眼里此时闪过一丝悲伤。她欲去拉住倒向孟泽的甘草。
“甘草。”孟泽伸手接住甘草。孟泽心里难受如同翻江倒海,心疼的看着甘草。她不是应该在无花宫吗?怎么会跑来这里。她是担心他吧。所以……鲜血在甘草的嘴里奔涌而出。“甘草。”孟泽小心翼翼的叫着甘草,生怕自己声音大了,甘草会像柒儿一样的消失不见。
墨兰慢慢无力瘫软下来。孟泽眼里的不舍与疼痛犹如加在他自己的身上,甘草就是让他肝肠寸断,日夜思念着的人吧。她看见了他们世界里的相守与不弃。
甘草伸出手,贴近孟泽的脸。“孟哥哥,你是我的孟哥哥。”
孟泽惊骇住,只有柒儿这般叫他。难道甘草就是柒儿,柒儿就是甘草。这是怎么一回事?孟泽错愕的看着甘草。
“心如刀割吧,这些年你舍命寻找的人,现在正躺在你怀里一点一点的没了生气。”魅影眼里带着快意看着孟泽。
突然魅影话锋一转,对着各大门派的人霸气的说,“孟泽的命,是我的,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你是谁?”孟泽不带任何感情,头也不抬的问道。
魅影,无花宫的圣女。依照无花宫的规矩,她未来是要继承宫主之位的。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洒脱的萧世迁。从此便醉在他的世界里。她排除重重艰难,甚至被无花宫追杀,依然坚定要随着他。历经艰辛,与他终在了一起,却换来了他的薄情寡义。
“哈哈,我是谁?我就是月剑山庄凌世迁杀了的妻子。”
甘草在孟泽的怀里颤抖起来,与她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宫主尽然是她的亲娘。口口声声说她是捡来的,说要她死的人,是不要她的娘。
“当年那场大火,你就应该让我烧死。”甘草虚弱的转头看着她。
当年,她被推下悬崖,没能死去。恨的种子在掩埋在她的内心的深处。凌世迁不念半分夫妻情面。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却要置她于死地。目的却是为了他再相逢的青梅竹马。
她怎堪忍受他的背叛,恨意难消的她在月剑山庄水源投毒,放起火,抽出剑。她要他们死,她要他们死。可是当她听到甘草的哭喊时,却还是救起了甘草,毕竟那是她的亲骨肉。
“娘,若知你带我来这世上受这般苦,我宁愿胎死在你的腹中。”甘草说完便又吐出血来。
孟泽不知所措的叫着柒儿,“柒儿,你医术不是很厉害吗,你说我要怎么救你?”生平第一次眼泪滑过孟泽的脸颊,他要怎么救他失而复得的柒儿。甘草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一生都活在欺骗里,唯有你才真诚相待,为我赴汤蹈火。今生,能爱你,真是幸运。能死在你怀里,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不恨,我不恨。因你这般待我,我不恨。”
说完一滴泪划过甘草的眼角,她不用再纠缠空白的过往,不用再唯唯诺诺的对待,不用心如死灰的等待。
“柒儿,柒儿。”孟泽看着柒儿没了呼吸,心如刀割。
甘草不再守望着他了,他也不用再找柒儿了。
“你满意了?”孟泽冷冷的看着魅影。所有的真相已大白。
十年前,烧毁了的月剑山庄外,小孟泽跪在魅影的身前。“好,我跟你走。十年为期限,到时告知柒儿的下落。”他本是街上以乞讨为生的小乞丐,一日讨要到柒儿跟前,柒儿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温暖的看着他,随后又给他买了很多的吃的。而后因柒儿的坚持,凌世迁收他为义子,从此便与柒儿玩在一起。柒儿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通通拿给孟泽。他,聪明伶俐,深得凌世迁喜爱,凌世迁膝下无子,孟泽便顺理成章得成了未来月剑山庄的继承人。那日,他淘气的偷跑出去给柒儿买花夹。回来月剑山庄就只剰下断垣残骸,一切都已成灰烬。百余口死于非命。却唯独没找到柒儿的尸骸。
“你的恨,杀死了你的女儿。”孟泽说完,抱起柒儿。他要带柒儿去属于他们的地方,那里没有怨愤,没有隐瞒,没有抛弃。
魅影无力的跪倒在地。一声娘,让魅影所有的筑起的防线坍塌。她都做了些什么?当年柒儿的脸已烧毁,她便请来妙手回春的神医,为她救治,并给她整了容。封了她的记忆。为她易了名。她就是让凌世迁最得意的义子徒劳无功。看着他最在意的义子像他一样绝望的死去。
可就算是柒儿失了记忆都还不管不顾的追着他。看着她日日夜夜守望在无花宫的出口,看着孟泽一直找寻着与他一起朝夕相处的人,看着俩人因牵挂而南辕北辙。看着柒儿因孟泽的坚持而痛苦。惭愧成了你的娘。
魅影累了,恨了这么久,在凌世迁死后这些年,她借着假像恨了这么久。最终毁了她内心深处爱着的人。柒儿,娘错了。
魅影看着孟泽抱着甘草渐行渐远。
“不能放过孟泽,要为各大门派的门主报仇。”周围的武林人士纷纷叫嚷起来。
魅影挥手一甩,悦来阁的门关上了。
“杀各大门派门主是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杀孟泽。”柒儿,我的女儿。我为你护着你舍命保全的人。
一场厮杀,再度涌起。
风吹着,墨兰尾随孟泽身后,她看着一匹棕色的马儿驼着他与柒儿绝尘而去,她望尘莫及。
谁也不知孟泽与柒儿,去了哪里。
悦来阁一战后,魅影不知所踪。
墨兰的琵琶,从此蒙了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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