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米提斯小镇位于北京城边的一个郊区,镇中心地带高楼林立,一条康庄大道直接连通到高大的北京城门口。这条大道的两旁的灌木整齐茂盛;街道上的车辆飞速驰骋,人流湍流不息;各个商场、菜市口上繁荣兴旺,喧嚷声、叫卖声不绝。在镇政府后方不远处有一家工厂,工厂的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顺着工厂再往里走,车辆和行人逐渐开始减少,一个个大坡、土道开始呈现出来,灌木丛稀稀落落被砍伐了不少,一行大雁排着整齐的人字形穿越一个垃圾场的上空向远方飞去。这个垃圾场是全镇最大的一个垃圾场,垃圾场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周边地带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臭的气息。在垃圾场的附近的一个黑胡同里边,有一群女学生——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围攻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她们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围起来,把她困在正中央。这几个品质恶劣的女学生,有的叼着烟嘴,有的歪戴着帽子,还有一个站到这个可怜家伙的正对面,不停地用大巴掌扇她的耳光。那个小姑娘不敢用手防御,否则会招来更加凶狠的侧踢、耳光和回旋踢。在这条胡同道口的正对面大约一百五十步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古旧残破的小楼,在小楼的最高层有一家侦探社。我就在这家侦探社工作,并任副探长一职,我的朋友k·拉比任探长——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人。此时,我正坐在办公室的高脚椅上,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想什么呢?我的小伙计。”k·拉比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回味那起案子,发人深省啊!”我回答。
“别想了,我们只是处于滔滔大河中的一帆孤舟,人世间尽有些不如意之事,但是我们还得协力往前划呀!”k·拉比安慰我说。
我赶紧拿出自己精致的钢笔和小便笺,把这句话记了下来。在我眼中,k·拉比是我最敬仰的人,他经常随口说出一些富有哲理的话来,我通常都是很认真地把它誊写下来,慢慢回味。k·拉比平素身穿黑色大披风,长可过膝;身穿蓝色上衣,上衣口袋里别着钢笔;底下穿黑色大喇叭裤,腰带系得很紧;脚蹬黑色的军勾皮鞋,擦得铮亮;头戴灰色遮阳帽,嘴里叼着鼻烟壶。他不仅穿着体面拉风,而且身材伟岸,聪颖过人,谈吐非凡。他曾经帮助过北京警方破获过几十起大案要案,在我印象中他都是无往不利,只要他肯出马,什么大案要案都会迎刃而解。然而就在昨天,这个神话却被打破了。
前不久,大概几个星期前,北京市警察厅的李厅长找到了k·拉比。这位厅长性子很暴躁,气势汹汹地推门就进来了。紧接着他拉把椅子就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嘴里一边吐着烟,一边大声嚷道:“这次又来新的重案了,手段极其残忍,影响极其恶劣。他妈的,不知哪个王八羔子做的。”k·拉比一边听着,一边吩咐我去给李厅长沏杯热茶,然后说:“别着急嘛,老兄,慢慢说,你来就是给我送钱来的,你来到我这里,就等于到了自己的家里,对吧?慢慢说,先喝一口茶——来,正宗的龙井贡。”“啐!”,李厅长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然后呷了一口茶,然后介绍起案子来。李厅长开始说:
“那是发生在一个月以前,我收到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本来并不算大,可以压下来。但是那些可恶的记者——四眼炮,在报纸上、电台上大肆渲染,激起了民怨,导致了上级首长怪罪下来。上级指示,限期破案,否则就把我厅长的职务撸下来。这个案子发生在北京市郊区的铧安镇的罗格街道,就跟这里的环境差不多。”
k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同时向空中吐出一团烟雾,烟雾袅袅地向生升腾、缭绕。然后k意味深长地说:“李厅长,城镇边缘地带的治安管理一向都很差,当然赶不上你们北京城里了。——继续说案子吧。”
他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后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大约40天以前,我下属的警察局的一个局长找到我。他说,‘昨天发生一起凶案,手段极其残忍:被害者手筋和脚筋均被挑断,膝关节和肘关节均被人用钝器敲碎,十指的十一个手指甲均被人用铁钳子硬生生地拔掉。就连脖子也给打歪了,手段太粗暴、影响太恶劣了!看吧,这是法医拍的照片和伤口鉴定报告的文件,太惨了!’”
“‘等等,’我接过文件,然后说,‘那个手指是怎么回事?’”
“‘哦,’他说,‘他左手是六指,这个瘪三还是个畸形。’他接着往下说,‘最可恨的是那个凶手,太嚣张了!他先是打110报案,同时又打了120呼救,然而当时他还没有对这个受害者实施暴行——这些都是案发后被害人交代的。但是这些还不算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这个凶手还给被害者拍了许多张照片——其状非常惨,血淋淋的——并邮到了报社和电台。’”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就破案呗,然后我们就对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做了全面细致地调查,并悬赏目击者,但一直没有什么收获。被害人20岁,是个校园小痞子,平时歪戴着帽子,喜欢欺辱人,打群架之类的。由于这等事,这个烂货被当地派出所逮捕过好几回,但是依然狗性不改。有一次,他把一个男同学的门牙打下岗了,引起对方家长对校方的强烈不满;还有一次,他把一位女同学的乳罩给拨了下来,引起一阵骚动。啐!这个可恨的恶东西真能给我找麻烦。’”
“‘然后呢?’”
“‘然后?然后报纸、电台就开始大肆报道这起恶意伤害案,抨击我的警局的无能。那些品质恶劣的四眼炮,还经常在里边添枝加叶。有一家《法治时空》的新闻报纸,头版头条上是这样刊登的:《凶手如此之残忍,手段如此之恶劣之我见》,这是文章的名字,非常啰嗦。文章中还反复强调被害者下颚的五颗牙齿,说这个残忍的凶手还打掉了他的五颗牙齿。这是哪有的事啊——你说呢?——这分明就是医护人员在护送被害者的过程中,不小心把被害者的下巴磕到单架尖角上磕掉的。’”
“‘灾难接踵而至,你想向谁去诉说,又有谁会可怜你!那就赶紧破案呀。’”
“‘是啊,我调查过了。和他经常在一起的小混混,游戏厅、台球社、网吧、学校等地方的每一个人,沾边的挂拐的,我们都准确地核实过了,可以还是没有啊!特别是我前边提到的那两个人,我还着重进行了审讯。我告诉手下的兄弟们,把那个男同学的双手斜拷在背后,必要时可以往他的肋骨上踢,扇他的耳光,往他的脸上啐吐沫。’”
“‘别太重了,要是让记者抓住把柄,给报道出来,那又会惹来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弄不好,我们的官职也丢了。’”
“‘没事,我手下的兄弟们手底下有撇,不会弄出事的。只要表面上没有伤口,就不会有人来追究,如果有,我们也不怕,他没有证据,是不是?——我的李厅长。’”
“‘嗯,但哪个女学生咋审讯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凡是女性嫌疑人,我们一般都交给女警去审讯。那帮娘们审讯的本事一点可不比我们男同志差,那帮娘们惯于使用这一招进行审讯。她们先往地下倒一盆凉水,然后强行扒光嫌疑人的衣裳,喝令她站到水中央,并命令她两腿并拢,笔直站立,双手紧贴着髋骨,腰不准打弯,眼睛不准瞅地。接着,她们拿过来一把小号的电风扇,并调到最大级数往她身上吹凉风。而那些娘们就坐在她的对面,披着厚实的警大衣,嘴里叼着圣罗兰牌香烟,有几个跟班就站在她们的后面,就这样审讯开始了。一开始,嫌疑人通常不说,但是站到她们后边的那几个跟班随后就会往她身上泼凉水,水流顺着嫌疑人的粉嫩大腿往下流。然后坐在最中间的那位审讯长会向空中吐出烟圈,并问她说不说,如果不说接着泼凉水,如果还不说,还接着泼。如果嫌疑人感冒了,她们就给她医治——这里有我们最好的法医,等医治好了之后,接着审讯。’”
“‘接着审讯?’我插话道,‘接着审讯,然后她们的跟班们就会有一个人悄悄地绕到嫌疑人的身后,来个突然袭击,一脚给嫌疑人踹个嘴啃鞋,再喝令她将鞋上的那些口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的唾液舐干净。你说那么一大堆没用的东西干嘛呀!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从来也没听说过,我耳鸣,你刚才说的话我也没听清。——那到底这两个人招供,还是没招供呢?’”
“‘招了,他们都招供了,但是我们按照他们的供述去取证核实,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完全对不上号。这两个嫌疑人准是被吓到了,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精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研究决定,把他们释放,最后还赏给他们每人200块钱精神损失费。我们实在没招了,况且那些四眼炮们每天都在媒体上围攻我们,我怕上级怪罪下来,兜不住火呀,所以就来找李厅长了。’”
“所以,k·拉比——我的大侦探先生,帮帮我吧。”李厅长一脸严峻的面孔,带着哀愁的神情向k求助说。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k拍了拍李厅长的肩膀说回复道。
“那拜托了。”李厅长说了几句客套话,付了1000块钱的订金,并且承诺案子告破之后将会给k提供一笔10万块钱的酬金做答谢。k收完订金之后,李厅长又和k闲聊了几句,随后告辞离开。然后k又坐回到他的高背椅上,他将右手的肘关节抵到桌面上,手掌捂在自己的额头上,紧闭双眼,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不一会儿,他就会豁然站起,随后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抹了一下眉毛。接下来他吩咐我,让我看好侦探社,他将要出去一趟。“嗯。”这是我的回答;随后k走出房间。我在窗格子上看到k独自穿过垃圾场,捏着鼻子,披风的后摆随风飘舞抖动着。
几个星期之后,k回来了,并且手里拿着一张15万块rmb的银行卡。“这几个月,我们的花销有着落了,”他满怀欣喜地对着我说。我们正谈论着,外边传来一阵小轿车的声音。“听!这是厅长大人的六开门的凯迪拉克小轿车的马达声。”k面向我说,“这个家伙上半辈子准是属耗子的。”“嗯,k,您看!”我好奇地说道,“外边还有那个穿着衬衣连衣裙制服的女秘书哩!看,臀部裹的很紧的那个。”“行了,别老像个小孩似的。”他训斥我道。我们向外注视着;我接着说:“k,您再看。车后门下来了八条纯种西藏牧羊犬——看呀,身上还冒着热气呢。”k很生气,举起手像是要打我的样子,但是手在空中晃了两下又落了下来——k哪舍得打我呀!然后,k伸出大手轻轻摁了我脑袋一下,说道:“你个小鬼,什么也不懂。那是北京警局化了妆的八大警长。”厅长大人独自焦急地走上楼来,女秘书在外边伫立等候。在这辆豪华警车的不远一百多米的地方,伫立已久的垃圾山正在太阳的滋润下,袅袅地向上蒸腾着“芬芳气味”的湿气。“哎呀,厅长大人大驾光临,迎接来迟啊。”k迎了出去,对着厅长说。李厅长和k来一个热烈的拥抱,说:“怎么样?老弟。”“这次真的是令你失望了,我的老朋友。”这是k的回答。k向李厅长表示了歉意,并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尽了力了。李厅长略带失望的神色说:“大师也会犯错误啊!这回,你可把我给害惨了。”k又找了几个理由,说这个案子实在是没什么头绪,一点线索也查不到——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啊!然后这位厅长大人从k手里索取了订金,坐着他的豪华警车走掉了,在半空中留下一团烟尘。李厅长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好像要从大衣怀里取出什么,后来又缩回去了——大概是10万块的支票吧,可是现在他只能把这张支票原封不动地带回去了。k竟然有侦破不了的案子,这怎么可能呢?我迷惑不解,相信各位读者也非常地迷惑吧。李厅长走了之后,k关紧房门,把我叫到内屋。厅长走后,k开始对着我说:“你知道,我这几天都去哪了吗?”“不知道啊!”这是我的回答。我又疑惑不解,但又很好奇,所以就急切地拉着他那双大手,问道:“说说嘛,k。”我给他倒了一杯龙井茶,然后我们坐好,他开始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他说:
“我走后,第一站就到了被害者所在的医院,亮明身份,并询问了案情。我问他,以前他都欺辱过什么人,并让他一个一个说,详详细细地说。这位被害者的记性似乎也被折磨得紊乱了,他总是颤颤巍巍地说些和案子不着边的话,而且样子很激动、很恐怖。这位被害者的肘关节、膝关节、脖子都用石膏板固定,左半张脸缠还着白色的布带,只露出惊悚的右眼。唉,那孩子太惨了!他的母亲就坐在他的身旁,鬓发灰白,眼窝深陷、红肿,额头上起了两道褶子,嘴唇上有一道很深的大泡。温煦的日光透过窗口的玻璃照在她的脸上,仿佛要涤清她心中的悲伤。我们聊了几句,她告诉我说,‘这是报应啊!他的父亲死的早,我一个妇人根本就管不了他。他人高马大的,还经常跟我顶嘴哩!’这个妇人挺和蔼的,我请求她回避下,她有些不放心,但我告诉她我会保证她儿子的健康的,不会有问题的,她勉强应允了,其实她也很想尽快破案,找到伤害儿子真凶。在获得她的许可之后,我展开了详细的询问,但这个可怜的孩子始终都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这个可恶的东西还掉了五颗牙齿,说话还兜不住风,口齿很不清晰,问他的口供很费劲。这次只好作罢,接下来我每隔两天就去找他询问案情,但都是这个结果。我总共探访了13次,均没有收获。”
“然后呢?”我焦急地问道。
“别着急嘛!我想被害者现在已经是这种状态,犹如惊弓之鸟,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于是,我就换了一种思路:我认为,他既然能够在高中欺辱人,那么他在以前——比如是在小学或初中,一定也是经常欺辱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恶习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养成。我觉得他身边的人不太可能作案,因为他们一旦作案,那么他们自己肯定是无法脱身的,最终还是会落入法网。我很清楚警察的手段,如果是你干的,即使没有证据,你也不得不承认。再加上厅长对我陈述的案情,与我的分析结合起来,我得出一个结论:凶手绝对不是身边人干的。那么是谁干的呢,而且手段竟然如此的残忍。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凶手对被害者仇恨非常的大,而且身材魁梧,并且性格刚强,意志坚定。否则,他不太可能先打电话给110,然后再打电话给120,在110和120的警车和救护车赶来的途中,从容不迫地对被害者实施暴行。”
“等一等,k。这里有个问题,你说凶手身材魁梧,性格刚强,意志坚定;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受欺辱呢?要是我,准会来个反客为主,欺辱死他哩!”我不解地地问,盼望能得到答案。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你别忘了,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打个比方说吧,假如被害者在小学就经常地欺辱人,那么截止到现在他上高中的这段时间——他今年20岁,而就假定他在小学12岁的时候就开始欺辱人了,那么他在这儿八年之中欺辱过多少人?伤害过多少人?这些被欺辱的人之中,在这么多年中,究竟有没有变数?时间是一只怪物,它有两只手,一只手巧夺天工,它可以将一个软弱的懦夫塑造成一个刚强的汉子;另一手可以将一个刚强的汉子的意志磨平,使他变成一个胆小鬼。不过,人的秉性必定难移,若想改变,很难。我想,肯定是由于外来因素造成的;被欺辱的人过了几年后变的刚强起来,这个我不太相信。就比方说,让一只老鼠经过10年时间的磨砺,然后遇到猫,它就不害怕了吗?这个不太可能吧。你学过数学吧?”
“嗯,不仅学过,而且学得还不错呢!怎么了?”我回答道。
“那就好办啦。我们把被害者曾经欺辱过的人划分为三个集合。第一个集合是在小学——我们管它叫集合a,被受害者欺辱过的人叫做a1,a2,……;第二个集合是初中——我们管它叫集合b,被受害者欺辱过的人叫做b1,b2,……;第三个集合是邻居——我们管它叫集合c,被受害者欺辱过的人叫做c1,c2,……。本来是应当有第四个集合d的,但是厅长已经说过了,他们调查的很仔细,所以第四个集合中不会有凶手。前边我们分析过了,一个懦弱的人是很难变的刚强起来的,所以我敢确定这名凶手肯定是这些集合中的某个元素——也就是被欺辱过的学生——的朋友、父母、亲戚等人,肯定是他们作得案。至于作案的动机为什么潜伏这么久才显露出来,前边我也已经说过了——这属于时间的一个变数问题,所以我做出这样一个推断:既然问被害者得不到什么收获,那就直接去他的小学,中学去调查,找到被害者曾经的同学、老师、邻居,这样或许会得到答案。”
“结果呢?找到了吗?”我追问道,一边用手扇了扇空中缭绕的烟云。
“别着急啊,且听我细细道来。”k接着对我说,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烟雾袅袅地在空中升腾,“功夫不负有心人呀!最终,在我辗转反撤、奔走颠簸之后,我找到了被害者曾经的一位小学同学。她告诉我,被害者曾经欺辱过叫一个张旭的小男孩。她说,‘张旭特别老实,性格非常懦弱,平素少言寡欲的不爱说话。李铭——被害者,经常欺辱他,从他索要零花钱,扇他耳光。他打人可狠了,经常和一些小痞子鬼混。有时候,我看到他打人,都是把眼睛闭起来,然后躲的远远的。’‘小痞子?’我问。她接着说,‘就是他的几个同学,他们经常在一起,一天竟研究今天欺辱这个,明天打那个的。有一次,他把张旭叫出来,找来好几个小痞子,用从电视上学来的拳击狠狠地敲他的脑袋。还有一次,他让张旭站到操场上,很多同学都在旁边看热闹,然后他从后边飞起一脚把他踹个嘴啃泥——刚下完雨,前边是泥巴——然后旁边的那些观众就哄堂大笑。这个可怜的小孩,被欺辱了也不敢回家告诉父母,被打了也不敢哭。而周围的人都视若罔闻,包括一些路过的大人也都是装做没看见。哼!像李铭这种货被打残了,真的是活该,没有人会可怜他的。’我又问了她都欺辱过什么人,她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其中最引起我怀疑的就是上面的那一位同学,因为她告诉我,这个张旭几年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随后,我又找到了张旭父母的家庭住址所在的街道办事处进行了询问,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那位同学的父亲是一个鳏夫,身材魁梧,一身钢铁般的肌肉,儿子死了有五六年了。现在我已经基本确定,他就是凶手:他先是丧偶,然后是丧子,心里一定非常悲伤。他的儿子,这个可怜的孩子,性格内向而又忧郁,懦弱而又寡言,被欺辱了也不敢告诉父亲。大概是他上初三的时候,他就自杀身亡了。’据我分析,这个孩子的性格,大概还是后反劲——也就是说,他被欺辱之后,对他的精神伤害在他的脑子中潜伏了5年之久,最后被一个偶然的导火索点燃,引爆,碰!碰!”
“哎呀!k,你小点动静,吓我一大跳。好了,你接着说吧。”
“他的儿子自杀,然后他就把爱子弃世的罪责全部归咎到被害者身上——这是杀人动机,不,是害人动机,因为被害者并没有死亡。然后,他就处心积虑,筹划了这个凶残的复仇计划。”
“等一等,k。你都把我给弄糊涂了,你说他把儿子弃世的罪责都归咎到被害者身上?可是你先前还说,这个孩子胆子小,不敢告诉他的父亲吗?”
“没错,我是说过。可是像他这样的孩子,一般都爱写日记。很有可能,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自杀身亡之后,他的父亲在给儿子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的日记本。所以,这位慈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顿起了杀心,所以他的作案动机是完全成立的。此外,前边我提到过,这位慈父身材魁梧,拥有一身钢铁般的肌肉。什么样的人,才有可能具备作案的这份从容和残忍,在等110和120的警车和救护车赶来的途中,再对被害者实施暴行呢?当然是像他这样被岁月所磨练和雕琢过的男人,同时他的体貌特征也很符合被害人的描述。综上所述,这位慈父就是凶手。至于,他后来把照片邮到了电台和报社,是因为他想向这个世界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控诉。”
“然后呢?”
“然后?然后15万rmb的银行卡就到手了呗。”k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这张工行的银行卡,“然后我就拜访了这位慈父,开门见山,亮明了身份:告诉他我是一个大侦探。他请我进屋说话,我跟了进去,然后我问,‘这起凶案,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这是他的回答。”
“等一等,k。你就不怕他给你给废了,他的手段可是令人发指的呀!”
“嗯,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怕,因为你别忘了,我可是空手段6段,一般的人三四个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再说,后来他告诉我,他看到那个孩子太惨了,他的母亲哭的像个泪人似,他感到非常的悔恨。他告诉我说,‘在报纸,电台大肆报道了这则凶案之后,我曾经到过那个恶小子所在的医院,看到他的母亲伤心欲绝的神情之后,我也黯然神伤,感到自己做的有些太过分了。我倒不是可怜那个恶小子,而是可怜他的母亲——他母亲的丈夫死的早。她以前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现在请假照顾她唯一的儿子,而她唯一的儿子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了。看到她,我就想起了我死去的爱妻,还有我那个懦弱的儿子。还有,那些——’”
“哦,那你就继续往下讲吧。”
“‘那就好办了,’我回答,‘你不用多说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一定是在你儿子自杀身亡之后,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留下来的日记本。然后,愤怒盘踞了你悲伤的心头,恶魔掳走了你善良的灵魂,你的血液开始沸腾,复仇的念头在你脑中翻腾。然后,你就——’”
“‘别说了,’他打断了我的话。他坐在一张高脚椅上,用两只大手捂住了眼睛,眼泪汨汨地从十指缝中淌了下来。一缕阳光从窗户飘洒到他的脸上,光暗的线条非常清晰,与他的爱和恨交融到一起,构成一幅美妙的图画。”
“我欣赏了这幅图画许久。在此期间,我望了望屋内,屋内有个壁龛摆着他妻子和儿子的灵位,灵台上边燃着3柱熏香,烟气袅袅的向上飘升,穿过窗户消失在大气的虚无之中。沉默片刻之后,我开口说话,‘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你的罪行。不过,法不容情啊!——可是人有情,对吧。我不是敲诈你,如果你愿意舍财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说话吐吐沫就是个钉子,铁打不动,雷殛不倒。’”
“他没做什么辩解;随后,他从箱盖顶上,取出一张银行卡扔到桌子上,然后说,‘我现在还不想坐牢,如果你愿意抓我坐牢的话,我也愿意认罪。——这是我全部的银行存款,我愿意后半辈子一贫如洗,守护着我的爱妻和那个懦弱的儿子。’说完,他把脸转到背后,用那只饱经沧桑的大手在脸上抹着什么。”
“我拿起银行卡,并揣到了我自己的上衣兜里。临走时,我从他要了银行卡的密码,然后又安慰了他一句,‘老兄,你不要那么悲伤嘛。你今天才50岁,要是你能活到100岁,你还有50年的好光景哩!’赶回来的时候,我到银行查过了,里边有15万rmb。现在,我已经把钱转到了我的账户上了。这就是以往的经过,所以李厅长来找我问案子的时候,我才告诉他,‘我也无能为力’。”
“等一等,银行卡不是本人也能取出钱吗?”我钻了牛角尖,开始追问下去。
“你当自己是在大城市啊!这里是城镇的边区,那些银行职员的工作都是固定的,也不论什么业绩,多干、少干都是一样的固定工资,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那才叫傻哩!”
我一边玩味着昨天k对我的那一番演讲和教导,一边注视着窗外的那几个女痞子。那个可怜巴巴的十五六岁的小女生,全身已经被脱个精光,当中还有个女痞子不断用鞋底撅她的后腚沟。随后从远处开来了几台摩托车,从车上下来几个十八九岁的男痞子——也是学生模样,他们给她裹上大衣,并架到车上,然后骑着摩托车,打着呼哨扬长而去,消失在暮色之中。那几个女痞子随后也互挎着肩膀离去了,可是他们在地面激起的那阵烟尘,却久久地滞留在空中——迟迟不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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