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留在北京，回老家养老，北京就是养我这样的人！”

“就那还北京人呢！”

“就是北京人，回老家养老吧！不服气你去和中央说吧！

689路公交马上要到我下车的站点——丰台路口了，车厢上传出高分贝的对吵声，噼里啪啦，被嘲弄的北漂人显然也不再孤单，因为已经有人开始声援他了。

我想了想自己，一个32岁的单身女人，是否也是把青春留在北京，回老家养老呢？可惜，我已没有家，已经无法做到精神上的返乡。珞珈山出来后，短暂地呆过羊城，后来就开始北漂。

右肩背着我十六寸的电脑，左键挎着自己的皮包，一路小跑到公交站牌处，7点50，689公交七点钟前3分钟一辆，7点钟以后10分钟一辆，9点以后15分钟一辆。——这是在人们的骂骂咧咧声中，售票员为了平息大家的怨气，一边叨叨着砍了许多长线公交，短线公交也取消不少，导致到五棵松地铁口的人没有更多的选择，689作为一路长线车，更是承受着沉重的压力。每天，司机和售票员要在上下班高峰看车的轮胎是否会被压瘪。

在奋力挤了两次后，终于从前门上了车。扶着司机师傅身边、刷卡处的铁栏杆，站在最前边，俨然老版十元人民币正面的工农兵形象，昂首挺立，看着车队像一条河，如同一个迈不开步子的老妪，缓缓地在向前蠕动。售票员小伙子不时提醒司机，慢点慢点，别擦着了，擦着谁也走不了。今天的位置不是最差的。有时候，被挤到车厢中间，前后左右被包围得严严实实。没有抓扶的地方？没有关系，当你身处肉体塞得严严实实的车厢时，没有必要忧虑这个问题——绝对不会摔倒！前面，那个女孩烦人得很，稍一动脑袋，马尾巴扫到脸上痒痒的，“猪鬃”！在心里忍不住愤怒地嘀咕。突然，一块圆圆的石头，径直砸向你的腿部，原来，某人突然递过来自己的屁股。售票员高声喊：“别挤着了，看脚跟！您往前再挤挤！——关门！”车厢内一时间，人们进行着仇恨的拥抱（昆德拉语）在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你是被动拥抱别人还是被人拥抱，你别无选择。人们不断地被性骚扰。人们像入圈或出圈的猪，被售票员毫无感情的尖利声音高喊着，讽刺着，女人把女人的身体贴向了女人，男人无奈地拥抱着陌生的女人，他的屁股撅着她的后背，她把她的手穿过她的胸前。座位上妈妈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颤巍巍的老人负重站立，售票员也爱莫能助，整个车厢如同一个塞实了的大蛋糕模型，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

这时候，任何一个不悦耳的声音，都会令人愤怒万倍！售票员锐声的高分贝大喊，利用堵车，侵犯公共空间的电话：熟人杀熟人，高价买衣服啦！清明节去公园认领树木啦！劝朋友别和自己前男友来往啦！婆媳性格差异大，婆媳关系怎样处好啦！…不一而足！任何声音都令人烦躁，窗外的风景是唯一能够舒缓内心愤怒、压抑、反感的地方。

突然觉得，这些追公交一族，其实是她们活该！——这里确确实实是包括我自己的。明明可以提前出门，为什么偏要等上班高峰时段到来，才到站牌？

鲁迅先生在幼年求学的时候，迟到了一次，就在自己书桌上刻上“早”字，从此后，时时早，事事早，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于写作，一生著作等身，身后精神财富泽披后世。这些追公交的人呢？不是人的惰性在身上的典型体现吗？为什么不提早出门，化被动为主动呢？改变别人不容易，唯有率先改变自己，才能活得惬意、轻松、卓尔不群，活出生的优雅和从容。

在中建一局三公司的时候，步行到公司上班，走路十分钟，小跑五分钟搞定。现在，在海淀上班，住处和工作地的距离，必然借助交通工具，更增加了生活体验。还是很感谢师傅们、售票员们！北京的公交，人情味还是有一些的，外地人到京，不熟悉路线，协警会热情地帮你指路；公交车内，售票员会最大限度地维持车厢基本的秩序。记得有一次，我在海淀书城到中关村西坐车，特9停在那里，人们鱼贯而入，右手提电脑，左肩背挎包，我在车的前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小跑向车门，司机师傅足足等我了2分钟，他们也很体谅人。

又回到开头的那场争执，记得北京本地人士很多都有自己的车，即使北漂一族，优秀的北漂很多也是车房两全，或者至少已经买了车了。北京本地人，在公交车上和北漂标榜自己是北京人，可以在北京养老，确实感到有些老北京人的腐朽味，幸好不足以代表北京本土人士。

记得刚刚离职中建的时候，我的许多前同事以为我回老家了。

是的，我从体制内出来了。我承认，中国建筑是世界五百强，我7个月的工作经历，确实让我对中国建筑认识了许多，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甚至有时候自己还声情并茂地唱《中建之歌》，看到中建的logo和中建人都会感到特别激动。毕竟，中建一局三公司，给过我很多东西，那是我硕士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除教师外工作做得时间最久的一份。只是，虽然离开中建，也不一定就回老家吧？

江城是我的第二故乡，羊城也是我之所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挺过来北京的一个严寒的冬天，为什么不享受它明媚的春呢？北京的春天，碧空如洗，大朵大朵的白云衬着瓦蓝瓦蓝的天，在头顶缓缓地流动，有鳞次栉比、高低错落的各色建筑，鹅黄、浅绿、绯红的冬青、银杏、泡桐，宛如一幅色彩明丽的画。

请承受北京无法回避的沉重生活压力，请享受北京令人着迷的文化魅力。

2012-4-27

-全文完-